十六,是我养的狗狗。它,是那个从狗贩子手中买来的未满月的狗狗。我爱它像爱自己未来的孩子。然而,一周,七天,它死了。
我和先生从首都图书馆回来的路上,路过十里河,看到了很多可爱的狗狗们:笼子里哼唧的,板子上趴着睡的,地上欢跑着招揽顾客的,它,一个小奶狗,最初的印象,因为它就像个刚吃过奶,饱饱闹闹的小不点宝宝。我说,我要它。先生拦着我说,我们没有时间,我们不懂如何养狗狗。而我,只是对卖狗的大姐说,我要它。大姐“很负责任”抓把狗粮,让我们看看它有多活泼,不是病狗狗。我们看了,说可以。于是带着大姐送的一小包狗粮回了家。当然,还有十六。十六,因为那天是中秋节的第二天,八月十六,我就叫它十六了。
它来了,在地板上走都走不稳,爪子太尖,总挂到我给它盖的毯子。我们太爱它了,我们把它用软软的毛巾裹起来,我们怕秋天的夜太凉。我们把它托在掌心里,喊它,十六,十六宝宝。它,哼哼唧唧,蹭蹭你,用未满月的无辜小眼神看你。你的心就化了。你不知道怎么才算爱它,于是,那天,无知的我给它喝了狗宝宝最不能碰的牛奶。它病了,它病了你才知道有一种叫细小的病,它病了你才知道,从狗贩子手里买的狗统称为“星期狗”。第七天,它在宠物医院受尽它本不应该承受的一切结束的那天,整整七天。第七天的早上,先生送它去医院,我去公司匆匆办完事去医院看它,它痛苦的呻吟着。听说早上送去的时候已经接近休克,听说医生已经给我老公下了病危通知,听说医生问我老公救还是不救。我就是那么任性,在爱人面前无限透支的那种任性。于是,我去医院看到的是,小小的它被放在大它几倍的笼子里,小小的它看到我试图站起来,就那么逞强的一下很快又摔了下去,小小的它,叫着,看着我的眼睛里满是哀苦。也满是绝望。狗狗专用的输液机器滴滴的响着。响的我心烦。我懊悔极了,心里有一千种假设。假如我不带它回来,它会不会活的久一点。假如不带它回来,它是不是会被一个懂得如何养狗的人科学健康的养大。然而,它是被我带回来养的狗狗,养到医院里,养到绝境的狗宝宝。我气急了自己的任性,甚至开始无赖的埋怨先生的溺爱。那天晚上九点,必须离开医院了,医生说,你们真的已经尽心了,它应该撑不过今天晚上,当然有很多奇迹。你们做下选择是现在安乐死还是看看情况。安乐死?我突然不懂安乐死的意思了,我不想懂,我不想看到我脑补那个我很懂安乐死的画面:那么小的十六宝宝,它被我同意让医生注射一种叫安乐死的针剂走了。我看着它永远的离开我了。我不同意。就在隔壁的房间里,一条陪了老人家很多年的狗狗被安乐死了,主人说,睡吧,睡吧。狗狗喘息着闭上眼睛就没有再睁开过。摸着还有体温的狗狗,他们哭到老泪纵横。我不要,我的十六宝宝还那么小,它跟安乐死根本扯不上关系。医生得知我的意愿说,那我们约好,如果今天晚上不打电话给你们,你们的十六就安全了。我,睁着空洞的双眼,说好。我们回家了,回了十六只待了一周的那个家,家里没有了十六。有的只是它的羊宝宝毛绒玩具,一直没顾上给它买狗窝用的纸箱子,它的食碗,水盆……我哭了,先生扶着我抖动的肩头安慰我不怕,说还有他。我知道,他已经知道十六不会再回家了。我睡不着,耳边全是十六的呻吟声。直到先生的电话铃声响起,他那么快速的接起电话的时候我才知道他也没有睡。我听到了,我哭了。无声的泪流最是抓心挠肺。先生叹口气,仿佛知道我没睡,对着天花板说,十六去了,你别难过,它解脱了。然后转身抱住我。我不敢回转身体,我怕他触碰到我滚烫的泪珠。我只冷冷的说,雨下大了,你去把十六用过的所有的东西都扔掉,现在。他说,好。起身去了。我睡了,也许睡了吧。
思念,是最难受的。回忆,是最耗神的。我忘不了裹着毛巾躺在我两腿缝中的十六,忘不了我每次拖地只要拿起拖把就撒欢儿跑来追的十六,忘不了它病了在医院哀嚎的眼神,忘不了它试图站起身想跟我回家的那一次努力的摔倒。我存着它的照片,久久按不下删除键。
我很久不养活物,我以为我怕了。直到又来了一个十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