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非从
···两小时过去了还是只写了个开头,然后就不写了或者下次再写。
其实无数次决定了要开始,无数次又说再等等。有次我问自己,这个等到底是要等到什么状态,才发现自己的心在说:等等,我再准备下。我还没有绝对的把握做好,我还没有充分的思路,我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做。不仅是怕领导和客户不满意,更怕做出来都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接着就告诉自己:怪不得拖延。
拖延想保护我,它说了两句话:
我想做得很多。想在最短的时间内都做到。每个小分节都很重要,我不知道从哪儿开始。
我对自己要求很高,即使你们和我都同意这件事其实不必做到那么好,但我还是想努力做好。
这两句话其实就是一个事:我对自己要求太多,而且不能接受自己做不到,于是拖延。
我发现写一个微博的拖延程度要远远小于写一篇长报告,实行一个今天骑车去香山玩的计划的拖延程度要远远小于每天骑车绕森林公园一小时锻炼的计划,更新网站一个页面的拖延程度要远不及找设计师讨论新网站的架构和设计。这不仅是任务大小的问题,更是任务难度的问题。对于架构大的、程度复杂的、难度高的、惩罚较大的任务,我们普遍拖延,反之则容易开始做。
然而现实生活中,我们并没有那么多值得我们拖延的任务,很多任务都是我们自己把它给变大、变复杂、变难度高、变惩罚大的,我们拖延了自己。
印象深刻的是上学那会儿,作为励志青年,我一定要在同学们都约会或出去玩的晚上悄悄跑到自习室学习,我给了自己一个暗示:我要学习。然而到了自习室的时候,我决定开始看书,问题就来了:我先看什么呢?先从哪章开始看呢?结果就成了把这本书翻几页,接着又换了一本翻几页。这个习惯到现在也会这样,在工作中,先做哪个工作呢?做了A一会儿,觉得还是先做B吧,结果是都开始了个小头,但都留下了大尾巴。
任务的难度有时候是不可控的。我们之所以这么切换任务,大部分原因是这个任务的难度是比较大的,耗费我们时间,让我们想做点简单的。这就像看小说的时候就很难切换到论文里,但是论文就很容易切换到看小说的任务里。除了难度外,我还想:把这几件事都做好,现在就想做好。我什么都想学,都想做。这一刻我想都会都做好了。这会儿我自己把这个任务变得更大了起来。
并且,我并不能接纳自己草草完事,我要求质量也不能低,出来我自己不满意的结果。于是,我对结果质量的要求变成了增加任务难度。对于任务的数量也是如此,我还要求自己照顾到相关的细节。接下来的拖延就更顺理成章了:我没有把握在这个时间段内能够高质量、大难度、数量大地完成任务,那我就不能开始做。我要等到我足够准备好,有信心,能做到正确与完美,不会出差错的时候,我就欣然做之。当我评估我还没有绝对的把握,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做的时候,我就要再准备下。
这就是惩罚较大。如果没有做到自己的标准,自己都难以接受,通过自责、愧疚、羞愧、挫败、自我否定来惩罚自己。
拖延的背后就是担心、害怕和恐惧。怕自己做不好,怕自己犯错。当我不能确定让自己满意的时候,我就选择了拖延,等等再做,这样我就可以做好,就可以不犯错,拖延就这样保护了我们。
除非你意识到对自己的要求有哪些。认识到你是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苛刻的人,你才有可能真正做起事情来,轻松起来。不再这样折磨自己:做,就要求自己做好,做不好就骂自己。不做,就骂自己拖延、无用,连这个毛病都克服不了。
我以及我的小伙伴们从小就对自己有很高的要求,做事不能犯错,考试不能倒数。到后来这些标准都内化成了“正常标准”:我对自己的要求也不高啊,就是正常水平而已。考个班级中等水平高吗?没要求自己考第一啊!拿个一万块薪水高吗?身边的人都2万起啊!做个活儿只要领导满意就行,没要求多完美啊!做个毕业论文不要求发核心,只要发表就行。不想拿一等奖学金,可是我连二等都拿不到···
当我们做不到自己的“正常标准”的时候,就开始骂自己:当我没有拿到奖学金就代表我很差劲,当我做完论文后老师挑了很多错就代表我很差劲,当我没有得到领导表扬就代表我很差劲,当我的薪水比隔壁的姑娘都低的时候代表我很差劲,当我的薪水比隔壁姑娘都低的时候代表我很差劲,当我·····我有一万个时候都在跟自己说:我很差劲。但是我却较少说:我真棒!
当我在一万次说自己很差劲的时候,这又代表了我还没有放弃治疗:我还想要做好,下一次一定一定要做好。就为了这个“一定一定”,所以下次来的时候,我就想做好,要准备好了才去做,要有100%的把握做好才去做。
这只是我们内心深处的“大法官”。每个人内心都有自己的一个评判标准,住着一个大法官。大法官决定着这件事做到什么程度才是好,才算满意的。我们需要去看看大法官的尺度在哪里。为什么我做的不好他就派我来骂我。我在想谁给了他这么大权力,让他来折磨我。
大法官用了两种方式来折磨我们:
做,就要做到最好。不存在马虎随便做了的状态。只有做到了最好,你才是有用的。做不到最好,你就是没用的。
大法官在折磨我们的时候,拖延就跳出来和大法官大战了三百回合:你在潜意识里这么耀武扬威,有考虑过主人的现实情况吗?做不到,我不让他做了还不行吗?
大法官来自于我的童年。在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只有批评少有表扬。当我做好了,就是理所当然不用说。当我没做好,我就会遭到批评和责骂。于是为了更多地得到表扬,更少地受到责骂,我只有要求自己做到更好。这样我就可以活下来。
那时候我还需要妈妈的爱。所以,她掌握了这个标准,她有权利判断我做的事情是否够好,来决定给我表扬或者批评,而我把这个标准一用20年。
现在我们长大了,真的长大了。我们可以拿回那个标准。我才是我是否优秀的决定者和判断者,我才是做事程度的决定者。
虽然我把妈妈的标准拿到了,并且内化为了自己,一直用这个标准要求着自己,但是我现在知道了我还可以拥有另外一套标准,我可以决定自己是否优秀,做得是否够好。
或许我做不了那么好、那么多了,或许我能够做得那么好。但是我决定不再做得那么好才开始去做。也许我真的不能做好,但是我起码可以开始去做了。
所以,我换了一套标准来要求自己:我开始去做,我就欣赏自己。虽然我依然达不到原来的标准,依然写出的字很差。但是起码我写了,这就比拖着不写要好很多。我的能力真的有限,怎么做都做不到完美。所以,当我面临着两个选择的时候,我选择了后者。这两个选择就是:拖着等到足够准备好的时候才去做,然后迟迟开始不了;现在就开始做,虽然做不好也接纳自己做得不算太成功。
然后欣赏自己。
欣赏自己就是看到自己做到的部分,对于我,我开始运动了,开始读书了,开始工作了。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相信随着熟练度增加,我做得会越来越多。起码,我开始做了,不是吗?
我发现做事有几种态度,我按我的重要性在这几者之间做了
一个序位:做并做好、做即使不够好、要么不做要么做好、拖到最后一分钟草草做了。
当我做完这个给自己的序位的时候,我发现我以前常常选择最后一个。拖到最后期限,然后急急忙忙做完,但是这样虽然也是做完了,但终究不如开始慢慢做做得好。我为什么会那样选择呢?我发现,因为最后期限的时候交上,虽然做得不好,也不会焦虑了。因为你根本就没时间去挣扎下:要不要改?也没机会去后悔:就破罐子破摔,这样吧!
做,不一定要做好。谁说一定要确认能做到100分才能开始做呢?有的事情重要,需要我反复核对。但是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这么重要,我总得允许自己有些事情做到60分就好,并且在只有能力做到40的时候就开始做。
“做了就要做好”是个规条,这样的规条的积极一面是会让自己努力;阻碍的一面就是会让自己很累,更会让自己在面临有一定难度的任务的时候拖延,以致无法开始。
我允许自己失利,正如允许自己成功一样
想把该做的事情做好,这是人之常情。当事情做成了的时候,我们会有很大的喜悦和快感。但是当事情没有做成的时候如何应对,却正悄悄显示着人们之间的差异。
我见过很多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想把做的每一件事都做好。接受不了自己差劲,接受不了失败,接受不了居然连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连基本目标都实现不了,连所有人都会的事情他都不会。更要命的是,一件事没做好,一件又没做好。一件事还没有做,还有一堆事没有做。压力就会接踵而来,烦躁不安,很想逃,很想扔了什么都不管了,什么都不做了,可是 又无处可逃。有时候制定了一个计划,没有实现,于是无助。有时候目标没有达到,骂自己,于是充满挫败感。有时候只是犯了一个单纯的错误,更加挫败。整个人的身体都会弥漫着三个字:挫败感。
情绪就这么被堆积着,一触即发。似乎每个人都会有那么一段时间,总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糟糕极了。这时候不想照顾到任何人,因为自己就是那么匮乏。最好也不要有···去伤害到你。于是用强大的理性来把挫败感压抑住,于是烦躁,觉得还得照顾他人的感受,更加挫败。
挫败感是对自己的愤怒。那一刻很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无能,为什么诸事不顺。又有很多委屈,好想有人或者上帝可以帮自己做好,让诸事顺利,心想事成。
只是,心想事成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太多人喜欢争强好胜,认为既然做了,就要把事情做好。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做得好,虽然不一定会嫉妒,但是常常较劲:超过他。其实终究是看不得自己做得不好。
想把事情做好,想把关系维系好,想成就一个优秀的自己,这是人类的一个本能。希望是人类最美好的事物之一,充满了希望就充满了动力。但是希望却不该成为一个压力,让自己窒息。
这唯一的区别就是,我是否允许自己做不好,正如我允许自己想做好一样。
我有向上的动力,我渴望做好,我渴望优秀,我渴望顺利完成任务,渴望维系好关系,渴望证明自己,渴望在做事的时候可以顺利。这都无可厚非,我给自己制定计划,制定目标,让自己可以更好地利用规划的线路来完成。
但是期待的出现、计划的制定,是人类为了更好地为自己服务而产生的,而不是为了成为天条来压迫自己。并不是我制定计划就绝不允许修改,并不是我设立目标就决不允许失败,并不是我做了事情就决不允许自己做得不好,更不是我没有做好就代表我不好了。
挫败感是以某种规条在约束着自己:我是不能犯错的,我是不能做不好的。如果我们再加上“绝对”两个字,就会觉得更有趣:我绝对不允许计划有差错,我绝对不允许事情做不好,我绝对不允许自己比别人差。当我这么绝对化的时候,你会觉得我是在折磨我自己吗?
挫败就是,我没有做好,甚至没有优秀,我就不放过自己。我就拿内在的愤怒和烦躁来折磨我自己。因为我的情绪在说:你不该犯错,你不该做不好。
古人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即使任务再简单,也存在犯错的概率。无论你多用心,多努力,你都无法避免总有一定的错误概率发生。那么,如果犯错和做不好是人之常情和神之常情,为什么我们不允许它发生在这一次呢?
为什么不去接纳?接纳我这次没有做好。我不是神,不可能所有时候把所有事情都做好。接纳我这次失败,因为我不可能所有时间都不失败。接纳我这次不够优秀,因为我不可能在所有方面比他们都优秀。
臣服。臣服于宇宙起起伏伏的规律。我这次没做好,就会有一次做得很好。我有这次挫败,就会有一次骄傲。人类最愚蠢的想法,难道不是如此吗?做好的时候不表扬自己,做得不好的时候就责骂自己。
爱自己,爱自己就是放过自己,不去跟自己较真。我们把不允许自己犯错的心叫做完美主义。完美主义是人类喜欢折磨自己的强大武器。
我对自己有个美好的期待,我制定计划与目标,我努力去实现它,同时我也允许自己失败。那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再简单的事情也有失败的概率。如果设定目标,如果做一件事情,只允许顺利一个结果,岂不很悲哀吗?你有问过事情的感受吗?
当它被强迫了只有一个出路。
当我允许自己失败的时候,并不意味着我放弃了成功。我会努力去成功,但不会要求自己一定成功。也不意味着我将放纵和纵容自己,我只是不想再为已经发生的事情而感到自责和愧疚,我会整理好自己的思绪,下次让发生的错误概率降低。同时,我也不会再强迫事情只能成功,不能犯错,我会努力,但不再强迫结果。
中国人喜欢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怎么做了,是我的事情。成不成,是天的事情。如果我要替天做决定,那我活该折磨自己。
当你再次体验到挫败感的时候,你可以做一个决定,放过你自己。你可以这样告诉自己:我允许我这次没有做好,无论环境多么不允许,我都有局限的存在,我可以下次更努力地做好,但是这次我允许自己就是没有做好。
允许自己失利,正如允许自己成功一样。
敢于失败的人,才敢于成功。因为他知道结果有千万种可能性并且都能够承担,他就不怕开始做。因此知道了怎么应对失败,就知道怎么开始做。如果你连失败都不怕了,最坏的结果都能承受,还有什么会阻碍你去做的脚步呢?
安之若素,处之泰然。君子不忧不惧。这不是很美的境界,很豁达的人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