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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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的电话铃响起,我睁开酸涩的双眼,脑袋强制开机,还是一片空白,侧过身体,双手胡乱地摸索着,拿起手机,眯着眼睛,看着屏幕,是妈妈打来的电话,心里一激灵,猛地坐了起来,心里忐忑不安地划过接听键:“喂,妈妈干嘛了?”
“没事,睡不着,按手机不小心按到了。”妈妈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有点沉闷,应该是躺在床上说的。
我望了望窗外,天还是灰蒙蒙的,秋天到了,也有丝丝的凉意,心里有些恼火,于是在电话里说道:“还早呢,半夜不睡觉,玩手机干什么,再躺一下。”
“好,好,好,也快要起床了,你再睡一下,挂了吧。”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我无语地把手机放到一边,满满的睡意让这个电话驱赶得一干二净了。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个时间点打电话了,有时半夜三更打个视频,让人担惊受怕。
现在妈妈一个人住在龙岩老家,房子是七年前盖的三层楼。那年三十年夜饭后,爸爸突然说:“这辈子老了,都没有住过楼房。”那时住的是一幢平房,爸爸盖的。另外一处老宅是爷爷传下来,几个堂兄弟共同的房产。
既然爸爸说了,和妻子商议后,又和堂兄弟商量老宅转让的事情,又接着筹建房屋建筑设计。
设计是我和爸爸自己拿笔和图纸画的,还去别人家里观察,那年爸爸六十六岁,身体还硬朗,对建房的事情满满的热情,除了正常的农田作业,还要每天摆摊卖土特产,又要去找泥水师傅,联系建房材料。而我却远在厦门,每天除了打下电话问进度,别的帮不上忙,最多就是要钱的时候,凑钱寄回去。
时隔大半年,三层楼房盖好装修完成,一楼中堂装了新的神位,买了新的桌椅,床铺,沙发。爸爸妈妈请先生挑选了一个良辰吉日,去老宅请了祖宗迁到新房子,接了香火过来,又叫杀猪的堂哥拉来一头猪到神位前放血献祭,祝愿以后生活红红火火,也称为“红祭”。
第二天开心地办酒席,请了隔壁邻居,亲戚朋友,热闹了一番,正式乔迁新居。
新房子房间够多,一家人全住在二楼,还空了一间。三楼空闲着,上下楼梯,空间很大,感觉超好。爸爸妈妈虽然劳累,但住进新房子,也像年轻了几岁。
回想起来,圆了老爸的一个梦,真好!
爸爸是个闲不住的人,去医院检查,高血压,心脏病,也是老毛病了。可还是每天不停地忙,田地里种水稻,荒地里种青菜,还有开荒山的竹林,每个集市到各乡镇贩卖土特产,香菇,笋干,每天早出晚归,家里的车库当成了仓库,让哥哥用角铁焊了几个货架,里摆满了他进的货。
兄弟三人一起劝他少种作一些,毕竟年龄已经大了,权衡之下,爸爸终于在第二年把田地租了出去,荒地和竹林却舍不得,于是种了漫山遍野的小米椒,平时浇水施肥都是妈妈去做,到了成熟的季节,满山红艳艳,美丽至极,却只有妈妈一个人去采摘,再挑回来晾晒,整理好,放在爸爸的摊位上卖,每次妈妈都在抱怨,辛苦劳作后,卖的钱全落爸爸的钱包里去,一分都分不到。
买卖土特产是爸爸一辈子的营生,从懂事开始,爸爸就带着尼龙袋,秤子进山里买山货,如香菇,笋干是主要的货物,也会买卖灵芝,甚至还有活的动物,有几次还买了乌龟回来,放在家里养了几天,到有人要货时,非常舍不得,有时,卖了一段时间,确实没有人买,也会自家杀了吃。一说吃,口水直冒,馋得慌!
爸爸进货回来的香菇,要依品种,品相,品质进行分类,价钱也不一样,整理完以后分开装袋,会有些破碎的香菇瓣和脱落的腿,妈妈也会分捡起来,稍微粗的也整理起来当边角料来卖,而确实上不了台面的碎末,则会另外装起来,留着自己食用,虽然品相不好看,但是煮起来以后味道是一样的。每次煮瘦肉汤或做包子的时候,在里面加些香菇末进去,一股浓郁的菌子香味,满口留香。
笋干会买回来很多,甚至上千斤,都要运回屋里分开捡好,一大袋装整齐叠高,笋干也是要依品相分开,中间的价钱差异太多,从小也在帮忙,慢慢认识到什么是烘笋干,晒笋干,什么叫明笋干,鞭笋干或者是鲤鱼笋,怎么样的笋干是好笋做的或是坏的笋做的。
爸爸联系好外地买家到家里来看货,商议价钱,然后过秤装车运走。
从进货,整理,到过秤装车运走,所有活都是家里人自己做。
妈妈在家里是最忙碌的一个人,田地里要照看,每天荒地里浇水,找猪草,洗全家人衣服,去山上挑柴,农村人习惯于早睡早起,印象中妈妈每天都是五点左右就起床,先去挑两担水装满水缸,直到后来安装自来水。接着烧一锅开水,装好家里的四个开水瓶,然后洗米煮饭,炒菜。除正常家里生活劳作以外,就是帮爸爸打理买卖,一辈子累得够呛。因为事情太多,又没准时准点吃饭,导致肠胃不好,经常看病吃胃药,又舍不得去医院看病花药,便自己去山里挖一些草药回来炖着吃。
后来,爸爸年龄大了,身体状况也日益变坏,疫情期间也戴口罩去各乡镇去买土特产,有时也会打电话,看视频聊天,说觉得身体吃不消,却不愿意休息,后面听妈妈讲说,爸爸有和她谈过到七十岁了就把买卖也停了,就种荒地就好。
也许话说早了些,到爸爸六十九岁,隔几天要过年时,却没有熬过去,走的很快,连一句话都没有留。
唉,因为年底生意更忙碌,直到去世的最后一天,还在整理东西要去买,到走了最终没落到轻松,一辈子连一天都没落下过,这是后话。
新房子盖好后,全家人搬进去,乔迁摆酒后,我和老婆带孩子回厦门做事,弟弟弟媳妇也回去县城,哥嫂住在街上,偌大的房子里就剩下爸妈两个人,住一间房,冷冷清清。
在新房搬入的第一次年夜饭,一大家大大小小十六口人,在大厅摆了两大桌才坐下,爸爸坐在主位上,难得放松与开心,望着这么多子子孙孙,满满的笑意,也开怀和我们兄弟举杯豪饮。吃完饭,和妈妈,一人拿着一叠红包,在“新年快乐”“恭喜发财”声中,给孙子孙女发红包。
第二天,大年初一早上,弟弟一家人回去县城,大年初二老婆便要去清流给老丈人拜年,通常去了清流,就直接回厦门。
爸爸第一次不高兴,沉着脸:“年年回来不了几次,过个年也待不上两三天就走,不能多住一下。”转身抱了抱小孙子,冲我摆摆手:“去吧,去吧。”终究还是出门去了清流拜年。到了清流后,妈妈打电话给我,说爸爸生气了,她去劝反过来让他骂了一顿。
爸爸喜欢读书,也影响了我们兄弟,家里什么都可以当废品卖,唯一书不行。
到了他后来用上了智能手机,又喜欢上在网上看书,每次在家,只要忙完手上的活了,就拿起手机搜索天下大事,看书,念诗。却有一习惯,每晚19:00准时坐在电视机前收看《新闻联播》,说这个新闻才最准,中外时事都会播放。
妈妈是反对他看手机的,只要有机会,便和我们说:“你阿爸身体不好,每天拿着手机看,晚上也不睡,早上早早一醒也看手机,看手机很耗精力,隔壁村谁的什么人,看手机看死了,你去说说你阿爸。”
每次我说爸爸不要玩手机的时候,发现自己也是拿着手机在玩,看看旁边的小孩,也是如此,要么看平板,要么看电视。唉,经不起手机诱惑的不只是老年人吧。
后来,爸爸劳累过度,突发心脏病,送去医院都没救回来,办完丧事。担心妈妈一个人在家会想不开,也商量说要么去县里和弟弟住,也可以来厦门和我住。妈妈却不肯:“这么大的新房子,我不出去了。”在整理爸爸的遗物时,把他的手机留给妈妈,重新用妈妈的手机号注册了微信,方便以后打视频用,看得见人,比打电话放心很多。
算了下爸爸已经走了三年了,其实妈妈还是非常思念他,每次打电话唠叨的也是说以往爸爸对她的不好,有多辛苦。只是在话语中,没有怨恨,满满当当的怀念与孤独。
妈妈也熟悉了手机以后,睡不着或早醒时也会无聊地玩起了手机,年龄大了,有时候乱按,按错也会不小心打电话出来,半夜三更的,让人担惊受怕。现在,我也在劝妈妈,尽量少看手机,早些休息,应该是没什么用。
今年过年回去,应该再动员妈妈一下,一起来厦门生活,毕竟,妈妈也已经七十岁了,一个人在老家,真的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