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2月14日(土·周六)
人在悲伤,孤独的时候,魔鬼就容易入侵。
本是一笑而过的事情,却因为愤怒说出了不敬且伤人的话语。那一刻越发觉得,自己变成了魔鬼本身。
今天,我第一次对别人发火,只是因为那位服务员端上来了不是我点的菜。我责怪她为什么不记清楚呢。她连连道歉,脸上是真心抱歉的表情,我觉得自己太过分了,毕竟今天是节日,客人多,忙碌中出错也是正常的,实在不应该这样责怪她。后来,我离开餐厅的时候,向她鞠躬90度道歉,然后转身离去,我真是猪头!我在心里这样狠狠地说。
来到日本独自一人生活已经快要5个月了,比刚来的时候,要适应很多了,终于快要习惯这里的生活了。可是所谓的习惯,究竟指的是什么呢?也是有标准的吗?谁来制定?我不太清楚,但我想,大概指的大概就是,因为陌生感而产生的不安慢慢散去的意思吧。
JR涩谷站处有一个忠犬八公的雕像出口,常作为恋人约见的标志像场所。过了一个宽长宽长的斑马线以后,正对面,就是星巴克的店。我常常趁工作间隙,遛去那里喝杯热可可,可可那种温暖如大地般的棕色总是能给我安全感,总觉得喝完一杯热可可,就可以再次出去战斗一样,对了,我最爱涂的指甲颜色,也是可可色。坐在二楼的靠窗位置,能清楚地看到下方正在等待红绿灯的人们。从车站迎面走来的人,她们是谁?从哪里来?要去往哪里?从这么走向车站的人,她们又是谁?从哪里离开?要奔向哪里?我都不知道。我只能看到,红灯的时候,所有人都挤成一团,安静地等候,看起来有点让人感动。等到红灯变成绿灯的时候,互不相识的人迎面走来,所有的人似乎都面无表情,她们擦肩而过,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也许今后再也不会相遇。这样的场面,看了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让我心生悲伤。
这样的悲伤,是我熟悉的,也是我所料想到的。
我常常在想,如果,因为太过拥挤,彼此相爱却未相识的人,认不出彼此来了该怎么办。各种味道发生化学反应,就算是命中注定的人出现,也闻不出了,怎么办。
说,这种悲伤,是我所熟悉的,是因为,很小的时候开始,因为母上大人害怕我和别的孩子学坏,成绩下降,就总是用甜言蜜语哄我,让我乖乖呆在家里,同时也布置很多作业,让我没有时间,和其他小孩子们一起出去玩耍。于是记忆里的童年,我都是一个人呆在家里,不是看书就是画画,然后周末就是听磁带里的老旧歌曲,再昏睡一个下午。
我常常做梦,梦见自己建造了一座彩虹天桥,穿过天桥,就是神仙们居住的地方了。但我身子太弱,每次走到天桥的中段,刚好能眺望桥下的风景,桥下,全部都是人,无止境地行走着,向着相反的方向,不歇息地行走着,我从不知道梦的结尾是什么,我究竟最后是去了哪里?继续前进走入了天国,还是原路返回了呢。时间久了做这个相同的梦次数多了,我竟不再问这个问题了,因为我既想去天国玩一玩,同时也担心,再也回不来了,如果要去的话,我想要带上母上大人一起。
遇上下雨的时候,母上大人会在家里织毛衣,毛线袜子,或是毛线的包。我特别喜欢穿她织的毛衣,一直到我长大以后,尽管从店里买来的毛衣款式会更好看,颜色也更多样,但我还是喜欢穿她给我织的,她知道,我喜欢可可色,还有米色,于是给我准备很多,上大学前,也给我织了很多。她的手是极巧的。
我呢,则是趴在窗口,和落在我家门口的雨滴,一个一个地打招呼。任思绪随处飘散。
其实,即使是那个时候的我,也不曾在心里埋怨过母上,为什么不让我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不觉得她这么做有什么不对,或是觉得是应该反抗的。这一切统统都没有,小的时候我很乖,对于她的这种安排,我只偶尔觉得无聊,大部分的时候,觉得安静地呆着挺好的,从未觉得这是一种伤害,相反地,从很早开始,我就意识到了这是一种保护。再说了,如今回想起来,确确实实我的性格就是如此,相比于和小伙伴们一起出去玩耍,我更喜欢和天空,雨滴说话,回到学校听她们讲各种有趣好玩的事情,我并不妒忌,反而是非常喜欢听她们说,看她们在一旁玩耍,引得我咯咯笑。那样我便满足了,也觉得安全。当然,我也有好朋友,小学的时候有两个小姐妹,因为我们关系很好,还曾拜天拜地,在学校的女生厕所完成了“结拜”的礼,“大姐”的性格是成熟的,总是像个小大人一样,带着我们做这做那,“二姐”的性格是活波的,总是像个小公主一样,人见人爱,我呢,大概是安静的吧,总是在一旁默默地观察,咯咯地笑。后来因为随着母上搬家,我们也就失去了联系,很奇怪,那之后,我曾经寄过一封信给她们,就再也没有过彼此的消息了。中学的时候也有一个极好的朋友,她叫卓卓,一直很照顾我,性格大大咧咧的那种,遇上什么事了也会保护我。我记得有一次,我们正并肩走在路上,忽然从后面一个女生拽了我的衣服外套,我便转过身来,不想,一个巴掌结结实实地落在了我的脸上,一阵火辣辣的,但更多的是惊吓,我又不认识你?但没等我完全反应过来,她就一个巴掌也回过去了,“你有病啊?”她说。我更是被她吓到了,赶紧抓着她的手,让她不要冲动。
那打我的女生似乎没有料到有这么一遭,就哭了,跑去办公室告状,说被我打了。虽然觉得很莫名其妙,但当班主任问我们话的时候,也一五一十地说出了真相。就这么一件事情,闹了一整天,主要是那女生,在办公室又哭又闹,我开始觉得她有点可笑,就抑制不住地咯咯笑,班主任清了清嗓子,让我收敛一些,我和卓卓对了下双眼,开始在心里偷偷地笑。
后来,事情终于弄清楚了,因为老师们说如果事情弄不清楚,我们三个就要一直留在办公室里面,也不许吃饭,晚上也别回宿舍睡觉了(我们当时是封闭式私立学校,吃住都在学校,家长探望最多只能一个月一次,当时我的母上工作很忙,也有很多其他烦心的事情,于是就把我送过来了)我和卓卓倒没有觉得什么,反正她站着也能睡觉,我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发呆,给自己编织一个想象,倒是那女孩,后来看实在是闹得没趣了,自己也想回去了,于是就和老师们招了。说是她喜欢一个男孩,向他告白之后,遭到了拒绝,问他是什么原因,说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就是七零二班的我Isaac。班主任问我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我很莫名其妙,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也不认识她口中说的那个男生的名字。
所以后来,我们接受了老师们的一顿雷雨般的教育,他的话就像重重的雨点,成弧线状掉落在地面上,留下“啪啪啪”的声音。他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有事好好说。”也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做一颗好蛋。”,最后对卓卓说:“不要多管闲事,也不要冲动地像一只小老虎。”我们都被逗乐了,在心里偷偷地笑。
很可惜,高中的时候,有一次转学了,所以和卓卓也渐渐失去了联系,虽然那个时候已经开始使用小灵通,也流行写信,但毕竟因为距离的相隔,还有彼此周边环境的改变,要聊的话题越来越少,最重要的是,我们的友谊并不建立在谈话聊天上面,我的话自小就少,从不说多余的话,只是我们在彼此身边的时候,她能感受到安静祥和,我能感觉到安全而已。高二的时候我特地跑去她的学校看她,给她带了达能小王子蛋黄味的饼干,她还是留在我们初中的那个私立学校,所以我作为她的“家人”探望了她,留下了一封信,她很感动,我离开的时候,我们紧紧拥抱,两个人脸上都挂着眼泪,带着笑。
高中的时候,有两个好朋友,蕤蕤和小凡,蕤蕤她和我的关系很好,小凡他和我的关系也很好,可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好,蕤蕤交的男朋友,是我高中暗恋的对象,我都默默地放在了心里,从来没有说出,待到高考结束后,我和蕤蕤坦白了这件事情,我没有预想到会那样伤了她的心,她把这3年完全解读为,我是为了接近她男朋友才和她做好朋友的,那天下着很大的雨,她跑着冲进了雨里,我在后面紧紧跟着,但是我天生笨拙,一个不小心滑倒在地上,等我挣扎着爬起来,已经找不到她了,就这样,我失去了她。小凡和我是一个星座,我们的性格很像,他是那种懒懒的男孩子,没有什么伟大的梦想,只是想要和心爱的人过好每一天,高中的时候他特别迷恋一位“格格“,因为那个女孩名字里有一个”格“,我帮他追,她成绩是年级数一数二的,他也是数一数二,不过是倒数的,但最后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竟追上了。只是可惜,高考之后,她就提出和他分手,说我们彼此的未来不同,这样模仿着大人说的话。小凡很伤心,我也为蕤蕤的事情很伤心,那段时间我们彼此安慰着对方。直到上了大学,我们依然保持着联系,我们之间还有一个约定,在对方生日的时候,送对方一本书,无论对方在地球的哪里,相隔多远。这个约定,我们也一直遵守着,刚好,我们的生日一前一后,不多不少,相隔一个星期。
大学的时候就遇到了小喵,我第一次觉得”我们会一辈子认识下去“。
所以,我早已认识了孤独,也熟悉那种悲伤。我清楚地知道,必须要找到让自己感觉到安全的东西,比如说母上亲手织的可可色毛衣,因为工作的原因,不能穿毛衣,只能是西装大衣,但我总会手提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带上,当我感到不安的时候,打开袋子闻一闻里面的味道。就会觉得很安全。
快要到樱花盛开的季节,全家便利店里开始摆出了樱花口味的豆奶,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买了一瓶,喝着她,觉得对生活,又多了一点耐心。
外面还是下着小雨,这个世界真奇怪啊,明明浑浊不堪,却运行地有模有样井井有条。
每个人都希望被爱,每个人也都希望爱,我想。但如果目前还不能做到,那就至少,把诚实持续下去,就算是被人看成是傻瓜,也要让自己感到欣慰。
晚上乘坐电车回家的时候,我看见,他戴着口罩,把一叠报纸分成四等份,电车里,双腿一动不动地直立着;她也戴着口罩,歪着脑袋闭上眼沉睡;有一个戴着厚厚镜片眼镜的女孩,直直地盯着漆黑一片的窗外,后来她可能疲倦了,也闭上了眼睛。拥挤的电车上,和往常一样安静,坐在我旁边的醉汉,因为昏睡,倒在了我的身上,我有点不忍心吵醒他···
回到家里,给自己做了一碗意面,还有一碗玉米汤,我做的面,在一点一点变温暖。不慌不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