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猫咪是一只有名字的猫,它的名字是猫咪。
猫咪是这个世界上最坚强的一只猫。
大概就是刚出生的样子,它被遗弃在我家附近的大树底下,然后被路过的我奶奶遇见。
狸花,炸毛,三角眼,小时候长得不好看。
尽管还是一只小奶猫,脾气已经非常暴躁了。
但它还是成了我家里的一员。
2
猫咪陪我度过了十四年的时光。
这十四年间,我的生活发生了很多改变。
搬家,升学,亲人离世。
它却没什么变化,除了越来越长。
还是那么高冷不爱理人,脾气还是那么差。
方圆几里的狗,见了它也得绕着走。
平时都是我忙我的,它忙它的。
我忙着在去上学和回家的路上。
它忙着站在窗台上看头顶飞过的小鸟和偶尔整治附近的老鼠。
3
猫咪平时的饭量就不大。
所以它在刚刚开始生病不吃饭的时候,我并没有立刻察觉到。
那时我在念初二,周末才会回家。
它不像平时一样站在门口迎接我,而是四肢并拢趴在沙发的扶手上。
一动不动。
我疲惫的摊在沙发上看电视剧,伸手过去摸摸它。
心里一惊。
它怎么瘦了这么多?
而平常它以这样的姿势趴着,并不能明显的看出外形的变化。
我知道它是病了,我决定明天和奶奶带它去最近的兽医站。
4
观察,抽血,化验……
在家最近的一家有着几十年历史的兽医站里,我焦虑的等待着结果。
医生告诉我基本可以确定了,传染性腹膜炎。
我问严重吗。
医生说,绝症。
我站在原地,眼睛直直的盯着医生,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许久,我问,它还有多长时间。
医生说,一周左右。
5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哭。
猫咪躺在我的怀里,在兽医站折腾了一天让它更加虚弱。
无法改变的现实带给人的不只是痛苦,还有无助。
十四年的时间,一幕幕闪过眼前。
而我还没有准备好和这一切告别,虽然和人类的年龄相比它已经是一只老猫了。
兽医站的医生告诉我,没有任何治愈的办法。
但是仍然可以通过一些药物和治疗来延长生命结束的过程。
我说,多一天也行。
6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我每个周末都带着猫咪来这家兽医站。
这里的医生和护士都很亲切,温柔的和它打招呼。
这里还有一些带猫猫狗狗来看病的主人,也会关切的问我说它怎么了。
我总是回答,它得了绝症。
我看到他们眼神中流露出真诚的惋惜,尽管我不认识这些人,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但在那段艰难的日子里,我感谢他们的同情。
因为每周治疗的花费不低,我那时还为此和父母争吵过。
之后依旧带着猫咪在这里打针,再带一些药回家。
我像只霜打的茄子一样周五下午回家周日下午回学校,等待着最后的一刻。
一周过去了,猫咪还活着。
7
不仅如此,我看到它的精神状态有了好转的迹象。
这让我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于是那天我问医生,有没有可能它不是绝症,或者有被治愈的希望。
医生沉默了一会。
然后告诉我说,还是不要抱这种期待了。
其实我是知道的。
但我只想让他告诉我。
我已经脆弱到没有力气熄灭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
8
两周过去了。
人与人之间的分别,通常需要一个郑重其事的仪式。
比如一顿散伙饭,比如一张离婚证,甚至哪怕一句简单的再见。
人和猫呢?
猫咪已经到了它生命最虚弱的一段时间,和之前一样,它只能窝在沙发的扶手上,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我只能把这个地方尽量铺的舒服一点,怕它冷,又在旁边多架了一台下小灯。
我不在房间里看剧,上床睡觉的时候也尽量放低声音。
尽管我已经失眠了很多天。
可是在那天晚上,我还是在黑暗中听到了非常轻柔的脚步声,踏着沙发的软垫,缓缓的向我靠近。
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我看到它走向了我的床前。
它穷极自己生命中最后的力量,用本来已经无法走路的身体,跳上了我的床,躺在我身边。
我抱着它瘦骨嶙峋的身体,难以抑制的哭起来。
我知道,它在用这样的方式与我告别。
9
第二天,猫咪就走了。
2012年7月14日,上午亦或是下午。
我不知道。
我没有看到它离世前最后一眼,我醒来后就再也没有看到它。
奶奶说猫会在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找一个地方躲起来,然后永远的睡过去。
那是一个我至今都没有找到的地方。
这段时间如此虚弱的它,从窗台跳下然后越走越远。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找一个地方,躺下闭眼。
那天一整天我都在找它,在找它时我远远的看到了以前的家。
也路过了奶奶第一次遇见猫咪的大树。
当时它刚出生就被遗弃,狸花,炸毛,三角眼,脾气很差。
那天以后,它就成了我的家人。
10
我静静地看着那棵参天大树。
十四年的时间,它以这种方式让我永远忘不了2012年。
我安静地蹲在地上,盯着附近房子的烟囱里飘出的几缕烟。
空中有几只鸟围着烟盘旋。
猫咪生前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站在窗台上,抬头看着飞过的小鸟,那时候它眼神清澈,渴望。
现在,它终于可以自由的去追逐了。
十四年的陪伴,如同昨天。
现在我已经从那时的伤痛中走出来,尽管每次看到它的照片时,还是难免一阵难过。
但我还是很感谢,它曾用自己的方式,和我郑重的告别。
愿你在猫星,依旧做个小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