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在和我说这次公司七夕营销方案的撰写,问我关于视频内容有什么想法。我背着包直发楞。我以为我还是一个新人,什么都不用管,什么想法都不愿意提供,但是大力自己其实也不是经验很足,所以每次他都会问我的意见。我的回应每次都是发愣。
然后我就离开公司了。扛大旗的任务在我看来必须是他的,所以留下他自己在公司头脑风暴。
2017年七月底的江浙浙中地带,炎热异常,从写字楼里呼进热风,电梯就像一个输送热量的管道,人再多也要挤进去。天还没黑,朝阳的余温不是一种慈祥,一阵一阵扑得行人埋天怨地。超市门口有对夫妇在闹别扭。妇人的长相还行,只是没有护肤品的爱护,遮掩不了生活的艰辛,还有那张愤愤不平的嘴。男人没有表现出暴怒,敦实的后背接住妇人所有抛过来的脏话。他双手抱胸,眼睛不知道在瞪哪里,就这样杵着。我走出二三十来米,回头的时候他们还在原地。我得继续走,看不下去,被人家发觉就不是好事了。回到家,我都还记着妇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那句,要你这男人有什么用?
汽车修理厂的员工正在人行道上开会。年轻的修理工看起来都很潮,一般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蓝加黄的不透风制服,是他们的标准颜色,包裹住骨瘦如柴的身躯。有时候我在想,并不是他们邋遢总洗不干净衣服,还会弄脏衣服下面的胸膛,而是天气炎热他们从来不在空调下,不透风的制服强迫他们袒胸露乳,还有什么心情在乎衣服脏不脏?反正晚上都要洗的!他们中的人个个面黄肌瘦,纹身、乱发、凹陷的双眸,透支着他们的青春。不知道的人以为这是行业的模样,其实这才是他们本身的模样。因为我曾在亲戚家的汽车修理店呆过,并不是我们改造的他们,而是他们这样的人才会想到来找修理工这样的工作。他们是在开会,但是主管是管不住他们的眼睛和心神的,因为主管自己也不喜欢被约束。这是我们这个年纪在他们心里独有的男人的狂放的自由。
这条路上很多的小自行车店,在傍晚的时候,里面的店主和家人就会出来在外面人行道上工作或者烧饭。一家大小三个人,坐在树荫下,编制一种竹编,不太像自行车上的东西,大概是生计的另外一种谋求方式吧。但是我看到之后没有觉得苦,因为他们一家都笑得很开心,我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两眼。如果说钱不是最重要的,那我想他们应该已经有了最欣慰的生活。他家的小女孩还没长大,如果上学之后,希望开支不会压垮他们一家,男人能扛起更多的自行车,希望女孩能好好读书,至少这是每个有孩子的男人最期待的事情。旁边一家的女主人在炸土豆片,做的是薯片吧,看起来的样子不太好吃,估计吃起来会比小卖部的乐事好些,因为真正的绿色无添加。
上次我在站牌等公车的时候,这个小哥还是一个礼貌的小哥,在上车前把上衣穿起来了,但是这次没有。我坐在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大叔旁边,大叔看起来蛮累的,直到我到站了,他也没怎么动过。他斜靠在座位上,把整条左手臂都挨在车窗边,右手持一瓶灰尘满满的可乐,双眼无神,空洞。我不小心碰到他,他也无动于衷,然而我并没有就坐得靠边上点,我怕他会觉得我嫌弃他的裤子脏。现实中有些人觉得整辆公车都是脏的,像农民工坐过之后的污黑,车把上被无数人握过的细菌,甚至连空气中都是说不出的恶心气味。空气中是农民工身上的汗臭,每个人从蜡黄的牙齿缝里钻出的口臭,是人间杂陈的百态。如果有人厌恶,请你不要表现出来,你可以不喜欢,但请你不要贬低公车还有那些男人。
回到家,我突然想起来在学校的时候,我准备了一个问题的答案是我想做活动,写策划案。班里好多同学都是这个回答,但是只有我自己找了一份心仪的工作。如果当学校有人再问我,你实习是做什么的?我应该像个男人,非常有底气地回答:我是做文案策划的,参与线上营销方案的撰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