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你做过最好的事,无非于洗手作羹汤。
1.
猪龙骨冷水下锅,加入姜片和料酒,大火将水烧开,煮去血水,捞出冲净。
砂锅添足了冷水,放入准备好的龙骨,加入大葱段和生姜,大火煮开,转成小火慢炖。
玉米切成段,冬瓜去皮切块,放入汤锅,如果你喜欢,可以来一勺醋,让骨头中的钙质充分溶解。
最重要的是,你需要时间,如此小火足足煲上两个小时,汤鲜肉烂,只需要一小撮盐,他就会升华成为这世上的珍馐美味。
2.
贺先生结束休假回单位的那日,西安下了今冬的第一场大雪。那一日的雪从早到晚没有停歇,不知疲惫,纷纷扬扬飘飘洒洒,下的淋漓尽致。
贺先生拖着行李,牵着我的手,脸颊冻得通红。我把自己缩成一团,大衣紧紧的包裹着,可是雪花还是从围巾的缝隙钻进了我的脖子,让人情不自禁的打个冷颤。
西安这座城市,一场雪,就仿佛穿越千年。
黑瓦白雪,旌旗摇曳,火车站门口的城墙显得格外苍凉。
我一向厌恶分别,却在一次又一次的分别之后,开始慢慢接受它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也成为生活的常态。
贺先生摸着我的脑袋,笑我说:三年前第一次分开之后,你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搞得我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好。现在,你比那时候有进步多了。
我红着眼睛笑着,一不小心笑的眼前一片水雾。
检票的时间到了,我抱了他一下,说不出一句话。喉头仿佛有千斤万斤的重量,最终默默咽下。我狠狠心转身离开,走进风里雪里。
我没有回头,我知道此刻贺先生一定在看着我的背影。雪花前赴后继的打在我的脸上身上,很快融化,很快有有新的一批雪花飞蛾扑火,从不停止。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西安西安,你见证了我那么多的幸福,又看到了我那么多的无奈。
3.
家里空荡荡的,好像贺先生从未回来过。被子,枕头,拖鞋还都是原先的模样,只是桌子上遗留的半杯水,在提示我,过去一个月,他在我身旁。
那是他早上倒的开水,此刻,水已经凉了。
贺先生发来微信,问我到家没有,吃饭没有,冰箱里还有饺子,如果没有吃东西就先把水饺煮了。
我回复他:都好,放心。
鼻子有些暗暗的酸,心头又有一些甜。五色交杂,说不出的百般滋味。
我曾经仰慕贺先生一身戎装,却从不曾想过未来的某一天,我只希望他卸甲而归,朝夕相伴。这些年,我们在一起的日子,终究是太少了。
日历上划过一天又一天,也不知要划掉多少等待,才能盼得归来。
4.
一年365天的时间,贺先生在我身边的日子大概是够不到零头。贺先生告诉我,如果觉得日子难熬,就煲一锅好汤,即可暖心又能暖胃。
他偏爱玉米,平日里做的最多的也就是排骨玉米汤。我喜欢在汤里添一些冬瓜,贺先生却偏说,冬瓜吃起来有肥肉的感觉,因此退避三舍。
君子远庖厨,可我爱你的最高境界,却是我肯为你洗手作羹汤。
那一道汤整整煲了两个小时,小火慢慢煨着,热气带着骨汤的醇香飘散了整个厨房。玉米甜美多汁,肉质酥香软烂,连脆骨都炖成了透明状。汤汁鲜美,色泽明快,氤氲着热气,贺先生能喝上整整一大碗。
我喜欢看他额头上冒出的微微热汗,喜欢看他眉眼中的笑意和满足。
贺先生回单位的第一晚就赶上了加班,电话里嘱咐我要早睡,就匆匆挂断去忙了。我拿着手机无奈的摇摇头,自贺先生去了机关,熬夜加班成了家常便饭,当他披着一身星光疲惫的回到宿舍,我早已睡去。
不知在部队,是否也能有一碗热汤,在深夜里,能让他一身的疲惫卸去。
5.
我把龙骨洗净,小心的放进汤煲,玉米冬瓜收拾妥当,一次加足了水。大火烧开,小火慢煮。两个小时之后,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
我依然不喜欢吃肉,偏爱冬瓜。一小块近乎透明状的冬瓜入口,只觉得唇齿留香。一勺汤下去,整个冬天都变的温暖起来。
窗上有些朦胧的水汽,透过窗去,橘色的光一簇一簇,像极了黑夜绽放的烟花。
有多少像贺先生一样的人在黑暗里默默守护着这万家灯火,我不得而知。可此刻,我的贺先生却是在另外一个城市做着相同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感觉到一种笃定和踏实。
我在少年时曾经做过一个军嫂的梦,那时少不经事不懂感情,只觉得一腔热情。在遇见贺先生之后,才渐渐明白,所谓爱情,无关职业,却关真心。甚至,开始默默希望他能早日回来,不再两地分离。时间越久,越发感觉到这一条路走的艰辛,要承担的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可自己也日益变得强大,那些曾经以为过不去的坎竟然也就过去了。
只是偶尔深夜梦醒,周围一片漆黑寂静,才越来越清楚,这就是我选择的生活。
哪里有什么容易的事情,所谓容易,是经历了多少曲折,才能云淡风轻的说,都过去了。
贺先生,你不在的时候,我开始学会善待自己,接纳自己。我会在日子难过的时候给自己煲一锅好汤,一如你在家的模样。
良辰佳期,你爱的人会走过春夏,走过时光的山南,走过人潮的汹涌,历经风雪大雾,带着一朵盛开的花,穿过重重栅栏,回到你身侧。
我笑着问他,你想喝一碗热汤吗?用最好的龙骨和最新鲜的玉米,用爱和时间煲一锅好汤。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