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动窗帘,阳光透进来,暖色调的画面空无一人。“我对他的回忆就到这里为止。”藤井树寄给渡边博子的信,就此收尾。
《情书》里那段纯真年代的呢喃与呼喊,转眼已走过20年。时光匆促,太多人看《情书》,写《情书》,借“你好吗?”“我很好。”言说各自的块垒。仿佛错得与错失,唯有在回忆里,才能恍惚地觉出滋味。
更吊诡的是,满以为的海誓山盟,曾唏嘘的白云苍狗,竟然也挣扎着穿过岁月,留下温存与希冀。
渡边博子因为难舍死去的恋人藤井树,循着线索,找到了藤井家在小樽的“旧址”。可这一地址,却属于藤井树国中时同名同姓的女同学。
按博子的初衷,写信的发端是基于幻想,就“当作是给天国的信”。无意间,却触动了尘封的故事。随着“敬启者:藤井树”,“敬启者:渡边博子”的文字往还,年少时的片断逐渐拼凑成幅。
黑板上的值日名单要写上性别符号,班干部投票遭遇同学起哄,共同担任图书股长,隔壁班大井还不时“节外生枝”。自行车停放处寄存了如许的青春心迹,27分和89分的考卷互换,骑车时刻意恶作剧的头套,也都是再熟悉不过的示好方式。
在当时,两个藤井树是彼此爱慕的。
只是,爱慕不同于爱情。若非深究,年轻人从来都不懂爱情,无法将某个特定的时刻、独有的场景划进爱情的领地。这也能够解释,当男藤井树将《追忆似水年华》交到女藤井树的手中,再骑着单车隐没于杂乱的街道,分明是不告而别,脸上却没有哀戚。因为少年愁绪,尤其电影中着力呈现的,总会离龃龉远一些,带着隽永的况味。
《情书》有会心,但与圆满无关。博子的情感浓郁而沉潜,藤井树的心思收敛又飘忽。羞涩的,还是没有牵手。热烈的,也不曾留住。
当年轻的学妹们怀揣爱情的绮梦,将“惊天”的发现交到藤井树的手中,《追忆似水年华》借书卡背面的肖像,既是情感的递迁,又是时间隧道的启动按钮。
那一刻,女藤井树的莞尔和释然,恰好映衬了博子的酸涩与心碎。严格意义上说,藤井树从未忘记初恋的女孩,女孩从来不曾深信这一点,而已经达成婚约的博子,明明深爱着藤井树,却注定不是恒久回忆里的一部分。握得越紧,越徒然,这似乎是又一道青春禁忌。
好在,情怀总是回望时最美。电影的尾声,博子打算接受秋叶的爱情,向着藤井树遭逢事故的远山反复呼喊:“你好吗?”“我很好!”而高烧缠绵病榻的女藤井树,也在不断呢喃:“你好吗?”“我很好。”
同一个“你”,迥然的“我”,在这一瞬彼此成全。女藤井树让博子出离了臆想与怀缅的深渊,重新回到现实。也是博子,为女藤井树重拾记忆的残片,完成青春的确认。
少年的意象,时常与风有关。秋叶携博子登山前夜,独自凭栏,哼唱的是这样的歌:“忧郁的风,来来去去,向那座岛屿。”时间如风,岛屿是命运。
而藤井树罹难前,唱起松田圣子的《青色珊瑚礁》,则是一反常态的剖白与思念。
啊 我的爱已随那南风远去
啊 都到了那熏风吹拂的珊瑚礁
每次和你不期而遇
总让我彻底忘记一切
就像个小女孩般玩闹嬉戏
你能听到我咚咚的心跳吧
珊瑚礁将我们的肌肤映照地斑斑驳驳
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也好
因为我喜欢你!
啊 我的爱已随那南风远去
啊 都到了那熏风吹拂的珊瑚礁
我的眼泪可在簌簌地流
才不想看你温柔的眼神
就像个小蔷薇般低垂脑袋
想触及那朵朵花瓣
岸边满是象征爱的苔绿色
我们两人的脸颊渐渐地靠在一起
因为我喜欢你!
啊 我的爱已随那南风远去
啊 都到了那熏风吹拂的珊瑚礁
清风传信,江海永隔。礁石与岛屿,在无言中分离。
就像藤井树在雪中落葬,而博子在雪中醒来。就像男藤井树写的借书卡,填的却是女藤井树的名字。遗憾也是美,只因有追忆。
经过时间的淘洗,所有青春,都有同一个名字:你好吗?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