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预先闻到了雨味儿。
她闻到了雨味儿,听到了惊雷,早上的风里早潜入了凉意。
她上天台抽烟,后来就不见了人。
当同事们发现,警察赶来时
她的电脑还开着,文档里的休止符跳动着,是一篇未完成的稿子
没人知道她的家人,她的朋友,
一个鲜活,完整的人,在这个城市里竟毫无痕迹,毫无关联,找不到她的朋友——她们最近的离这里也有二百公里。
住房?没人有精确的小区门牌,还是购物网站帮了忙。
乘车——常去地苏州,上海,不在目的地之列。
山上找到了尸体。
警察叹气,联系老家的父母。
在无关紧要的众生里,她总算有出格的勇气。
巷子里,绕了几圈。走了两天两夜的路。
擅长游泳,体温过低,山洞里。
原来在世的敌人,只有自己。
她睡在有老鼠出没的狭窄旧屋里,旁边禀实的躯体发出香甜的鼾声。打了一夜牌,烟气漂浮在毛坯房顶下方的低瓦灯泡周围。
她叫出情人,他匆匆走掉,让她快回去不要闹。
这些人都消失不见。
在火车上,公车上,这城池里的贡多拉,上上下下,透过打湿的窗子,她看着书,企图找回当时的心境。
不是那些明亮的诗句,不是那些深有体味的现实主义,只是以前曾看的——书页里夹着无忧无虑,蓝天白云的东西。
她无时无刻不在将现实世界同过去作比对,希望重塑,重现,找回自己;她每每将这座城市与家乡作对比,小时候,去过的地方,渴望引起自己的回忆。
最终,一切都是虚无,如意,空心,吉祥经都救不回她,这个瘦弱的身体,飘零的心绪。
她闻着一切,看着一切,听到所有声音。
青草,树叶,暴雨,阴暗的天地,不时的lightning。
有的是永远填不完的债务,有的,是欲望的沟壑永远难平——她该称赞的欲望,表达,改变,普世价值,可惜才华仍未到席。
她把头伸出水面,反而得不到呼吸,她是水平线之下,大众里的一员,而不是清濛轻盈,跃动的神谕。
哪怕只是这样探出水面的一瞬,也已足够欣喜,她大口呼吸,看着浮动的海面,绿色的植物,缤纷的闪亮的动物,小岛,大船,无尽的落下的雨。
雷声震动,炸响,霹雳,达摩克里斯之剑连通天地。她感受到自然的旨意,感受到无穷的活力。
然后沉下,进入假想的溺水,获得假想的呼吸。
体温过低。
在葬礼上唯一动情地望着她的,叹着气,恸然惋惜的,是一位好青年,本该共她走进明亮人生的——她暗恋着的温柔之人,却没等得及。
也许在另一个下午,故事会走向另一个结局,但命运就是十万分之一的因果粒子,让人徒叹奈何,巧合里的必然性,正是宿命——亦是那场雨。
他深深望着,用力望着,她的笑成了定格。手里小小的黑束白花不由得攥紧,不断,不断深深吸气,而后重重吐出,噫呔!众人目光聚拢,而他转身离去。
她漠然望着眼前一片迷蒙的雨气,抽着烟,看着遍布青苔的潮湿城市,像一座岛,漂浮着,四处都是塔吊的悬臂,让这里失去了感情。扔掉半截的烟头,而她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