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时日,乐乐从南京过来到我这儿。
我指着铺好的床,就睡这儿吧,我的床大。
乐乐连连摆手,执意要去客厅睡沙发。
我一脸淫邪的冲他笑着,“你是怕我爆了你的菊花吗,那你以为睡沙发就没事了?”
乐乐扭捏着200斤的身躯害羞一笑,“我睡觉打鼾,你受不了的。”
我:“没事啊,你平时几点睡觉?”
乐乐:“我平时晚上10点睡觉,5点半起床。”
我,“正好,我凌晨4点半睡,中午11点起床。妈的,一间屋檐下还两个时差。大不了我再晚睡一个小时。一床两睡。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乐乐连连罢手,像机关枪一样不停发出“不不不不”的声音。
只好任由他睡沙发去了。
晚上我戴上耳机,开心的听着金玟岐的歌儿,一如既往的开始画我那些难看的巨乳少女们。
啊,金姑娘的声音好好看啊,即使她跌倒了,我也依然是她最忠实的球迷。
隐约间,我透过耳机听到了窗外传来炸裂的雷声。
啊,下雨了。
来日照快一个月了都没见过下雨,乐乐真倒霉,刚来第一天就赶上了。
滚滚春雷一直持续着,直到我画完依然没有结束。
我摘下耳机,才发现有些不对。
妈蛋,哪里是雷声。
乐乐的鼾声透过客厅的墙壁直传而入我的房间。
鼾声并不平稳,时而悄无声息,时而晴空炸雷。
静如处子,动如野鸡。
我本就是极度入睡困难患者,
每一个夜晚总要在床上翻来覆去酝酿很久才能浅浅睡去。
我在脑海里创造了好多画风惊奇的小剧场,把自己与现实世界剥离开来。
我称它们为睡前世界。
我不知道是否会有人和我一样,
倘若想着平日里发生的事情,或是一些故事、电影里的情节。
亦或是想起明天即将到来的一些事情,就会越来越亢奋直至失眠。
当然,一些起源终结之类的庸人自扰,更是丝毫都不能触及。
然而奇妙的是,倘若我把自己与世隔绝,进入自己的睡前世界,就会相对容易睡着。
那是一条条类似平行世界的另一个宇宙,除了我自己以外,再也没有任何现实中关联的人和事。
我放开所有的拘束和世界观,任由思绪乱飞。
那天的我却迟迟无法进入睡前世界,像徘徊在午夜后紧紧锁上大门的电影院前。
我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听着隔壁不时传来旱地拔葱式的炸雷声。
心绪万千。
此刻的我无比感激他的不睡床之恩,想起去年公司年会的夜晚。
那次公司包了一间酒店,多数是三人间。
王斌靠门,我睡中间,王凯靠窗。
大晚上的,王斌喝多了酒,像鬼一样在酒店的楼道里到处串门。
我和王凯在房间里躺在床上看着电视。
王凯30多岁,外表俊俏,平日里话很少。
有种90年代末期朋克的酷劲,号称公司男神。
万万妹想到啊,男人一旦进了房间上了床就完全不一样了。
男神指着电视里小罗伯特·唐尼的脸喋喋不休的跟我讨论浩克和钢铁侠谁比较屌。
“小毕你快看,这段好屌。唉,你快看呀。”
然而一门心思在微信里撩妹的我根本无暇顾及,嗯嗯啊啊的附和着。
说好沉默的男神呢。
王凯这头说着,王斌突然回来了。
王凯抬头看他一眼,“外面好玩儿吗?”
王斌边脱鞋子边说:”好玩儿的一逼,我困了先睡了。“
说完往床上一趴开始打呼噜。
从说睡觉到打鼾,时间间隔没超过一秒。
王凯托回张掉的下巴,指着死狗一样的王斌,“这他妈算特异功能了吧?”
我抬头瞭了一眼左边的死狗,一如既往的销魂睡姿。
肥大的屁股高高撅起,像待爆的羔羊。
手腕反撑在床上,做了个手托莲花的造型。
似曾相识的噩梦场景闪现在脑海中。
早些年和王斌出差,去合肥。
当时我的生物钟还是正常人的12点左右睡觉。
夜晚10点,他躺在床上问我,“你还看电视吗?”
我说,“再看会吧。”
王斌,“那遥控器给你。”
于是,我伸手隔着床头柜去接。
然而,遥控器在半空中完成了交接的一霎那。
他的手臂就像狗血电视剧里临终前托物一般,顿时直直的垂下了。
伴随着接踵而至的鼾声,在两床之间的半空中轻轻摇晃。
就他这技能,去横店抗日神剧里拍个立FLAG的回忆杀,都不带NG的。
王斌的鼾声和乐乐的又有不同。
恒久绵长而又高亢嘹亮,呼啸间隐隐有风雷之声。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去出差的日子,嫂子没了习惯的鼾声迟迟无法入睡,都要打开手机听着台风下骇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那天夜里,伴随着床边呼啸而过的千军万马,
我直直的睁着眼睛望着窗外的月亮从梢头挂上天边直至再也不见。
想到那不堪回首的一幕,
我扭过头苦笑着对王凯说,“今晚我们就别睡了吧。”
王凯露出男神招牌式的笑容,“那我们再看会电视吧,困到不行就能睡着了。”
于是重新爬回床上继续跟我看起漫威电影。
“小毕你快看,这段好屌。唉,你快看呀。”
我依旧低头看着微信,不时附和着。
待到微信那头的姑娘说晚安之后,我才猛然发现王凯的声音早就消失不见,右边只传来阵阵磨牙和轻声打鼾的声音。
说好一起看电视不离不弃的呢。
你们有试过,
左边开着低音炮听重金属,右边放轻音乐的经历吗?
那是我第一次希望别人打鼾能响一点。
至少左右耳能均衡一下也好。
《睡不着》—More.
我乘,
一叶扁舟
欲顺江而下。
左岸,
漫天沙尘金戈交鸣;
右岸,
青烟柳绿莺啼燕鸣。
我操,
一夜无觉
欲操刀宰人。
我绝望的看着黑暗中荧量的手机,每隔半小时就发在部门群里发一次信息,
“王斌是个呆逼,王凯也是个呆逼。”
我数了数盒子里的香烟,还剩1支。又起身掏出王斌的烟盒,他也只剩3支了。
离天亮还有至少5个多小时。
最多一小时抽一根吧,如果实在睡不着,也不能连烟都没有。
我默想着,
最好能在天亮之前睡着。
....
凌晨4点半的时候,还剩最后一支烟。
我强忍着烟瘾不去碰,想着,至少到5点再抽吧。
我听着碧海潮生曲,度秒如年的钉在床上,闭上眼假寐。
这时王斌那边的烽火连天突然嘎然而止。
我挣扎着睁开眼,王斌起床夜尿去了。
也许是酒精发酵了,他在卫生间里大声的干呕着。
“幸好老子他妈的还没睡着,不然也被吵醒了。”
我正想着,王斌从卫生间里慢悠悠的转出来,还揉着肚子自言自语,“妈的,这酒一点都不好。”
“我就跟你说不是好酒吧。”右边的王凯突然接话了。
“是啊,公司太小气,喝这种破酒,天之蓝都比这个好。”
“已经不错了,你知道我们上次喝的什么酒么....”
凌晨4点45,
这两个唱了一夜克罗地亚狂想曲的男人居然开始隔着我聊起天来了。
一夜没睡的我实在没力气炸毛,弱弱的说,“你们两个能顾及下我的感受吗。”
王斌很人渣的表示,“我们说话这么轻也能吵醒你啊。”
“吵醒你妹啊,我他妈听你们打了一夜鼾根本没睡好吧。”
我瞬间原地爆炸,从床上坐起。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一夜没睡。”王斌不屑的摆摆手。
“你他妈自己看群里记录,我每隔半小时就发一条信息骂你们两个。”我坐在床上继续爆炸,就差拔刀了。
“是吗,我看看。”王斌打开手机,顺手点上了烟。
“哎呀,你真一夜没睡?”王斌看完手机,朝我吐了个烟圈。
“你刚刚,抽掉了,我。憋。了。一。个。小。时。都。没。舍。得。抽。的。烟。”我隐约觉得我的眼睛里闪烁着凶光。
“哦,等天亮了下楼再卖嘛。”王斌漫不经心的熄灭了烟头,捻去飘落在他粗壮的大腿上的烟灰,然后翻身又睡去。
在他鼾声即起的背后,是我仇深似海的目光。
终于熬到清晨6点半,公司年会的狗血晨跑开始了。
王凯早些年打球腿受过伤,可以不用参加跑步。
王斌精神奕奕的把我从被子里拖出来,“你下楼露个面,之后再溜回来睡。”
我用沙哑的嗓子对他吼道,“你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老子对你是真爱。”
在拖拖拉拉的点名之后,我溜到人群最末,趁没人注意,转身回到酒店。
“哎呀,总算能安稳的睡几个小时了。”我这样想着扭开了房门。
男神手拿着遥控器,半倚在床上冲我打招呼,“溜回来啦?”
“嗯啊,我困的要疯了。”我哈欠连天的倒在床上。
我脱下衣服,重新拉回被子,耳畔忽然又响起了男神的声音,
“小毕你快看,这段好屌。唉,你快看呀。”
天。
呐。
然而,在我睡过的男人当中(大误),王斌并不是最丧心病狂的。
前年黄山的夜晚。
我和大狗还有郭伟住了一间家庭房。
大狗睡小床,我和郭伟睡大床。
原本呢,我心里打得是这样的小算盘。
大狗比较胖,打呼噜肯定超级响。而且大狗比较疯,半夜里会突然闹起来。
郭伟长得白白净净的,应该不太打鼾。
....
万万妹想到啊。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如果王斌的打鼾,是AK47的扫射;
乐乐的鼾声,是狙击枪的点射。
那么郭伟的打鼾,简直就是反坦克火箭炮对着阵地狂轰滥炸。
郭伟的鼾声,
是惊雷平地起后又点燃十二根窜天猴直冲九霄云外,
他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最令人发指的。
他不仅打鼾,还因为鼾声巨大以至于时常把自己癫醒,像狂犬病人一般猛然挥舞手臂拍打床单,然后四仰八叉的继续睡起。
我痛苦的闭着眼睛,感觉自己和高达睡在一张床上,又感觉像是哪里在地震。
如果鼾声是让人恐惧的,那我只要紧紧把耳朵塞住就好,
然而这个男人,
我更怕他会突然一脚蹬翻我。
这样想着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眼前变亮了。
睁眼一看,是大狗打开了台灯。
坐在床上,表情复杂的抽着烟。
淡淡的忧伤顺着淡淡的烟雾缭绕散开。
“你也没睡啊。”我接过大狗扔来的香烟。
“唉.....这他娘的谁还能睡得着。”大狗从鼻孔里喷出浓浓的白烟。
说这话的时候,郭伟又开始疯狂的挥动手臂,打的床板砰砰直响。
我和大狗面面相觑。
看着那怂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抽了一夜的烟。
想到这时,乐乐的鼾声忽然停止了。
我睁开眼,天已经微亮了。
打开手机看时间,清晨5点半。
操,又是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