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午后,细雨延绵,夹杂着城市特有的泥泞与狼狈。在猛烈的鸣笛声中,愤怒、沉闷、惶恐,人们所有的不安在匆匆忙忙、慌慌张张中延伸,直至繁华背后的另有一场天意的安排出现。
闫平望着窗外,远处高楼耸立,太阳强烈却映照不出洁净的天空,硬生生的穿梭在远处高楼大厦间,直至细碎而决裂的打在人们心里,落在街道间。闫平陷入沉思,旧日难忘,阳光打透云朵,村庄天蓝地阔,幸福在心田无限游荡,这又是何年何月的事?或许每个人要注定孤独,那幸福又算作什么?他的思绪不断飘落,房间里花香弥漫,那只潘朵拉猫静静地蜷缩在桌角,注视着主人的一举一动,生怕惊扰这片刻的宁静。
闫平知道,细雨的出现是上天的恩赐,又或者是一场未果的修行。身着素衣,手指修长,这是他初次见到素未蒙面却如隔来生的女子。
“你好!闫平。”
“你好!细雨。”
阳光洒在城里,尘埃与光同行,人海茫茫。远处走来的长发飘飘的女子,独立而圣洁在人群中,抑或在寻找猎物的灵物。
闫平初次看到她的眼睛,明亮宁静又含着一湾清泉,面容柔弱却又自带执拗,这种美天然而真诚,从未修饰过。
恍惚间,闫平看到了他六岁那年村庄来的小女孩,年龄跟自己相仿,阳光深深地打在她发梢脸庞,眼睛里含着一湾清泉,望着一群孩子毫无怯意,扭头甩着马尾辫,调皮地用小手指着闫平。“你不用躲,我知道你叫闫平,你记住,我叫幻。长大后我要嫁给你,因为爷爷说了你吃了我家的灵果。”
马尾辫不时跳动着,光影不断地变化,闫平觉得现实和幻想在不停跳转,有时候他无法区分。
远处如雾如光的人群中走来的,是她吗?或许是幻觉,成年后他一直保持着年少时的不真实感,甚至带有轻柔的蔑视和冷陌,又或者是内心的灵魂无人唤醒,也许是六岁那年的记忆深埋的殇。这应该是生命的价值,凌驾于肉体的孤寂,又试图唤醒冥顽的灵魂。
“你好闫平。我是细雨。”
“你好。细雨。”
所有的语言早已预设。闫平觉得这样的情景早已命中注定。
齐肩的秀发下隐没着明亮的眸子,眉毛弯弯,高挺的鼻梁、微微上扬的嘴角,这是闫平梦中见过无数次的女子。可一切神圣的降临为何如此恰巧,闫平仿佛触到一颗星辰,却又遥不可及。
就在这个七月的北方、七月的午后,他又一次被捕获。
“平,你知道吗?这世间有一种灵性的动物,它是捕捉猎物的高手,它具有极强的嗅觉,能轻松感知善良、丑恶和残暴,如果谁成为它的猎物,那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如果能成为她的猎物,那也不失一种尊严,或者解脱。上帝造物或许是出于故意吧!”
“我小的时候,碰到过,它的眼睛摄人心魂,它能看穿人的心底,拥有洞察世间一切感情的能力。它叫泽。”
“细雨你是幻吗?为什么讲着同样的故事,她当时很小,和你一样的眼睛,能吸引所有的光。后来她去了上海,可留下的东西我从未忘记。”
“我不是,我从小就在北城,一直。”
七月的雨季漫长而痛苦,阻挡人们对热情的渴望,在等待中。
闫平拿起笔,写下。
光猛烈而摇晃
幻想的船橹指着远方
我等待你的出现
在风中
黑夜中
或者从未
来自黑夜的精灵
你噙取我的光明
将我幻想的翅翼折断
又淹没我等待的心房
悄悄离去
这是为何
你寻索自然的秘史
隐隐中
蛊惑命运的轮舵
将你我驶入黑夜的深渊
却在黎明时刻
只留下信笺的泪痕
和一支无名的笔
闫平深吸一口气,脸颊的伤痕似乎从未挣脱少年时的稚气,但宽阔的肩膀、微微发福的脸庞无不印证着成年的他早已历经沧桑。
潘朵拉起身,抖动身躯,敏捷的跳跃到主人的胳膊上,发出温顺的叫声,似乎早已明了主人的心思,前来抚慰忧伤。
这只猫是几年前细雨收养的。在大雨的街上,小猫孤零零的在雨中央呜咽,细雨扔下伞,跑到雨水中将她抱在怀里。略带哭腔的说。猫有九条命,最后一条一定是护着主人。既然在雨中相遇,那就叫它潘朵拉,希望它有好运。
一个七月无比寻常的清晨,闫平起身寻找细雨,却在阳光照耀的桌角看到两只千纸鹤和一封装饰枫叶的信件。
他知道,她总会走的,因为她从未停止过幻想的脚步,从来都是,小时候在枫林里寻找碟群,整夜整夜的消失。父亲的粗鲁也无法未阻止她爬山秋山,独自探索暗洞的玄秘。她从来都是如此,一意孤行又充满灵性,或许,她从来不属于某个地方。
闫平颤抖着打开信件。
闫平,我要走了。此刻,晨星微明,月光照耀着,我觉得是时候走了。雨季来时,是我牵起你的手,是你给我一个世界。其实,雨季我避无可避,我只想得到温暖。你是温暖的男子,可你的心永远属于什么远方,我从未找到,或许是儿时的玩伴,或许是我让它放逐,总之你眼睛虚幻,你的温暖没有光明。我想,我不能让你背负成年的忧伤,你的稚气你的才华是最真实的。
哎!想起你孤零零的诗篇,那个我,在你心中吧!
群星闪烁
你的眼睛
如萤火之光
孤独而摇曳
你是诗歌的孩子
永无长大的愿望
风和月
等待你
长出幻想的翅膀
夜在蓝天的对面喃喃自语
云知道
细雨如果在黎明来临
那我即将守护她一生
远方的孩子
是我
也只有我
能等待夏夜的细雨
将你囚禁在黑夜
这样你永无逃脱
可你幻想的翅翼早已伸出来
只是但愿在今夜
不会不辞而别
我读过你封存许久的诗歌草稿,我想你囚禁了自己,光明也是。我要走了,去到处看看,枫林或者晚舟,总有一刻我会找到迷失的星辰,这样我才能停下来告诉你,我一切的秘密。此刻,你的命运是等待,我的命运是寻找。
再见了!我的爱人。
晨光中,他的眼里噙泪水,仿佛海水在涌动。
窗前,潘朵拉爬在的玻璃上,望着远方,人来人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