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三天假期没有回老家,今年的端午挨着六一儿童节,园里安排了活动准备和排练,短时间来回老家和成都,一岁三个月的柳儿恐怕受不了。索性就留在成都,想起逸翠谷的熊婆婆,很久没去看她了,和柳儿爸爸商量就趁假期去看看她老人家。
一拨通电话,她一听我声音电话那头立马小孩儿一般的兴奋“哎呀,爱美丽呀,我可想你啦,我跟我们阿姨都在念叨你,去年六一你都来找我啦,不知道今年六一你来不来?你来吗?我太高兴了!”
去年六一,她怎么记得那么清楚,她可是87啦,别人给她说什么名字,转头就忘,她却还记得我去年去看她的时间,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听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去年我柳儿两个月,我刚从宜宾回来成都,安顿好后就是快六一的一个周末去看她的,今年也是这个时间,并不是刻意安排的,但她却念着这个时间。得知我们要过去,马上说我去门口等你,尽管我说不用,我知道她还是会去的。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小老太太。我们的相遇也是极特别的,当时我们的家庭园开在和她家的同一个组团里,并且很近。有一天我和杨琴带着孩子们社区探索回来,看到她和一个中年妇女坐在我们那栋房子外面的休息椅上,两个人好像在争论着什么,老太太很激动的样子。我们路过她们身边时,她有些无助地向我们招手,语气激动甚至有点气急败坏地说“你们快过来,快过来,给我们评评理。”看她一头银发,满脸皱纹的样子真是没办法忽视她的声音的,走过去她就把我拉着坐在她和那中年妇女中间,事情的原委是中年妇女是她的保姆,她已经85岁了,两个儿子在美国,一个在北京,女儿在成都50多了有自己的公司,住在其他地方。老太太一个人住在这栋别墅里,家里给请了个保姆照顾着。可是这保姆要请假,要请6、7天,老太太不乐意了,说你走那么久,万一我死了怎么办?保姆也不乐意了,我走不走,你死了也不赖我啊?老太太表示自己平时很喜欢这个小*(保姆的名字),可她这说走就要走,还说了些平时请假没扣工资之类的话。保姆也说自己本来工资就不高,一听得知才2400,我心里也替保姆不平,照顾孩子的保姆在麓山小六千一个月是很正常的吧,怎么照顾更需要心里呵护的老人工资低那么多?最后给她俩谈妥了,保姆老家确实有事需要回就让她回,回去之前和北京的儿子联系一下,告知他老太太一个人在家,另外保姆出发之前给老太太多包些饺子抄手放冰箱,我们园里也可以给她送饭过去,每天我们都去她家门口叫上她一起散步,还留了我的联系方式给她。
事后我们来往非常频繁,园里孩子也和她越来越熟络,每次东霖看到她都会乐呵呵地朝她跑过去,伸开手去抱她的腿,她也伸开手,等东霖抱住她的腿,她就把手搭在东霖背上,轻轻抚摸,她俩就像亲婆孙一样,孩子们都把她喊做“熊婆婆”。熊婆婆的房子外面就是网球场,网球场旁边是老幼活动中心,之前每次带孩子们去那里玩都要走出逸翠谷绕很远才能过去,因为网球场旁边有道铁门锁住的。认识熊婆婆后,她就经常给我们开门让我们走捷径过去,可以多玩一些时间。她的钥匙是管家给她配的,说她太老了,给她配一把,进出那里方便些,她就拿来方便我们去了。
有一次重阳节,我们特地在前一天去邀请她当天来园里和我们一起过节。不知道怎么她拒绝了,说是怕吵。我们有些失落,因为我们准备了重阳节的礼物还有活动,准备亲手包豆沙包给她呢。她拒绝后我们就想要不然豆沙包做好了再送到她家也是一样的。没想到第二天下午在我们约定好的时间,她出现在我们房子门口,乐呵呵又不太好意思的样子站在那里,手里提着一个小口袋。我们赶忙过去接她,她说她很想来,很喜欢孩子们,但是没有什么给孩子们的东西,就拒绝了。但是晚上回去和她在美国的儿子通电话说起这件事,她儿子鼓励她来,还说不需要带很特别的东西,给孩子们带点吃的就行。于是她第二天上午就一个人走到麓镇的红旗超市买东西,结果眼睛不好使,也不了解现在的孩子们喜欢吃什么,告诉给店里的营业员,营业员给她挑了一包大白兔奶糖。所以她来时手里拎着的是一包大白兔奶糖。我们围着熊婆婆唱歌,一起做豆沙包,还用卡纸折成信封的样子搭配上在院子里采摘的灌木当做礼物送给她,那一天她特别特别的开心,脸上挂着的笑容在银色的头发衬托下特别的好看,特别的动人。
后来幼儿园因为高尔夫落在我们院子的事情在去年五月搬走了,其实并不算远,但是隔了两条大马路,孩子们和她终究没有再像从前每天打照面的机会了。我也回宜宾生了孩子后,到去年六一才去看她的。而后,忙园里的事情,柳儿的事情,经过逸翠谷很多次,却始终匆匆没有进去看她,心里却也一直在牵挂。幸好有这个端午假期,我们又见面了。
进逸翠谷一转弯就看到她站在房子外面等我们,听到我喊她,她就像个孩子伸开双手朝我们走过来,我赶紧跑过去,她停下来,双手把我抱住“爱美丽,我可想你啦。去年六一你来找我了,我就在念叨今年六一你来不来?你来了,我好高兴。” 看到柳儿爸爸抱着柳儿,又去逗柳儿,欢喜地牵着我的手把我们让进屋里。
忙活着给我们端枇杷上来,安排我们坐下一起吃,给我们剥皮,但没剥干净。她说到她的眼睛越来越看不见了,白内障,有天她听广播说激光可以治疗,结果去华西挂号,等了一个月,医生说,她的情况没什么治疗的意义。等了一个月等了这句话。
“这人眼睛看不见东西活着有什么意义”
“要是我老伴在就好了,我的眼睛不好,他眼睛好,他耳朵不好,我耳朵好,俩人一配合,多好啊。少年夫妻老来伴,以前没这种体会,现在真觉得你们年轻人要互相珍惜。”
“王婆婆去和她的重孙住一起去了,大半年了没回来啦,李婆婆回哈尔滨了……”
“我表妹一个人在北京在院子里养了一头猪,一头宠物猪养到一百多斤了,别人告诉她那猪小的时候一天只喂一顿,她给喂了三顿,现在她吃什么就给那猪吃什么”
“你身边有需要用放大镜可以看清楚东西的人吗?我把我的放大镜送给他,现在什么镜子对我来说都没用了 ”
“我现在没有亲人在身边真的不方便,取钱、缴水费电费按那玩意儿我看不见,没办法,我也不能把密码给保姆”
“留下来吃晚饭,我们煮鱼吃,有啥吃啥”
柳儿玩上一阵开始躁动想睡觉了,熊婆婆去楼上拿了薄被子来,让柳儿睡,柳儿不配合,哭闹。最后我们决定把柳儿带回家睡觉。她很不舍得,看我们走,就去穿上鞋子,说要去散步,她把放大镜收拾到装进我的背包里,颤颤巍巍地牵着我的手,我们一路边走边聊,围着逸翠谷转了大半圈,到门口她才停下来,我知道她其实是想送我们。她瘦了好多,她又来抱我,我好心疼,想起我在天国的外婆和奶奶。
有空我一定会去多陪她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