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合作用

无数繁茂的枝干涌出体内,撑破摩天大楼的那一刻,风息以为自己终于要死了。

他输得很彻底,在他把小黑的领域夺走的时候就已经看见的结局。

他讨厌这个已经被人类占据的世界,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他即将殒身在这片故土,即便这里已经被践踏得面目全非。

“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这一次,他再也不会离开。

灵力逐渐损耗,已经分不清是来自外界的攻击还是他自身的垂死之兆,细密的藤蔓缠绕在心口,越束越紧,势要将他本就干瘪的心再榨出几滴酸汁苦水来才肯作罢。

他有些痛苦,整个意识都蜷曲在这即将消亡的灵质空间里,等待风化散灵的瞬间。

“风息”,朦朦胧胧地,他听到无限在叫他的名字,一如往常沉静冰冷的语气,却又夹杂着一丝不可言说的欲念。几根细长银亮的金属丝顺着风息残存的灵质波动,缠绕而来。

浑浑噩噩间,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托起,他想挣扎,但意识就像被安上浮标的方舟,卷入水流,渐行渐远,最后终于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感官最先接触到的是寒意,风息是被冷醒的,他哆嗦了一下,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人类的床铺上。又是人类?是无限?强烈的厌恶和不适应让他想尽快离开这个充斥着人类气息的地方。但是自毁灵体导致他现在非常虚弱,他用手肘支着身体,勉强撑坐起来。伴随着起身的动作,脚踝处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风息心下一惊,旋即摸索到一条细长的锁链。愣了半晌,风息总算是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他耗尽了灵力也没死成,还被困在这方寸之地,不得脱身。

风息嗤笑了一声,现在的他,连死亡的权利也被剥夺了,还有什么是属于自己的呢?

咔哒一声,门被打开了,月光照射进昏暗的房间,光束落在床沿。

“谁!”风息倏地警觉起来,朝着门口的人艰难地做出防御的姿势,尽管他知道这撑不了多久。屋子的主人站在逆光处,一身素衣白衫,发丝尖被光源晕出一层细细的银色,撩拨着悬浮在空气中的尘埃。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风息,一步步地朝着他走来,全然不顾那充满警惕的豹子般凶狠的眼神。

现在的风息看起来确实一点震慑力都没有,他脆弱的仿佛一棵失去光照的绿植,毫无生气,一击即溃,也就只能用眼神来恫吓敌人。

“果然是你。”

“你醒了”

“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看来是还没醒”

无限答非所问,眼神半明半昧,透着清冽沉冷的寒光,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你不杀我,我总要杀了你!”风息咬牙切齿,愤怒塞满了他的胸腔。他好恨,铺天盖地的恨意。他恨那个自诩为妖精的庇护所,却只会一味对人类妥协退让的妖灵会馆。他恨那些任意践踏规则,还装着理所当然的人类。怎么能不恨?他们让他有家不能归,风息自然是恨死了。然而他最恨的,是眼前这个连自己死亡的权利都要剥夺的执行者,分明是他把自己逼入了绝境,偏偏这个时候还演起了救死扶伤的戏码,真当是可笑至极。失败者不需要怜悯,凭什么你一副普度众生的慈悲模样,而受戒割肉的却是我?

他这是在演给谁看?

他在可怜谁?

“无限...我恨你!”几乎是下意识发出的声音,在利爪撕裂了薄凉的床褥的那一刻,风息将他的愤怒倾泻而出。饱胀的月光下闪过几道银光,按照平时风息的敏锐程度,不论武器的速度多快,他都能够迅速地分辨躲避。纵使武器的主人是眼前这位强者。

然而现在孱弱的身体使风息的反应变得迟钝,锐利的锋口在划破月光的瞬间倏地腾起,转而变成一条条发出微亮的铁片,风息才意识到这不是幻觉。

危险迫近的感知力不断扩大,风息本能地掠退至床角,但此刻所有的挣扎都微弱又无力。

无限的眼神瞬间暗哑,他挥动一下手指,铁片立刻含着一股迫人的威势和凛冽的气劲,无半分偏颇地朝着风息,直逼而来。猛地将他紧扣在榻上,那力度毫不留情,疼得他呼吸一窒。

为什么这棵树种了几百年,果肉还是酸涩艰苦,尝不出半分甜味?他成熟得太慢了,无限已经等得太久,他不想再等了。

既然果实没办法自己成熟,那就帮帮他。

直到风息看清无限手中拿着的针管时,内心深处的恐惧终于没顶而来。

这还是无限吗?他想做什么?

包括阻止自己毁灵,将自己关在这个地方,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以及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很奇怪。这眼神,完全不像以前的无限,虽然同样充满侵略性。

他会坚持到什么时候才崩溃?连生命都可以弃之如敝屐地,向自己怒视的尊严,究竟能将他的理性支撑多久?在山雨欲来时的挣扎喘息和哭喊的姿态,像牢笼里的野兽,拒绝屈服的眼神,最后又会如何改变?

真期待他成熟了的样子,那果肉的红色,一定很甜美。

无限推了推手中的管柄,缓缓地走向身陷囹圄的风息。

暮色沉沉,冷浸浸的月光洒落下来,把森林照出一片波棱状的光影,寒风一路穿林打叶,引得树叶簌簌作响,带着一股山巅狂掠的气势,仿佛濒临死绝的困兽的发出最后的低吼。

而此时的风息,已经被折磨的几乎脱力,全身都是被情事碾过的痕迹,狼藉不堪。原本那一双寒星狠厉的紫眸,已然被不可自抑的情欲卸下了八分气劲。口枷长时间的束缚,导致喉咙干涩,连涎液都无法吞咽,只能顺着嘴角淌落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戴上了特制的银色项圈,与泛着红晕的皮肤,比预想中还要相称。脖颈处,被涎水浸润,伴随着喉咙发出的呜咽声微微震动。被缚住的双手因过分挣扎,撕扯出一片红痕。残存的灵力生出的藤蔓也被的铁片生生截断,失去附着力般,滚落在身侧,茎口处断断续续渗出汁水,混杂着黏腻的体液,一时间无法相融,在表面晕开水晶晶的一层。

药物的作用未散去,风息还处于半意识状态。无限俯下身来,闻着风息的皮肤,将手指没入他湿热的头发里,托着他的后脑勺拉距至眼前,轻笑道,“这回该醒了”。

鼻息伴随着笑意喷薄而出,热气呼到风息的耳朵尖,烫得他微微发颤,挣动了一下,找不到躲避的方向,乱七八糟的缩到无限怀里。

无限见他乖了,安慰似的在他眼角上轻轻落了一个吻,唇沾上了风息的眼泪,是苦的。

为什么?无限终于变得有些不耐,不情不愿地,皱起了眉毛。

明明果实已经熟透了,为什么还是这么苦?

到底还是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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