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们姓刘,府内太极一脉的青年高手。八月中旬去神农架采药,山腰一带云气已经很大,雨水又多。脚下的泥土不实,且又不止一层,土下有泥,泥下是水,甚者可能踩进沼泽。树也不可信,一触即曲,无法吃力。若想抓住草茎一类,更是会连根拔起,还不如空着双手。神农架名字怪异,传说是这么个缘故:神农并不善登山,常常依山筑起一个架子,攀爬架子摘取山上的草药,这一带的山便唤作神农架。品物之繁盛,囊括了从南海到漠河的一切动植物,另有许多只有本地才有的物种,诸如各种白化的动物,犀牛,鹿等等,古人称之为祥瑞。各种古生物化石也被频频挖掘出来,如三叶虫。当地居民常常捡到,时日久了也就不觉得稀奇。同行的一位学子欣喜若狂的将捡到的几块化石邮寄回家,花了一百多,当地人看在眼中,均想——这娃儿莫不是失了智。七叶一支花,文王一支笔,头上一枝花,江边一碗水,合称神农四药,七叶是一种特殊的重楼。其他的如打不死,还阳草,醉鱼草也是很奇妙的植物,打不死是可续筋骨的疗伤药,醉鱼草揉碎了洒向湖里,鱼就暂时麻痹然后浮上来,不捞起来,一会儿就可以复原,游走。许是天意如此,越是灵验的药越是长在悬崖峭壁,沼泽兽穴。他们一行三十余人,采到的药并不多。
一队人马的组成复杂,有学生,有药学专家,也有领队…还有个不起眼的瘦小老头,是蛇医。因为蛇虫多有大毒,每队必配一名蛇医。哥们儿一开始根本没想到,最后救他命的就是这一位。行到一半,专家眼尖,看见一株珍稀草药,哥们儿不识。蛇医随之同往,二人皆是老手,猿攀鸟渡,下到尽头再无借力之处。草药长在二人三米下方的一小处平台,放在别处,从三米的高度跃下不是问题,可这山又陡又滑,要是落在平台以外,性命堪虑。左右只有一根老藤,不知能承多重。蛇医果决,先将背包和其他装备扔下去,仗着身体瘦小轻盈,缘藤而下。专家好胜心起,不肯居后,立马跟上。奈何人心无限大,物力却有穷时,专家比蛇医略重一点,藤就断了,他整个人以躺姿硬生生摔在蛇医的行李上,胸口闭了气,好一阵子才缓过来,烦恶异常。后来越想越怕,若是有些许偏差,没直直落在平台上,此时恐怕已不是囫囵身子。哥们儿心里打了个突,后来伤到了头,许多细节记不清了,这个到还记得明白。神农架没有现成的路,前人走的路后人也不得跟随,不是小气,是为了安全。一脚踩下去,泥土翻出,安全的路就变了模样,所以几乎每条路都是一次性的,下次再来,要另寻新路。一行三十余人,就有三十多条路,有进无退,生死由天。这时候,身手高低,经验多少比不上运气和机变。然后,哥们儿就踩空了一脚。后来周围同伴描述“我们好像看见一个篮球弹了两下滚下去了,原来是你啊……”
踩空的地方恰好是个陡坡,七十度左右,正弦值就是0.93,无异于自由落体,更坏的是翻滚之中不能控制姿态。迎面一棵树撞断了他的左腿,眼镜和手机最早飞出,书包随后也不知所踪。装备掉了个干净。整个过程中他还记得的只有两处,第一是团身!四肢折断还可修复,伤及内脏就万事休矣!做到这一点,一半靠的是五年的功力,另一半是老天恩典。遇上这种事哪有什么临危不乱。今日见面,已经能走路了,鼻骨还是碎的,歪了一点,大了一圈。手上和嘴唇的贯穿伤愈合了九成,住院期间一天要输七八瓶七叶皂苷,针总插在同一处,手背血管后来就硬化了。肋骨没折是万幸,五脏得以保全,只受到轻度的挤压。五年功夫换来半条命,没有比这更值的买卖了,只是从此武功全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复原到可以捡起武功的状态……不过,那又如何?有命就有希望。第二个意识的片段,是不再翻滚了,破破烂烂的躺在地上,脑袋撞的不轻,他倒也不觉得身体十分疼痛。只记得蛇医先给他灌了四剂药,后来得知是七厘散,又纵入林中,不一会儿就做好了一个担架,简直神乎其技。死马当活马医,他的担架几乎像滑滑梯一样被众人运到救护车上。这些,包括他如何摔下山,如何翻滚近百米,都是同伴说给他听的了。蛇医的七厘散护住他一命,医生后来告诉他,抢救的时候发现脑内有个出血点,却没有扩散,反而是附近钙化止住了血,医生都啧啧称奇。后来身上的淤血连同不大便的问题,他用采回来的大黄解决了。要是按医生给他开的开塞露,太伤元气,也解决不了淤血的问题。再后来就是慢慢恢复的过程了,见我时没戴眼镜,我还以为他把近视治好了……后来他说是鼻骨碎了,戴不了了,这才说起神农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