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听出放一玄话中的调笑,又开始暗自偷笑,抬眼正好看见陆清风一脸如同吃了苍蝇的表情。
陆清风三人在陈汉典的引路下来到张欢佳房门外,三人齐刷刷的趴在门缝中向内瞧去。
“方一玄,这不就是偷窥?”陆清风低声喝道。
方一玄呸了一口道,“这叫知己知彼!什么偷窥,龌龊!”
陆清风此时气的真是牙根痒痒,恨不得一本书砸到方一玄头上。
“既然带朋友回来了,又何必在房门外做那偷看的贼?”张欢佳低着头慵懒的摆弄着指甲头也不抬的对着门外道。
陆清风脸上虽然燥红一片,但手上毫不迟疑的推开门大步走到房中央,面对王妃娘娘却没有作辑,反而负手而立道,“是妖无异。”
方一玄和般若紧随其后,陈汉典只敢站在三人身后。
张欢佳并不理会陆清风,而是微抬媚眼,看着三人后的陈汉典,“大婚之夜出逃到现在,汉典你一面未露,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陈汉典看着张欢佳那三条尾巴小腿肚子连连打颤,说话都开始结巴,“你、你你这妖怪,到底把张欢佳弄到哪去了?这三位可是高人!”
张欢佳嗤笑道,“高人?那好啊,来杀了我,替天行道啊。”
方一玄和般若二人如同呆滞一般看着美艳的妖狐。
陆清风早已默念书中圣言,心中一片清明,不被狐妖媚术所惑。
本着不想多管闲事的陆清风,但这狐妖就在眼前,再不管闲事,哪能放任不管?
“区区三尾妖狐,虽不知道用了何种法子潜入皇宫,在这苍天眼下作祟,但我念你不曾伤人,道出事件原委,我对你且可网开一面。”陆清风素衣无风自动,颇有高人风范道。
此时的张欢佳看着衣袖飘摇的陆清风,脸上生出一丝讥讽之意道,“人族有句俗语,一瓶不满,半瓶晃悠,你这小小书生,呵。”
随即脸上流露出一抹让人不解的神色又道,“倘若百年之前,就算你们儒家文圣在这里,又如何?又能如何?”
陆清风对狐妖话里话外的嘲讽充耳不闻,但这后半句着实心惊,一时语塞,先前想好的教化之词难以出口。
张欢佳缓缓起身,身姿妖娆,即便身后附着三尾,她现在若是对天下男子勾勾手指,为其赴汤蹈火的怕不是在少数。
“你说张欢佳在哪?还给你?陈汉典,你真是好笑啊,张欢佳不就是让你在山中弄丢的吗?现在跑来问我?”狐妖道。
陈汉典忘记了恐惧一步跨出怒道,“满口胡言,本王亲眼看着她从山中被侍卫接出来的!”
狐妖放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捂着肚子放声大笑,丝毫不顾身前这位知意后境的书生陆清风。
狐妖擦着笑出的眼泪道,“你这本王说的还真是顺口啊,陈汉典。那小女孩在你丢下她跑了之后,就被野狗群吃的骨头都不剩啦,我葬了她的尸骨,摘了她的面皮,山中走出来的是附着张欢佳面皮的我呀。”
陆清风听罢,心中困惑之二解其一,随即产生了新的不解,那这接近陈汉典所谓何意?
方一玄般若二人眼神已恢复常态,不过前者作若有所思状,后者则一脸阴冷。
陈汉典如同遭受重击,面色苍白。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居然是狐妖?张欢佳到底还是因为自己而死,悔意,恐惧交杂在心中。
此时狐妖深吐了一口气,一脸如释负重的对着陈汉典道,“傻小子,我欠你的,今天终于要还清了。”
此时陈汉典更是一脸茫然,心想,这狐妖欠我什么?我也从未救过狐狸,何来此说?
一直沉思的方一玄轻拍一下手,仿佛想通了前因后果开口道,“陈汉典救过你,所以你来报恩。但有一点我想不懂,你怎么潜进这龙气四绕的皇宫的。”
狐妖看着方一玄罕见的露出了一丝惊奇,随后温柔的笑道,“这四周龙气,哪里是真的,趁还有一点时间,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
百年前我本是你们口中的天水洲境内的第一大妖,那时我已经修得八尾,妖证长生本就是登天之难,我狐妖一族,修得九尾就可位列仙班,享人间香火供奉。
每生一尾渡劫之时,是我妖力最弱的时候,如同蟒蛇蜕皮一般,那日我心中有感,应渡劫生尾,我藏到了山中僻静之处。
未曾料到,早有一伙修为极高的散修盯上了我,妄图趁我最薄弱之际,杀我肉身取我妖丹。
我垂死挣扎被迫拼掉一尾,才侥幸逃脱,对方紧追不舍。无奈之下我化成小狐狸,溜进山脚村子。却也是在他们算计当中,山下村中没有一丝人气,早在他们山上寻我之前,这方圆百里都被他们遣散到别处。
慌不择路的时候,我遇见了当时回村取物的少年,也就是现在的陈汉典。他见我受伤,给我拥进怀中,好巧不巧的我借着他身上的人气用妖族秘术避过一劫。
此次渡劫不成还自断一尾,我修为大降,数百年心血可谓毁在这里,只能安稳自己还好有命在。
当我回村想报答少年的时候,发现少年魂魄被人下了秘术,散修们应该是推断出前因后果,知道他们大计毁在了这个少年身上,怒火中烧。
此秘术阴狠毒辣,少年每一世都活不过二十岁,而且鳏、寡、孤、独、残,必犯其三,且不沾权贵,毫无气运可言,真应了那句活着就是受罪,我心中不忍却也无能为力。
少年之后第一世,是个又瘸又聋的放牛小子,日子过的苦不堪言,我怕是散修拿他做诱饵,我没敢现身助他活活的看着他从生苦到死。
接下来他的几世,我出手相助,我做过他的父母、恩人、主子,我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为了让他因我而起苦的不能再苦的人生好过一点,我就这样,寻他每一世的出生,看着他长大,死亡。就这样循环。
你们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吗,虽不是血肉至亲,但每一世,我都陪着他。
在这连我这个妖都觉得漫长的时间里,渐渐的我发现我变了,我不想证长生大道了,我不想位列仙班了,我不想再去看山河锦绣了。
我想让他好好的过一世,荣华富贵的过一世。这一世,我想做他的妻子,我心中对他有感激,有愧疚。可能,可能还有爱吧?
此时的妖狐一只手扶着心口,脸上露出了一丝病态的神情,眼神沉浸在回忆当中。
在场几人无不听的一脸震撼,此妖狐竟然是八尾大妖,那么她说文圣如何也是情理之中。
世间还有如此恶毒秘术,陆清风紧要牙关暗骂畜生。方一玄和般若更是紧握双拳指节啪啪作响。
陈汉典呆若木鸡,听着妖狐所述如同痴儿一般。
妖狐摸着自的三条尾巴,滑在脸边继续道。
这个想法一发不可收拾,后来此处被命名为天水洲,大莫国初成之时,龙气不稳,天运未到,我抓住了那瞬间的机会。自断五尾修为, 遮天蔽日,在天道眼下,瞒天过海。
我狐族以幻术见长,自断五尾我相当于自断生机,可想而知何等威力,整个大莫国,都在我幻术之中。
陈汉典根本就不是什么王爷,大莫国的君主也没有什么弟弟!就连这龙气都是我伪造而来,我有何入不得宫?这也是天水洲如此贫瘠的根本原因!因为天道,被我遮了双眼。
言至于此,众人心中所有疑惑都被解开。
狐妖望着横梁,双眼朦胧道,“我之所以大婚之夜狐尾显现,乃是因为事已败漏,我已经藏不住了。天道何等威严?怎容我一介妖狐在此作威作福。”
岂料一语成谶,轰隆一声!如柱粗般的天雷轰然而下,整个房顶被贯穿一个大洞。
狐妖被笼罩在天雷之内,痛叫之声难以言喻。
在场四人被屈服天道之威下,动弹不得,陆清风三人紧咬牙关,虽说天雷针对的不是自己,但耳边炸雷的滋味,确实不是那么好受。
唯独陈汉典跪在地上,如同盲目一般,以膝做步,向天雷声处缓缓而爬,三人想劝阻,奈何动一指尖儿都做不到。
天雷散尽,妖狐一尾烧焦,雪白靓丽的颜色成为焦黑一团,美颜也是狼狈不堪,口中鲜血四溢喷洒而出。
随着这一声天雷,大莫国空中如同凭空出了一个无形洞口一般,天道大运如瀑直下。
紧接着第二道天雷,如前一道一般,妖狐从头顶被贯穿,又焦一尾。妖狐跪在满是裂痕的地面上,披头散发,哪里还有倾国倾城之姿。
妖狐看着缓爬而来的陈汉典,如同疯魔一般,边笑边哭。
陆清风猛然发现,陈汉典双目已盲,眼中一片朦胧之色,只能靠着声音向妖狐爬去。
般若明白,随着两道天雷,本属大莫国的气运蜂拥而至,幻术自然被破,陈汉典本身就是目盲,皆是狐妖以大神通赐他的空欢喜。
只剩最后一尾的妖狐心知自己气数将近,呲牙咧嘴如同泼妇一般对着天雷之处放声大大叫道,“人尚有恻隐之心!!!你上天可有好生之德????”
如同回应妖狐一般,最后一道天雷毫无征兆的轰然而下,陈汉典还没能爬到妖狐之处,但也听得到最后一道天雷声响,心知妖狐已经泯灭于天地之间,短短时间内,再接受不了打击,昏死过去。
天罚结束,三人恢复行动,陆清风自出生以来,一直相信着,书中自由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从未想过人情世故如此复杂。
陆清风如同入定一般,看着天雷轰炸之处,哪还有妖狐的半点影子?
般若看着此情此景,紧闭双唇,双手合十,做悲天悯人像。
方一玄缓步走到陈汉典身旁,哪里还有半点王爷样?比受灾讨饭的流民都不如。
般若对着方、陆二人,指了指陈汉典,然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天雷处。
不言而喻,这一世,陈汉典依旧举目无亲,犯孤,双目失明,犯残,天雷处妖狐,丧妻,犯鳏。
“陈汉典魂中秘术可解?”方一玄问道。
陆清风回答道,“天雷之下,秘术尽消,也算是了了妖狐所愿。”般若也点了头。
方一玄长出一口气道,“陆兄,般若,依我之见,趁还没人围过来,咱们三个该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