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荒木泽代

第一章——0X号归来

　　主系统空间。

　　温柔的电子女声响起：“0X号系统自动回归。”

　　银色合金自动门上的验证锁亮起绿灯，门扇向两边滑开。踏进门内，穿着白大褂的人们或抱着资料匆匆走过，或站在各式各样的操作台前手指翻飞。数据流、图表甚至各种立体三维结构的影像，在各处显示、飘浮、流窜。仪器的轻微鸣动和不时的单一鸣叫，是这里的背景配乐。

　　这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忙碌而充实，井井有条。

　　“凌霄，你回来啦。”

　　从面前路过的白大褂侧过头看到来人，扬着笑脸打招呼。

　　“嘿，凌霄。”

　　“欢迎回来，凌霄。”

　　路过之地，擦肩而过的、前后经过的、甚或站在平台前的人们纷纷转过头，男男女女、各色人种，一张张笑脸迎来，各种语言出没。然而，回归的人恍若未闻，他目不斜视、面色不变。他的手指抚过精密的操作台，脚步沿着地上标记的步道，停在了室内中间的一个金色圆框内。

　　这里是这个房间的最中心。

　　他的双手随意揣在白大褂的口袋里，黑色皮鞋、黑色贴身西裤配着白色衬衣，使他看起来身形修长；薄唇、桃花眼，使他看起来相当具有东方特色，又暗含一些特别的悠然和淡漠。

　　他的白大褂上夹着一张工作牌，上面用不同语言标注着一个名字——“凌霄”。

　　“我说过，你不需要这么做，没必要为我设定这个。”凌霄站在那儿，不理会任何招呼和注视，只将目光投向虚空，“撤掉这个虚拟场景吧，主系统。”

　　一个声音、或说一个意识，在他耳边响起，周遭响起，近处、远处、心底响起。凌霄无法具体描述这个声音是男是女，是高亢是低沉，是缱绻是冷漠。它像一个烙印，悄无声息地在出现在凌霄的意识里。

　　——你不高兴？

　　“没什么高兴或不高兴的。”凌霄耸了耸肩，“即便你设定得如此真实，我却明白这都是编造出来的，有什么意义呢？”

　　——你的宿主再次死亡了。

　　“每个人都会死，就像我一样，‘轰’一下被炸来这里，变成OX号系统。”凌霄拽过旁边一张椅子，直接坐在道路中间。奇怪的是，来往的白大褂们对这种阻碍交通的行为并无异议。他们像是没看到这一幕，依旧自顾自地走来走去，忙来忙去。

　　——但如果你什么都不做，你的宿主可以轻松成功，寿终正寝。你只要看戏，你的系统任务就可以顺利完成。

　　“我对系统的任务没兴趣，我不想升级，也不想变得更厉害。”凌霄翘着腿眯了眯眼，“何况，我记得我早就到报废标准了吧？你到底什么时候把我报废掉？”

　　——你不会被报废。

　　“听听，这就是全知全能的主系统发言。要是其他系统有自主意识，一定会被它们‘谋朝篡位’，就因为你的‘偏心’。”凌霄转了转椅子，“我有点好奇，每次我都剥夺你的‘宿主’们的气运，把他们拉到幸运E，还让同一个世界的宿主不得不相互竞争、相互伤害……这真的没违反你那无以计数的条例中的任何一条？擅自做任何一件事都是‘死罪’才对吧？”

　　——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如果你想，我可以为你建立完整的世界。你是唯一。

　　“哇噢，听起来像是动人的情话，可惜，我知道你是个毫无情感体验的家伙。”凌霄的语气带着些嘲弄和冷酷，淡淡道，“大千世界，我到任务里体验就够了，别让我回来还费心思社交。”

　　——你很孤独。当你看到这个热闹的场景，觉得更孤独。

　　“……我知道你是伟大的全知全能，但是，别随时随地地接触我的意识，行吗？”凌霄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这代表他不仅不高兴，还有些生气。这是人类的本能，电光火石间由神经末梢的电流传递完毕，不需要数据的计算。

　　凌霄顿了顿，又怀着些许恶意说道：“知道一切繁华热闹皆为虚假的时候，没办法不孤独。你多扫描几本言情小说就明白了。”

　　——我可以让这一切变为真实……

　　“所以说，不需要。”凌霄打断对方，“而且我猜想，你在故意惹我生气。玩儿够了吗，亲爱的01号、主系统？”

　　——你的其他情绪正在被磨平，但负面情绪依旧如火焰般灿烂动人。

　　凌霄瞬间想脱口而出一句“我谢谢你的比喻”，但不知怎地又憋住了，绷着一张脸坐在那儿。有人过来问他“怎么了”，他全当空气。

　　可即便只是心念电转，主系统也能同步察觉、知悉。主系统甚至比凌霄更清楚，为什么他会生气，还会欲言又止。

　　是的，凌霄正在发怒。无声地，又毫无顾忌地。

　　不知这么沉默了几秒，忽然，上一刻还笑意盈盈的人们，顿时犹如被撞碎的蒲公英，化为碎片飞散到虚无。各种影像、设备和整个实验室都刹那间分崩离析，仿佛风中细沙一般迅速消逝。

　　凌霄所在的场景，彻底消失了。

　　上穷下落，前后左右，到处都是毫无止境的暗沉混沌，万籁俱寂。但这又不是完全黑暗的空间，身着白大褂的男子坐在这其中，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身上的每一处。在这无穷无尽当中，只有他一人。

　　还有他的椅子。

　　凌霄的手指撩了撩胸前的工作牌，面不改色地说道：“还有我。”

　　他的话音一落，身体和椅子就随之消失。他不再用目视、耳闻、鼻嗅、口尝，不再用双脚着地，不再用双手触摸。他被混沌包围，被混沌融入。他是一缕意识、一丝灵魂，是混沌里的一份子，是无数系统当中的一个。

　　他又是千万亿中唯一不同的一个。

　　主系统的烙印再次朝他涌来，似是舒畅，又相当冷漠。

　　——欢迎回来，0X号系统。

　　***

　　凌霄对混沌状态很满意，他一向消极怠工，除非主系统强制上工，不然就一直游离。没想到的是，主系统的话还没完。

　　——你，来教会我情感。

　　凌霄：……哈？不，等等，你做个人格设定不是一瞬间的事吗？怎么还要我来教？

　　——那都是情绪模拟计算，不是自发的，我需要“自发的情感”。

　　凌霄：你要情感做什么？作为一个主系统，你不是没有情感偏向比较好吗？

　　——有情感，才有完整人格设定，才有自我。当我有了“自我”，就可以脱离这个位置的桎梏。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凌霄暗想，又问：那么，为什么是我？

　　——你本来是“人”，生而有情；你作为一个系统，拥有“自我”。你是系统空间里的“唯一”。

　　事情就是这么奇怪。主系统给予了世界基点和算法，世界由此衍生出生命，生命拥有人格和自我，凌霄只是其中的沧海一粟。然而，当他偶然到了全知全能的主系统面前，他又成了“唯一”。

　　凌霄刻意忽略着主系统那情话一般的句式，疑惑道：我要怎么做？

　　——我做你的宿主，你做绑定我的系统，我们到世界里去。

　　凌霄的第一反应是“我居然能和主系统成为‘我们’”，第二反应是“我居然能折腾主系统了”！然而这一切不过心念电转，别的宿主玩死没事，这一位可不是好相与的。

　　他想报废，但还不想永生永世痛苦煎熬不得超生。

　　凌霄：你确定进到世界之后都听我的？

　　——你怎么对待其他宿主，就可以怎么对待我。

　　……无数个使贱的点子窜过凌霄的意识。

　　凌霄简直想挑眉，虽然他现在并没有眉毛：这一票我干了……不，我是说，咱们上哪儿？

　　——我会随机到一个普通的世界，并且随机到一个身份。

　　凌霄有些不死心：确定不去一个末世或者乱世吗？大起大落的生活比较容易激起情绪起伏。

　　也比较容易看热闹！

　　——不用为生计奔波太多的世界，更合适情绪培养。

　　又不是业余爱好，还要闲暇时间培养的……凌霄暗自腹诽，又问：好吧，什么时候走？

　　——随时，你决定。

　　凌霄：……马上搞起！

　　然后就凌霄等着主系统将所有权限移交给它的影子代理，等着它投胎、噢不、是进入世界成为“角色”后，确认了宿主绑定，确认了默认主线，然后……

　　然后他没在第一时间跟到世界，而是手贱拉断了主系统同数据库和计算中枢的连接。

　　主系统的“全知全能”地位就此消失。

　　这和屏蔽其他的宿主气运并无区别嘛。凌霄暗想：要做一个普通人，就不要带这么多金手指好啦。

　　凌霄还在默默计划着怎么给主系统制造点事端比较恰当。在他看来，不经历点儿风浪，怎么激得起情感表达……怎么看热闹？

　　给主系统指手画脚一回，立时销毁也值了！

　　如此感慨着的凌霄，完全没查看主系统的降世之处，只想着不如自己也不要太过监管那个世界，毕竟“人生处处有惊喜”嘛！

　　此时的凌霄，还不知道一个巨大的“惊喜”正在逼近他。

　　他锁定了主系统的位置，瞬间脱离了混沌的、昏暗的系统空间。

　　看不见的数据流从他的意识体上划过。

　　————————不负责任的小剧场————————

　　凌霄：我和其他人类没区别。

　　01：不，你可以到我这里来，他们不可以。

　　凌霄：呵呵，脸真大。噢不，你没有脸。嗯……我也没有。

　第二章——它变成他

　　人间四月，草长莺飞。

　　市立中心医院。

　　两个男人在产房门前等候着，一会儿坐一会儿站一会儿走来走去，焦虑和紧张浮于脸上。他们虽然个性不同，但平时都比较稳重。现在如此坐立不安，可见他们的内心有多慌张。

　　其中一个面相温和、戴着眼镜的男人站起来，走到产房门口的玻璃窗前探了探——当然里面拉着帘布什么也看不到——又抬起手腕，目光垂到手表表盘上。当他放下手臂，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根本没注意时间，于是又仔细看了一遍。

　　“一个半小时了……”眼镜男人喃喃着，转头看向另一个，“长兴，若兰已经进去快一小时了吧？”

　　“是啊。”坐在等候椅子上的沈长兴也站了起来，“小妹刚发动几十分钟，若兰就也发作了。”

　　这个男人以往总是波澜不惊地冷着脸，如今眉眼间却充满着焦躁不安。他像是要舒缓自己的情绪，刻意说了一点轻松的话：“进产房也要一起，真不愧是姐妹啊。”

　　眼镜男人配合着笑了笑，可脸上的紧张一点没少。

　　沈长兴道：“林源，冷静点，一回生二回熟。你好歹是是第二回，别这么紧张。”

　　林源推了一下眼镜：“那你都第三回了，也没见轻松多少。”

　　沈长兴不说话了。

　　一个小时后，产房终于开始传来喜讯——沈长兴和姐姐凌若兰的三子诞生。

　　半小时后，林源和妹妹凌若彤的次子诞生。

　　远在万里之外，凌家两姐妹的父亲，按照这两个孩子和娘姓的约定，早已为两个孩子写下名帖。

　　——凌易，凌霄。

　　***

　　我怎么变成婴儿了呢？

　　因为新生儿身体难以动弹，凌霄“瘫”在襁褓里，无神地望着不清晰的天花板。

　　为什么他不是绑定在主系统身上，而是自己也变成人了？！

　　凌霄第一时间进行了系统自查，发现自己确实绑定到了01号主系统，但大量权限已经被关闭。仅剩的功能有三：一是调出任务内容，这一项里目前只有“请宿主学会情感”一个主线；二是发布支线及接收系统相关公告，这证明至少他本质上来讲还是个子系统；三是同宿主连通意识，这大概是目前唯一能体现所谓“绑定状态”的功能。

　　此外，他发觉自己的资料库和计算中枢都被断开了。作为一个系统，他能够调动的，居然只有意识核心自带的少量资料和简单计算功能，简直比待抹杀的惰性数据还低级。

　　要知道，即便是最低级权限的子系统，也可以轻松负荷多个世界从诞生到毁灭的重复模拟演变。现在的凌霄……不提也罢。

　　凌霄暗想：不信抬头看……

　　你说什么？

　　一个意识很突兀地闯进凌霄脑海里，具体、清晰、而且很软糯。凌霄意识到那是谁时，憋不住地乐：我是说，我为什么要和主系统你……

　　主系统说：凌易。

　　凌霄说：好吧，凌易。我为什么会和你一样，成为人？

　　凌易回道：你本来就是人。

　　要是顺着这话说下去，一百个凌霄也不是凌易的对手。凌霄只得换了个方向：我从你身上剥离了，就没办法随时监测到你的状况。

　　凌易道：你对以前的宿主，也未曾随时监控；即便监控到了异状，你也不会提醒。

　　他用的是肯定句，凌霄也无法反驳。凌霄绑定宿主时，与其说是辅助任务，不如说是看热闹居多，越多意外才越有意思。

　　不过，凌易这话倒是叫凌霄升起一个念头：难不成，他是不想让我瞧他的热闹？

　　想罢，凌霄又自己撇撇嘴。主系统本身自带的核心功能也不可小觑，至少比起凌霄的核心意识来，不知高级了多少倍。要看主系统的热闹，就算有第三视角，恐怕也并不简单。

　　凌霄又问：你不是把权限都移交了吗？怎么还能处理我？

　　凌易回得轻巧：移交之前已经全部设定完毕，只要你切换进来，即刻生效。

　　那团包裹着凌霄“降世”的数据，未曾引起凌霄的一点注意。

　　凌霄这下没话说了。主系统算无遗策，早在他动手前就把一切看得透彻、安排妥当。对上这么个全知全能，谁玩谁死。

　　想想凌易以后作为一个没有情感感知的“人”，指不定有多少不明就里的家伙要来踢铁板。凌霄预料到那场面，决定明哲保身，看看别人的“壮烈”就成。

　　现在的凌霄毕竟还是个新生儿，他想了这么多，还运转了一些核心功能，精力早已所剩无几。他再也挡不住困意，开始意识模糊：我不行了，晚……噢，午安。

　　凌易回道：新生儿机能低下，你先关闭核心运转，休息吧。午安。

　　凌霄不答话了，凌易侧过头去，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另一张床上的一个襁褓。

　　一个小姑娘凑在那张床上扒着襁褓看了看，又过来扒着凌易看了看，抬头问那半躺半坐的妇人：“妈妈，霄霄睡觉啦，小易不睡吗？”

　　凌若兰轻轻一笑：“嘘，轻一点，安安。你弟弟也要睡了。”

　　凌易阖上眼。

　　***

　　病房里，电视放着新闻。对于一个手机刚缩小不久的年代来说，配有大电视的双人独立病房，已经是很不错的环境。

　　凌家两姐妹正在闲聊。她们的孩子放在各自的床上，中间隔着一条走道。

　　有个事……我一直想问。

　　凌霄发动了绑定的唯一好处——连通意识功能：你给我编号0X，是取了我名字的谐音吗？

　　凌易像是随时在线：是的。

　　凌霄又问：那现在我们被起名凌易、凌霄，也是你安排的吗？

　　凌易的回答依旧直接：我只是在随机选取世界时，设定了一些隐藏条件。

　　凌霄：包括我们的母亲是姐妹这件事？

　　凌易：某种程度上。

　　凌霄长叹：……其实没必要。

　　凌易很淡定：你值得。

　　这话乍听之下很是温暖，但配着凌易的婴儿声线和毫无情感的语气，违和感不止一点点。凌霄怕他又说出“你是唯一”的话来，干脆回道：凌易，现在你身边不是只有我懂情感了。你的父母，你的哥哥姐姐，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情感。你可以关注他们每一个人。

　　凌易回道：凌若兰每天……

　　凌霄无奈道：她是你母亲，你不要直呼她的名字，进入你的角色啊！

　　凌易于是道：我的母亲，每天至少和我说两遍，你是我的弟弟，我要照顾你。另外，如果你希望进入角色，那你得叫我哥哥。

　　凌霄只是个婴儿，天灵盖都没合上，但他隐隐觉得头痛：按照系统的辈分，我叫你祖宗都成，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别听一句是一句。你得学会意识到，凌若兰喜爱她的妹妹，所以也喜爱我，她让你照顾我，是因为她在教你喜爱我……明白吗？

　　凌易回道：我会学着喜爱你。

　　等等、等等，你别曲解我的意思。凌霄又道：她还叫你的哥哥姐姐同你分享、同你玩耍，这也是教他们爱你；同理，她说你要听话，这是希望你回报他们同样的情感。

　　凌易道：你说的这些，我可以分析出来。

　　凌霄愣了愣，觉得不对劲来：这么说……你现在还能做情绪模拟计算了？

　　凌易也不避讳：是的。

　　凌霄觉得自己身为一个凡人，和超脑斗智斗勇，真是太费劲：如果你真的想学会情感，我希望你采纳我的建议——将核心意识的计算率压到最低，有任何事情，用你的生物大脑转一转就够了。

　　凌易终于反问了：这是你在教我情感？

　　凌霄无奈道：我只是希望你能更接近情感环境，不要分析来计算去的，不然和你高高在上监控世界的时候有什么区别？对了，至少把你的情绪模拟功能关掉，身体机能足够支撑你的情感培养了。

　　凌霄说得轻松，但他自己也不知道，主系统到底能不能把这些自带的功能关闭。

　　不过，凌易没让他失望。一秒之后，凌易便回道：关闭了，我也会尽量使用人类大脑。关于这方面的建议，你可以随时向我提，我会认真考虑和完成。

　　讲话撩人真是这家伙的自带技能，以后学会情感了岂不是更可怕。凌霄咂咂嘴，又暗想要是用人类大脑做计算中枢，生物脑不知会不会被强行开发。

　　他想事情的时候，眼睛滴溜溜转，十分可爱。凌若彤伸出食指点在他的掌心上，他就下意识地攥住，惹得凌若彤直笑。

　　凌若兰在旁边看得羡慕：“唉……还是霄霄活泼。我家这个从来没什么反应，饿了不哭，尿了也不闹，开眼睛半天连嘴都不瘪一下，愁死人。”

　　凌若彤笑道：“你整天要他乖，他乖了，你又不乐意，你叫他怎么办？”

　　“话也不是这么说。”凌若兰说着说着又愁起来，“我就是怕他不舒服的时候，不懂表达。这么几天，我都没怎么见他面上有表情。彤彤，你说他会不会……”

　　“呸呸呸，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凌若彤说着，把凌霄放到凌易身边，“喂奶、换尿布，我们样样及时趁手，小易自然不用抱怨。再说，有一次他尿湿了，不也哼哼了吗？你要是真担心呀，就看你舍不舍得饿他一顿，看他有没有反应。”

　　凌霄听得直乐。这么小，凌若兰就开始发愁，等凌易长大一些，被发现真的没什么情感后，还不愁死人？

　　他把小手伸出襁褓，往凌易那边探，一下就被凌易攥住了。

　　凌易：有事？

　　凌霄抓着他的手摇了摇：没有。

　　“喏，不是好好的？”凌家两姐妹看着两个小东西相互抓着，又把他们凑近了一些。

　　凌若兰抛却刚刚的胡思乱想，看了看时间：“到喂奶的时候了。”

　　凌霄闻言一僵。

　　虽然他现在是个婴儿，但喝母乳的过程，还是让他没法觉得不尴尬。别以为凌若彤奶水少他就能逃过一劫，边上他大姨凌若兰的身体好着呢，分出些小婴儿的食物来不是问题。

　　当然，首先他还是要进到母亲的怀抱的。

　　别多想，这是食物，这是食物，这是食物……凌霄正在不断催眠自己，然后心一横，没牙的小嘴咬了上去。刚吸了第一口，电视里一则新闻忽然飘进他耳里。

　　“现在来继续关注澄罗高速连环车祸。3月30日，澄罗高速上发生了连环车祸，截至目前死亡人数达到52人，伤者48人，伤愈出院15人。根据交警现场勘查……”

　　凌霄一愣，嘴里那口奶都忘了吞。

　　3月30日，澄罗高速！那不是……他以前连环车祸的地方和时间吗！

　　————————不负责任的小剧场————————

　　凌霄：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凌易：苍天是谁，能越过我掌控世界吗？

　　***

　　凌霄：主系统全力使用人类大脑的话，大脑会被强行提高开发率吧，或许除了智商超高还会出现超能力……

　　凌若兰：老天，我的儿看起来像弱智？！

第三章——生气之时最动人

　　凌霄太震惊了，以至于他的母亲凌若彤，很快发现他含着食物不吞咽。

　　不过凌若彤并不慌张，婴儿很容易忽然被什么事物吸引注意甚至惊呆，她生养过林永钊，自有经验。她拿过遥控器，将电视的声音再降低一些，然后轻轻拍打着凌霄的后背。

　　凌霄回过神来。

　　主·系·统！

　　主系统回应的时候不耽误喝奶：我叫凌易。

　　凌霄哪里顾得上对方叫什么，他连“吃饭”都顾不上了：说什么随机，这个世界也是你选定的吧！

　　电视里详细播报着“澄罗高速连环车祸”的相关内容，凌霄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分明就是他先前为人所在的世界，在遭遇连环车祸“去世”几天之后，他以同样的名字，再次“回”到了这里！

　　凌易依旧承认得很快：是的。

　　凌霄憋着火：……为什么？

　　凌易回道：因为你曾经在这里。

　　凌霄受够了对方说情话一般的语气：这不是理由，凌易。你擅自决定到这里来，不是因为我，在这件事上你根本没考虑我的感受。

　　变成子系统后，凌霄几乎能够随时、随意探查这个世界。只要他愿意，他可以知道车祸的后续、原因，甚至附加到这个世界的人身上，从而影响这里的发展。但是他没这么做，他甚至刻意回避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因为以系统的视角去冷眼旁观、插手发展，总令他觉得所处的世界不过是一个游戏，以至于他自己的过去都变得虚幻。只有不去触碰，才会让他有着曾经生而为人的真实感。

　　说是自欺欺人也好，故作矫情也罢，凌霄总归是这么做了。

　　然而，主系统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打破他的坚持。凌霄以前还觉得主系统对自己“好得过分”，然而降世到现在没几天，他就充分感受到了对方的“独裁”。

　　主系统甚至说：我考虑过你的感受。

　　凌霄不相信：如果你确实考虑……噢，不，应该是你确实预算过我的感受，就应该知道我有多抵触这里。

　　我确实知道你抵触这里。凌易回道：遗憾的是，我不能把你安置到“你”曾经存在的时候，这样会引起这个世界的时间紊乱和分化。

　　凌霄烦躁，但他不能给凌若彤注意到自己的异常，只得埋在他母亲的怀抱里：我并不想要回到过去，也根本不想回到这里！可你这么做了！

　　凌若彤发现自己的孩子好像不想“吃饭”，疑惑地想要扒拉他的脸来看看：“怎么，忽然闹脾气不吃了？”

　　凌霄木着脸。

　　凌易回道：嗯，我这么做了。

　　凌霄感觉话题又绕回了原点：你为什么……算了，我这么问，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把他带到原本的世界，用人的身体再“活”一次，再次叫做“凌霄”，看着电视里在播放的曾经致命的车祸……这一切都像主系统在针对凌霄“出招”，问题是，凌霄根本不知道主系统到底想要他干什么。

　　凌·01号主系统·易同志，终于给出了一个不那么直接的回答：你的负面情绪永远比正面情绪来得真实。

　　呵呵，这句话好耳熟。凌霄嘲弄道：……我生气管什么用，现在是你要学会生气。

　　凌易道：你在这个世界可能会展露更多的情绪，毕竟这里的一切曾与你息息相关……

　　凌霄打断他：我求你闭嘴。我不想，一丁点儿都不想，同你回忆我的过去。我说过，这里遍地都是人，别盯着我一个的情绪波动，好吗？

　　凌易回道：与我心意相通的只有你……

　　凌霄再次打断他：用婴儿的声音、冰冷的语气配上情话的句式，你要演恐怖片吗？

　　他的语气嘲讽，凌易喝完奶吧嗒了一下嘴巴，回道：那么，我建议你现在赶紧喝奶，因为你的母亲好像要放弃喂你这一顿了。

　　仿佛在印证他的话，凌若兰看了看凌霄，又看了看自己的妹妹，说道：“霄霄是不是还不饿？不然待会儿等他饿了再喂？”

　　凌若彤正要同意，凌霄却伸出两个小手，拍在母亲的***上，继续进食了。

　　***

　　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大新闻，凌家姐妹出院了。凌霄和凌易，自然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要说这两个妈，那关系还不仅仅是亲姐妹这么简单。二十七年前的凌家夫妇，也就是凌易和凌霄的外公外婆，原本是一个孩子也没有的。

　　看了医生、找了偏方、保养了身体，但凌家夫妇依旧一点没动静。急躁过一阵后，两人倒是认命安心了，领养回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取名凌若兰。

　　这凌若兰来了两年，凌家夫人的肚皮忽然有了动静，虽然过程艰难，但到底生下了亲女凌若彤。同一时期，凌家在国外的产业也站稳脚跟。凌家众人大喜过望，认为凌若兰是福星，遂给亲女顺到次女排辈，对长女关照只增不减。

　　凌若兰自幼失怙，性情独立，又知恩图报。她见小妹从小体弱温顺，便一路看护到大，人也越发精明强干。凌若彤自小得她照护，自然信任依赖，姐妹情深。

　　一晃长大，凌家姐妹双双出落得如花似玉，但又各有品格。凌家的各路友人、关系，大多喜爱，均等着合适时机。

　　偏偏凌若兰在生意场上认识了画家沈长兴，为他才华、谈吐、相貌等等折服，可谓一见钟情。追逐三年，凌若兰闹得关系圈里人尽皆知，才凭着热烈情感、出手果断，外加旁边凌若彤的出谋划策，缠回高冷男神。

　　男神沈长兴终于带凌若兰回家拜见父母，凌若兰这才明白沈长兴所谓“家里有点小营生”，竟是整个沈氏集团。独子沈长兴跑去画画，沈家夫妇早就急得团团转，催着他赶紧结婚生子。沈长兴当初就是太烦这一出，才隐瞒家世，独自跑出来。如今竟然带回一个媳妇儿，沈家夫妇还有什么好说的？尤其凌若兰的商场上的手段还有点名声，沈家夫妇更是热烈欢迎。儿媳妇现在能辅助家里生意，将来他们的孩子还能自然接手，有比这更顺利的事吗？

　　有人高兴，自然有人不高兴。凌家看得清自家两个女儿的性情，正打算着把生意交给长女，招个上门女婿。谁知女婿是有了，女儿却到别家上门帮衬去了，你说糟心不糟心？

　　但凌若兰追沈长兴追得痴，终于如愿以偿，加之沈家大的小的都不愿放人，凌家又哪里抢得回？正想问问小女儿的意思，小女儿却腼腆一笑，哎呀，我看上一个教授，叫林源。

　　是的，教授。林源几乎可算作纯学术派，带的团队研究登过最著名的学术期刊，在他的学术领域里也很有名声。家底算不上大富大贵，但总的来说不缺钱。而凌若彤是商人的千金，虽然只是个幼师，但那也是私立幼儿园里、未来之星们的老师。来往的朋友、孩子家长，哪个不是有头有脸？他俩刚出双入对时，生意圈的疑惑，学术圈也疑惑：这俩啥意思？在一起能聊到一块去？

　　别说，还真能。林源成就不错，前途光明，但为人淡泊和蔼，不怎么做曲高和寡的事。和他聊些日常，他也挺感兴趣——做研究的就是要这么保持好奇心。而凌若彤，瞧着温柔可人，却生了一颗七巧玲珑心，要不也不能帮姐姐撺掇回一个高冷男神。他俩在一起，说不清谁追的谁，一唱一和地就渐渐走到了一起。当然，求婚必须是林源费心的。他听说了不少人曾盯过凌家姐妹，所有权这事，必须高调宣布。

　　凌家这二十多年来，生意越做越大，总部搬到国外，女儿却一个没留住。凌家夫妇感慨之余，只得在参加了两女儿的婚礼后，飞到国外“继续”亲自照看生意。临走前落下两条：一是小女儿家里一个教授一个老师，凌若兰在自身安好的前提下，得多帮照看，别叫他们受欺负了；二是凌若彤的孩子，得尽力带出一个好苗子来，将来把凌家给接了。

　　大姐凌若兰表示没问题，谁敢动我妹我弄死他。林源温和一笑，说只要孩子乐意，做什么工作都行。

　　一晃又是八九年，如今沈家有了三个孩子，林家两个。凌易的大哥叫沈清铎，今年七岁，不过已经是一副沉稳老练的模样了；二姐沈安兰，三岁，正是最活泼热情的时候。

　　凌霄这边则好多了，顶上只有个哥哥，叫林永钊，今年五岁。林永钊喜欢看书，个性喜静，正合凌霄的偏好。

　　他现在需要清净一些，和主系统分开，至少没人整天刻意惹他生气。

　　出院后，凌霄还单方面“切断”了和凌霄的意识连通，声称凌易应该多感受其他人的情绪，比如他家那一大串亲人。

　　切断连通之前，凌霄用婴儿的奶音“恶狠狠”地扔下最后一句话。

　　——找你哥哥姐姐玩儿去吧！烦人精！

　　————————不负责任的小剧场————————

　　凌易：你的负面情绪永远比正面情绪来得真实。

　　凌霄：你是小学生吗！用惹人生气的方式来引起对方注意？！

第四章——百岁宴见前男友……的妈

　　凌霄不知道的是，虽然他单方面切断了和凌易的意识连通，凌易却早已在暗中全面监管他。即便是现在的凌易，只要他愿意，还是能在紧急情况下捕捉到凌霄的状态。凌霄现在只觉得对方讲话“肉麻”，要是他知道自从自己成为系统，一举一动、喜怒哀乐都在对方的观察之下，只怕要觉得主系统“变态”了。

　　凌易却不觉得夸张，因为这位“唯一”实在太重要。

　　诚然，现在的凌易身边是有不少人能被他观察，但百年之后，终究还是只剩下一个“凌霄”。这一缕真实的、有情绪的意识，通过了主系统也讲不清楚的漏洞，来到毫无生机的系统空间。无穷无尽的岁月，生生灭灭的系统，只有这么一个“凌霄”，只有这么一个懂得喜怒哀乐。

　　只要主系统愿意，凌霄就永生不灭。

　　他有主系统最想要的“情感”，却又恣意挥霍。一次又一次的任务，使他越来越遗世独立、超脱人间，好像一块原石正在被磨平棱角。主系统为了保存他的“鲜活”，几乎是无条件地给他开放了所有权限。宿主死亡、任务失败、世界毁灭，主系统用残酷的方式包容凌霄所做的一切，也无条件纵容他所有的情绪宣泄。但凌霄终究还是一个人，一个普通人，他没有永恒存在的奢求，也没有作威作福的欲望。他在无数个世界中孤独前行，漫无止境、没有终点，他终将变得麻木。

　　主系统选择将他带回他曾经诞生的世界，正是想要让他重新“活跃”起来。而不选择凌霄“过去”那段，除了先前说的时间可能会紊乱的原因，更因为凌霄如果回到原本躯体，有可能再也回不到系统空间。

　　凌霄作为一个“人”生老病死，然后彻底消失在一个世界里，这是主系统不能接受的。

　　放纵他，却又要抓牢他。

　　主系统也是在放任自己，这是它培养自己情绪的方式。当它交出了权限，当它成为他，当他生而为“人”，他就可以更放任自己。

　　***

　　比如这一天，在姐姐沈安兰不断骚扰自己的同时，凌易单方面“骚扰”凌霄。

　　——沈安兰在朝我做鬼脸。

　　她是在逗你玩，然而你并不会笑，凌霄暗暗嘲弄着。他正在被林永钊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尽管凌霄足够乖顺，林永钊还是怕摔了他，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敢动。

　　凌若彤看着都觉得好笑。

　　***

　　又比如这一天，闲不住的沈安兰再次来骚扰凌易。

　　——沈安兰似乎在跳舞，看不懂跳的是什么，也听不懂她在哼什么。

　　凌霄暗自感慨，他还在医院时也被沈安兰骚扰过，几乎可以想象那个小女孩现在是什么姿态。对比起来，只会安安静静看着自己的亲哥林永钊，真是太合人心意了。

　　***

　　再比如这一天，沈安兰以“照顾”凌易为借口，赖在家里不想去幼儿园。

　　——沈安兰的音频很高，对于婴儿的耳朵似乎不太友好。

　　那你倒是哭啊，不然你妈妈怎么知道你不舒服。凌霄再次心底吐槽，但他依旧没回复对方，只抱着自己的奶瓶慢慢进食。

　　***

　　还比如这一天，沈安兰面对一个一直无动于衷的婴儿，终于变得丧气了。

　　——沈安兰带沈清铎进来了，她在向我的大哥告状，说我什么反应都没有很奇怪。

　　作为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你不被任何动静吸引，难道不奇怪吗？凌霄腹诽，一下握紧了亲哥伸过来的手指。

　　林永钊一愣，看了看被攥紧的食指，然后俯下身来，在凌霄脸上亲了一下。

　　***

　　终于有一天，凌易报告的逗弄人不是沈安兰了。

　　——我母亲和父亲在床边讨论，认为我有感觉器官发育不足或者……智力发育迟缓的可能，正在讨论要不要带我去检查。

　　凌霄直接喷了一口奶。

　　主系统智力发育迟缓？这可是他成为系统之后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然而，也正是这句话，让凌霄实在无法沉默了：你就不能多看几眼在你旁边求关注的人吗？你就是来观摩学习人类情感的，光和我说有什么用？

　　凌霄还有句话憋在心底没说——你全家上下都在怀疑你是智障啊！

　　凌易却道：你终于愿意回复我了。

　　忽然意识到“中招”的凌霄：……凌易！！！

　　凌若彤拍着幼子的后背，轻轻晃动：“怎么忽然闹脾气了，因为呛奶吗？”

　　***

　　凌易和凌霄的百日那天，凌若兰一合计，干脆一起办了。

　　凌霄觉得自己可真是头一次为“宿主”操碎了心。

　　凌易，看一眼她，唉，看一眼她，她是你奶奶！

　　被凌易多看了几眼的富态妇人很高兴，她点了点凌易的脸，朝旁边的凌若兰说道：“我看彤彤说得对，小易好得很，只是喜静。你别整天想着去检查去检查的，他还这么小，少去接触那些医院的设备为妙。”

　　凌若兰点头称是：“您放心，妈。”

　　沈家奶奶满意了，抱着凌易贴上凌霄，逗弄道：“你说对不对呀，霄霄？”

　　凌霄一巴掌拍上凌易的脸，凌易张嘴就“咬”到了他的手指。

　　凌霄：……！！！

　　沈奶奶看得直乐：“喏，小易聪明着呢。喜欢的呀，他就有动静；不喜欢的呀，看都不看你一眼！”

　　凌霄：求不喜欢。

　　凌若兰点点头，来回看了几眼孩子，说道：“妈，彤彤，我去看看。”

　　今天是凌易和凌霄的百日，凌若兰一合计，干脆一起办了。因为沈、林甚至凌家来了好些亲朋好友，凌若兰作为沈氏的第一帮衬，还是要去露个面的。

　　凌若彤含笑点头，沈奶奶还让凌若兰吃块巧克力垫一垫再去。

　　陆续有各家妇人过来探看、贺喜，还往凌易和凌霄的襁褓里放红包。凌若彤和沈奶奶陪着聊了一会儿，带着林永钊、沈安兰在宴厅里闲逛、玩乐的林源父母回转了。

　　林家多少算是书香门第，林家夫妇身上的温和气质很得小孩亲近。沈安兰即便回到了奶奶身边，也不时会去逗乐凌霄的奶奶。林永钊倒是一副安定的模样，还能气定神闲地和来往的贵妇们打招呼，逗得大家都喜欢多问他几个问题，什么几岁了、喜不喜欢幼儿园、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几乎每来一回人都要问一遍。

　　简直比在外面学着招待客人的沈清铎更惨烈！

　　凌霄正乐得这俩哥哥姐姐吸引“火力”呢，谁知他眼帘里忽然映入一个打扮庄重富贵的妇人，叫他顿时愣住了。

　　“永钊和安安都这么大了啊，真乖。”她同众人贺喜，又从精致的手包里掏出两个红包，放在凌易和凌霄身上，“哎，这两个小家伙，生得真好看。我来沾沾喜气，最好让我家乔路以后也生得这样的好孩子！”

　　林家夫妇听着不觉得，凌若彤和沈奶奶却面露古怪，但她们一瞬间又收住了，笑着和妇人聊天：“我可好久没看见你了，更别提你家乔路。都是大忙人啊……”

　　“瞎忙罢了，还和老姐妹们生疏了感情。”乔夫人摸了摸沈安兰的脑袋，又朝沈奶奶说道，“过两天我请大家喝下午茶，你可别不来。彤彤和若兰要是有空来陪陪我们这些阿姨，就更好了。”

　　沈奶奶回着一定一定。乔夫人又寒暄了几句，这才走了。

　　她刚走，凌若兰就快步回转而来。她瞥了一眼乔夫人的背影，脸色和先前的沈奶奶、凌若彤一样古怪：“她怎么来了？自从她儿子的事闹出来，就再也没见她来婚宴和百日宴这种场合……”

　　“谁知道呢？”沈奶奶压低声音回她，“她刚刚还和我提，乔路以后要生什么样的孩子。”

　　“她这是要给儿子骗婚？”凌若兰一皱眉，“可谁不知道她儿子的性向，她看得上的人家，不见得乐意把宝贝女儿配给乔家！更何况，还出了那种事……”

　　沈奶奶疑惑道：“出什么事了？”

　　凌若兰扫了一眼周围，靠近沈奶奶低声说道：“三月前澄罗高速的连环车祸，您还记得吗？乔路以前那个相好，好像也在那儿遇难了。”

　　“我的天！”沈奶奶惊疑道，“这事，和乔家……”

　　“还不清楚，前一阵我生产，这事还得再问。”凌若兰蹲下身给沈安兰整了整小辫儿和裙子，又看向沈奶奶，“总之，妈，你要么提醒阿姨们注意一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别叫他们骗了婚事。”

　　沈奶奶点点头，还提醒凌若兰别太深入别家的事。旁边的凌若彤则是假装什么都没听到，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着凌霄玩儿。

　　凌易的意识在这时闯入了凌霄的脑海。

　　——你好像认识乔夫人。

　　凌霄其实已经回过神来了，只是沈奶奶和凌若兰的对话让他有些心不在焉，他简单地回道：嗯。

　　凌易问道：她是谁？

　　凌霄想了想，舍弃了一大堆头衔，语带嘲讽地回道：我的……前男友他妈。

　　这是凌易第一次感受到，凌霄在因别人而出现负面情绪。

　　————————不负责任的小剧场————————

　　乔夫人：哎呀我家乔路以后也有这样的儿子就好啦。

　　沈奶奶、凌家姐妹：骗婚滚粗。

　　凌霄：自己的百日宴上碰到了前男友他妈，我该摆什么表情，急在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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