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稼就好似人生的缩影,播种,成苗,长大,结穗……一年一年,周而复始。其实仔细想想,人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只是时间拉长了而已。
每年国庆就是秋收的时候,今年也与往年无异。学校放小长假,我便回村里帮忙。玉米,谷子,黄豆……在这个金色的季节,都完成了它们的使命,在秋风中摇曳着它们金色的沉甸甸的身体,好似在告诉人们“我已经成熟啦,快把我带回家吧!”这样一幅景象落在人们眼中,顿时开心的不得了,因为他们一年的辛劳有了回报。所有人开始忙碌,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衣衫,然而每每抬起头来看到满地金黄的时候,每一个人都笑的像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一样满足。
看到他们,我想到了几年前我家的情景,一样的其乐融融,一样彼此分享着这一年的收成情形。可是几年光景,一切都变了。爷爷已患病六年有余,奶奶身体也大不如前。时间真是个可怕的小精灵,她会不知不觉带走一切,包括记忆,哪一瞬间你想回首过往时,却发现脑海中残留的画面再无法拼凑完整。你会慌张,会拼命回忆,然而却是徒劳。
几年前,我也还是个孩子,是个有人疼有人宠就没心没肺玩耍的孩子。那也是秋收的季节,像今年一样,但那时却回荡着爷爷的话语声,他往往会给我摞一摞掐了谷穗的干草,笑着跟我说:“小懒虫,躺这上头吧,舒服,累了就睡会儿,等等带你回家。”我依言躺下,心里想着爷爷果然没骗我,果真舒服。躺在上面,映入眼帘的首先是无边无际湛蓝的天空,再是变幻莫测的白云,我的眼睛会追随某一片云彩看它会变成什么形状,再由衷的赞叹大自然的神奇,再然后,看到了天地相接的那条线,好远好远。看累了,闭上眼睛,风徐徐拂过,没有冬风的凛冽,也没有夏天的燥热,秋风是最舒服的,耳边充斥着它吹过干草的沙沙声,我朝爷爷大声喊道,说我闻到了秋天的味道,爷爷只当是童言童语,笑笑继续忙碌,只有我知道,那真的是秋天才有的味道。谷穗在秋风中摇曳,爷爷穿梭在其中忙碌,这一幕,定格在我眼中,成为永恒的记忆。
现在,我又站在谷地里,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情景,我不禁悲从中来。我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那真的是过去,爷爷如今患病卧床在家,已有好几个年头没有一起做这些事了。我突然发现,爷爷以前的样子我早已记不清,好像爷爷一直就是生病以后的样子,以前的事情像是我自己编造的,但理智告诉我不是。脑海中留着好多好多与爷爷在一起的片段,但好似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不是我,遥远到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经历过这些,我逐渐忘却了生病之前的爷爷的形态,说话吃饭的样子,做农活的样子,带我了解大自然的样子……这些记忆都被时光那只精灵带走了。如今留在我脑海中的爷爷是被病痛折磨到比我还瘦的需要我们照顾的一位老人,听到爷爷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大多时候,他不言不语,静静的坐在那儿,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我们是进不去的。渐渐的,我脑海中的爷爷的样子被如今这样取代了,而我,却无能为力。
记得爷爷曾抚摸着那些沉甸甸的谷穗小声地说:“孩子你知道吗,如果可以,爷爷希望我就是这样一株谷穗,生命只有一年,很短,但在生命结束的时候会很有分量,没有白活啊!”话落,爷爷望向在风中摇曳的谷穗,而我,看向风中摇曳着的谷穗前站着的爷爷。
谷子的生命只有那么短啊,当它低下它沉重的头的时候,它的人生也就要谢幕了,但第二年会有另外的一批谷子长大,却永远不再是原来那些。人不也是如此吗?一辈一辈长大,衰老。小孩子逐渐长大,大人就会逐渐变老,就像谷子一茬一茬换一样,人也会迎来属于自己的秋天,这就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