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中人是个白衣少侠,总有一天,他御剑而来,穿梭人海,飞越山川,只为来到我身边。利剑劈荆棘,双肩担天下,这一生,都和我一起。
以前我不相信游戏里有爱情。因为我无法理解游戏里是个什么样的世界,那里的江湖离现实很远,那里的人离我很远。
直到我看见别人的爱情,隔着屏幕亲昵的称呼,隔着秋水默契地对望,隔着现实里的千山万水喜欢的一塌糊涂,难过的泪流满面。原来,是我错了,是游戏让我们遇见。
-01-
西西莉是我刚注册的名字,初入天涯还不太懂规矩。我还在用鼠标熟悉着地图,看着白胡子村长絮絮叨叨地讲道理。对话框弹出了消息,看左边。
我转头看向左边桌子的屏幕,“先点这里,新手任务,懂?”谭雪的鼠标箭头指向一个明黄色的司南转盘,点开便是各种功能,修炼升级,锻造武器,地图指南,还有商铺交易。她简单介绍着,最后总结为,“以后本女侠罩着你。”
我似懂非懂点点头。我在游戏上一窍不通。她在游戏里登峰造极。我想着这个词,看了看旁边的人,越发觉得没错。谭雪失恋了,分手的对象是风云里的剑客,一个在北京读书的网瘾少年。
她卖掉了所有装备,删掉了所有对话,退掉了所有帮会。她走过遇见他的那座桥,桥那边是月老庙,他们还在那里扯了根红绳,许诺要拴着一生一世。她去了他替她挡刀、掩护的巨石阵,她为他锻造、押镖的古茶道。她看了一眼云霞烂漫的天空,看了一眼飞流直下的瀑布,看了一眼他曾说不要再联系的梧桐古树。最后,彻底的,决绝的,告别了江湖,还有他。
那天晚上她从走廊接了电话,一点的时候才回宿舍。我从床上探下头,手机的光映照在她脸上。我已经很久没见她哭了。这次,是为了游戏里一个不曾相识,却无比熟悉的人。
谭雪转战天涯,扬言要带我闯一番天下。我欣然同意,难得她愿意放下旧情,开始新的游戏江湖。
事实证明,厉害的人不管在哪里,什么职业都很厉害。我选的人物,名门正派,一身蓝衣长袖,手持弯月双刀,说话也是一本正经。谭雪的角色,独来独往,一身赤练短裙,性感露骨,一段长鞭缠绕腰身,笑起来更是邪魅惑众。等我终于升到二十级,可以架着小木剑飞行时,谭雪已经众览万千风光,开启新版图世界。
好在,谭雪并未将我遗忘。她在帮派里决策大事之余还是会稍带帮我打打怪。
-02-
很快,我在游戏里也变得熟练。但比起加入帮派,和大家团结在一起,我更看着江湖里的热闹,谁和谁共结连理,谁和谁华山对决。就在我兢兢业业修炼自己,追求进步时,谭雪在她的帮派里遇见了故人。她一直叫他“老哥”。
老哥在我们宿舍一直是个传说。但我们都很清楚,他陪伴了她六年。在谭雪荣耀的游戏史中老哥是个很重要的人。
“老哥,你真的要去算命啊!哈哈”
“老哥,你快来,不要看热闹了。躲在后面算什么男人嘛!”
“老哥,你有去过恶人谷嘛?那里一般掉什么装备?哈哈,谁要风尘女子的胭脂盒!”
“老哥,先让我冲上去杀他一番。居然敢调戏老娘我。”
谭雪悦耳动听,内容模糊的声音又开始在宿舍响起。她说老哥是个很好的人,但他们从未见过。从初三假期到大三,这六年,老哥会时不时出现给她惊喜,也会时不时消失惹她失落。
“所以,你不会?”我看着谭雪,她眼里像装了很多心事。
“我表白过。可是老哥说我们不合适。”
“那现在他怎么会?”游戏世界,一旦下线就是再见。转身错过,就是天涯。
“那之后很久没联系了。可能是朋友圈的截图吧,被他发现了。”
“他居然找到了你!”能再遇见真是缘分。
“嗯。有时候觉得还挺浪漫,他竟为我舍弃了一个天下,追随我来到另一个江湖。”谭雪叹了口气,转而笑道。
“你还喜欢他,不是吗?”
谭雪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看我“他最近在相亲,我很难过,莉莉。”
-03-
假期很快就来了。
楚白是我的发小。我们考了同一所大学,每次回家总是一起同行。我看着窗外的风景,想着谭雪的话,“我想去看看他,在他结婚之前。”
“楚白,我有个小秘密想告诉你。”我很想知道是不是只有我不相信游戏里的爱情。
“什么?”楚白在对面看我,“到底要不要说,不说就算了。”
“我喜欢了一个人。”想要骗过楚白,只有装作认真,确有其事,从一而终。否则等到被他揭穿时,我一定是灰头土脸,毫无颜面。
“谁啊?哪个院的?大几的?你和人家熟不熟,你喜欢他哪里?”楚白的话就像连发炮,丝毫不留喘息的余地。
“是游戏里的。他声音很好听,人应该也不错。反正我就是喜欢他,你说,我要不要见见他?”
楚白狠狠敲了一下我的额头,“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你就不怕你妈知道扒了你的皮。”
我吃痛地捂着额头,“你也经常打游戏,难道就没有女的让你动心!”
楚白的脸更沉了,“我是和兄弟作战。才不会像你想这些没用的。”
我不过想试探一下,没想到他更凶了,“你管我喜欢谁!反正这是秘密,你不许说出去。”
楚白不再接话。我们一路保持着沉默,不,是我在保持沉默。我一直在想谭雪的喜欢,那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依赖,陪伴?不知她去见老哥的决定会不会在假期改变,但我觉得他们之间应该是爱情。
“要不要吃面?”楚白端着泡面递到我面前。
“我自己可以去。不麻烦你了。”我正要起身,却被楚白抢先拿了空的泡面,“左莉,你刚才是认真的?你真的喜欢那个游戏里的人?”
我们面对面站着,此时认真的楚白让我很想笑,但我忍了回去,“当然,比真金还真。”
“我知道了。”楚白抢了我的面,转身出去了。
-04-
回到家之后,我继续着游戏事业。只是过年那几天,走亲访友,很多游戏活动都参加不了。“好谭雪,你帮帮我,我真的想要那件霓裳!”我在微信里发着语音。
“莉莉,我这几天。”谭雪在那边支支吾吾的。
“谭雪,我真的心有余力不足嘛,当时是你带我入坑的,现在你不能不管我!”我在电话这边赖皮地求她。
“知道了,但我只负责指导。”
“得勒,等我回学校,我给你带很多好吃的。”
这些天,谭雪每天都在关键时刻发消息给我,传授我破阵抢宝的秘籍。有大神助力,果然进度飞速。晚上,我终于从七姑八姨的念叨中解脱,打开页面,就看到下午谭雪给我发来的截图。
“少侠姓楚?这是谁?”我发消息给谭雪。好嚣张的人,竟然让谭雪离我远点。莫名其妙。
“莉莉,你和楚白在一起了?”
犹如惊雷!少侠姓楚,是楚白!我反应了很久,怎么也不敢相信。他说他对这类游戏不感兴趣的。还有,我根本没有告诉他,我在哪个区,叫什么。
“我们没有在一起!不可能是他的!”
“哦?”谭雪口气里充满对我的怀疑。
“好吧,他也许误会了。”看着对话消息,我不得不承认也许真的是楚白,毕竟还没有人会为一个四十九级的无名小卒做这样的事。我一五一十说了我如何假装恋爱欺骗楚白的事。
“哈哈,原来这样,他应该以为我就是那个人。”谭雪的笑声真是像极了她的角色,充满嘲讽意味。
“嗯,等下我就去和他算账。”说完,我就发了消息给那位“正义”少侠。
真有趣!他什么时候成了我男朋友?还扬言要决战!我真是被楚白的幼稚搞得哭笑不得。
“是我。”楚少侠的消息很快就回了过来。
果真承认了。“你为什么发消息给飞雪?还说那样的话?”飞雪是谭雪游戏里的名字。我本想问问男朋友的事,但觉得不妥,又删掉重新输入。
“怎么,你男朋友告状了?你现在是要来给我治罪了?”
画面上,一身白衣的少年盘坐在树下,双手抚琴。一身蓝衣的女子收起了双刀,站着看他。天空中不断有字出现消失,节日的气氛在不远处灯火阑珊的酒楼人家里得到烘托。
“我还没有男朋友。”我和楚白一起长大,从光着屁股满街跑到骑着车子四处玩,我们太熟悉彼此。有时懵懂出现的爱慕也会被地久天长的友谊给掩盖。在楚白唯一的恋情结束之后,我就决定要成为永远不会抛下他的朋友。
他应该是担心我被骗吧,所以才说出威胁的话。“飞雪是我室友,她只是帮我做任务而已。”敲下的时候,我竟有些轻松。早晚都要坦白的,何况我从来就没有在楚白那里成功地撒过谎。
片刻之后,楚白的消息才发过来“以后,我带你闯江湖。”
我想了想,发了一个“嗯。”如果不能在现实里成为恋人,在游戏成为眷属也好。
“我们去见证吧。”
“嗯。”
白衣少年的琴变成了一把剑,他跳了上去。我紧跟其后。我们在淡紫色的祥云之上,风在两边呼啸,吹的衣带飞扬。脚下是繁华都城,郊外的桃花盛开盎然,流水的车马热闹非凡。
他同我在三生石上刻了字,一起饮了合欢酒。佳节逢嫁娶,喜事成双,礼包赠送。楚白好像很是适应大红色嫁服,而我欣喜地数着从天而降的红包里有多少稀罕装备。
“相公,我想要这个!”我的鼠标指着那个女娲补天的水晶石,人物就说出这样一句让人脸红的话。我不禁一头黑线,说好的矜持呢?
消息框抖动,“都是你的。”
“那我不客气了。”我贪婪地将所有宝物都收入囊中。当然,我还夸赞了一番他的大度。
“你和我见证就是为了新婚礼包?”
楚白的话,让我不知该如何应答。当然,我之前并不知道新婚礼包会这么夸张,早知道就。。因为是你,所以才不犹豫。我想了想,这话倒像是我自作多情了。我输了几个字,抿着嘴发了过去“不然呢?”
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我和楚白站在满是红条缠绕的爱情树下。两人各是一身红装,彼此相视,像是情深似海,此生不渝。风轻轻吹着,树上的铃铛也阵阵作响。画面颜色绚丽,背景音乐温馨,但楚白的消息却是没了。
“如果我爱你”手机的铃声响了,我看了一下显示,“楚白。”
“下来,我有话和你说。”
楚白还没等我反应就挂了电话。
-05-
我和楚白在一起了,游戏里,现实里。想想觉得真是不可思议。
楚白说,他喜欢我很久了。他要我做他女朋友。
我想拒绝的。我可以和这世上任何一个人谈恋爱,失去他们,我会难过,但我也会愈合。但唯独楚白不可以,失去他,我的回忆就永远不会完整,我的未来也永远不会明媚。
楚白拉着我的手,要我看着他的眼,“你的害怕,也是我曾经的害怕。但是,喜欢不就应该在一起吗,莉莉。”
我挣脱他的手,强迫自己在冬日的夜晚变得清醒,让自己努力地从刚才游戏的画面里回到现实。事实上,我真的很想抱紧眼前这个我偷偷爱了一个青春的人,我很想告诉他,我真的好喜欢他。“如果有那样一天。”我看着他,慢慢说出可能的残忍。
楚白抱紧了我,“在漫漫岁月里,我只会更爱你。”
那一刻,我哭了,朦胧中看见远处的烟花一片灿烂,像少时我们一起看过的,像游戏里绽放的,那样美好和幸福。
在回校的火车上,我一直看着楚白。他靠着窗户睡觉,眼睫毛长长的。我站起身想要拉一点窗帘,遮住晃眼的光。楚白伸手揽住我的腰,“没事,你靠过来。”
我放了手,坐在他身边。他坐了起来,手移到我肩上。我问他,怎么突然想起表白。
他说看着游戏里的人成亲,那一刻心里很羡慕。我笑着问,然后呢?
“还不是你那么贪财,几块破石头就让你出卖了自己。”我的头蹭了蹭他的肩。他说想到自己的暗自开心,和我的不为所动就很生气,最后气不过,只好打电话到楼下当面问个究竟。
“你就那么确定我会答应交往?”
“你敢不答应?”说着,楚白作势要吻我。我慌忙捂住了他的嘴“流氓。”
“这样真好。”我轻轻靠在他肩上,我们的手紧紧握着。
-06-
我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向谭雪老实地交代了和楚白的交往。
她的脸上毫无惊讶之色。大概是楚白那一番男朋友腔调的谈话,让她心里早就清楚。
“你和老哥。”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嘛?”谭雪倒是并不回避。
“你真的去了上海!”整个假期,她都没有和我提起。我以为他们已经断了联系。
谭雪点了点头。她滑动手机,点出一张合照。“你竟然不告诉我!”我拿过来仔细看着。
“我怕你担心,也怕自己太狼狈。那个就是老哥。”她们在外滩的夜色里拍了合照。男的个子不高,眉眼很是清秀。女的一脸笑意,依偎在他身旁。
“你们?”我看向谭雪。
“他说,以后可能不会像现在这样时常出现在游戏里了。”谭雪收起了手机,神色暗了下去。
“那你呢?”我拍了拍她的肩。
“我也差不多吧。要好好学习,然后毕业好好工作。”
“我的雪,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吧。原来假期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伸手要她投向我的怀抱。
“哈哈,你想什么呢?老哥说要等我毕业。”谭雪拍开我的手,笑着说道,“我们也许会有以后。”
“什么?”我笑着迎上去抱她,“你们在一起了?”
“嗯,我也谈恋爱了。莉莉。”
“啊,爱情呀,真是伟大!”我抱着她,手脚不知要怎样摆放才能安放这发自内心的开心和祝福。这感慨虽冒着傻气,却真的让我坚信不疑。
和楚白谈恋爱之后,留给游戏的时间就莫名被剥夺了。我和楚白抱怨,他却摊手,自己也是受害者。
我和楚白谈起谭雪,“我觉得游戏真的是个奇妙的世界。”楚白牵着我的手,点了点头。
“只要你相信,只要你坦诚。”我笃定地发表着爱情故事观后感,“你说,是不是这样?”
楚白大概从吃饭听了一路,有些不耐烦,“是,夫人说的都对。”
“楚白!”我刚挣脱他的手,却被他一把拽了回来,“你以为我会让你跑?”
他像看着猎物一样,势在必得地看着我。我的手被他紧紧抓牢,“这辈子,你都跑不掉了!”
他的话就像一个咒,他要困住我甜蜜的一生嘛?我们靠的很近,听得到心跳,听得清呼吸。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是秘密。”说完,楚白厚颜无耻落下了吻。
游戏世界里,还有无数奇迹和秘密。每一个善良的人,都会遇见属于她的爱情。
哇啦小姐:
本故事纯属虚构,不指向任何真实游戏情节,切勿对号入座。
仅以此文,祝福我善良的室友姑娘,愿她的爱情圆满幸福。因为她,我重新认识游戏,也真诚相信游戏里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