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罩的故事

昨晚和老公打乒乓球的时候,2岁半的女儿在一旁观战,一会儿她躺在身后的黄沙发上,一会又起身手舞足蹈,忽然,沙发背上放置了不知多久的白色医用口罩被她扫了下来,1.8米长的黄沙发上只有一个白色的口寨静静地待着,我一下子进入了回忆之中,不自觉地停下了手中的球。
那是在2020年的2月中旬的某天,郑州被封城了。我和老公一起被封闭在郑州的新房子里,我们在小年夜的那天搭乘火车到了那个装修到一多半的房子里,接着收拾布置家具,为了年后好出租。我们没有钱去家具城里挑选新家具,只能在咸鱼二手网站上刷网页,碰到别人搬家便宜处理的冰箱、洗衣机、衣柜、桌子、凳子等,我们就和对方网上聊天,确定无误后,再坐公交车去看家具,付款后再手机下单货拉拉拉回那个新家,总之,很忙,二手家具除了被使用过之外,还很脏,就那冰箱来说吧,那是个不知道放置了多久,落得灰尘层层叠叠的冰箱,我猜想应该是某个餐厅的冰箱,整天被油烟味笼罩,才落下如此之多的灰尘,等我们踏着夜色把这个脏旧冰箱拉回去的时候,已是深夜,我们匆匆睡觉,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凌晨4点,我接一盆凉水,用洗洁精一遍遍地擦洗,大约一个多小时后,这个冰箱从里到外大变样,变得像新冰箱一样。
别的家具比这个的脏旧程度要好一点,打扫起来容易一些,就这样我们忙到了大年三十,很不幸,一两天后,就被封闭在小区里。当我们暗自庆幸家具被添置好了后,不幸的事情一再发生,我们天天被封闭在房子里,最多在楼下花园里溜达,我们渴望去到处玩一玩,虽然我和老公都是河南人,但从来没有机会在省城这个地方好好转一转玩一玩,最主要的原因是远。
从我们从小生活的小县城到省城郑州大约200公里,单程车费要50元。我们没有钱,现在工作后钱不多,以前更是没有钱,贫困笼罩着我和他的小家。没钱旅游,没钱上学,几乎到了没钱活着的地步。
大约被封闭五天后,我们终于得到了一张可以出小区大门的票,我连拿着票走出小区大门,开心极了的我转了大半圈后,对老公发信息说,我在小区幼儿园的侧门外,那里的铁门有缝隙,我可以把手里的通行证小纸条通过那里铁门缝隙递给他,他再拿着这个小纸条出门,我们一起去市区里转转。
他欣然同意,几分钟后,我们在幼儿园的侧门处汇合,我们骑车去了郑州新的大学城,它位于西四环的位置,离我们的新家大约3-4公里,我们骑着共享单车一路说说笑笑,大马路上车辆行人都很少,我们放飞自由。就这样游玩一天后,我们回家休息。
第二天,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出小区溜达。
第三天,这张小纸条出入大门口依旧有效。
第四天,我们还是偷偷地出去玩。
第五天,我们厌倦了朝西北方向去玩,就决定去新的地方探险。我们先是穿过一个城中村的农贸市场,大约骑行十分钟后,来到了化工路,这是条常常的宽阔的马路,比我想象地命名为化工或农业的道路长上许多,我们骑行了半个小时后,来到了铁轨高架桥后,我们掉转头朝人迹稀少的地方骑行,一路上路过了村子,还路过了拦路的岗哨,但好在我们顺利通过,走到无路可走的时候,我们转向再沿着高架桥的下面骑行,大约2-3公里后,来到了一个山坡,我们只得弃车而行,那时共享单车的停车点还未进行规范,可以不罚款就可以停车。我和老公攀援上高高的山坡后,来到了开阔地带,那里又是一个村子,忐忑不安穿行过村子之后,我们来到了公路上,已然筋疲力尽,只想尽快回家。之所以忐忑不安是因为这个村子里设置了路障,还有人盘问出入的原因,以防外来人员传播新冠病毒到本村,我和老公很心虚,实在不愿意在从这个地方返回了。
没有了共享单车,仅靠两条腿走路,又坚持了十多分钟后,终于看到了公交站牌,等了起来,那里有辆公交车可以达到我们小区附近。正当我们高兴的时候,公交车到站停车,开门打开,我先走了上去,因为没有口罩,我用卫生纸捂住了口鼻。因为我们时刻关注着疫情信息,很清楚各种防控政策,上公交车必须戴口罩,我们很清楚。
但我们没有口寨,即没有提前买上一个口罩,又没有意识到我们会在某个时刻搭乘公共交通必须佩戴一个口寨。于是,很不幸,我们被司机赶下了车。
不得不拖着两条腿继续往前走,大约二十分钟后,我们来到了地铁口,我欣喜若狂,有了地铁口很快就可以到家了,因为此处的地铁站距离我家只有一站地,比搭乘公交车更快了。
等我们下到地铁的负一楼的时候,同样被拦住了,因为没有口寨,不允许进入地铁车厢乘车,我崩溃了,和老公一起返回到地面上。
我抱怨了一通后,接着又回到了地下一层,找到地铁站的工作人员,软磨硬泡之下终于求得一个白色的医用口寨,正如黄色沙发上静静躺着地那个白色医用口罩一模一样,那时,我很开心地对老公说,你看我们有口罩了。
他也很惊喜,没想到我竟然讨要到一个口罩。
但问题又产生了,只有一个口寨,而我们有两个人,只能一个人搭乘公共交通回家。老公劝我说先走,他自己想办法。
几分钟后,我决定再回到地下一层去找刚刚的热心的地铁人员再讨要一个口寨,这次却不灵了,对方说他们的口寨也极为有限,已经给我了一个口寨,实在拿不出多余的给我了。
我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地面,告诉了老公这个消息,老公安慰我一番后,还是劝我还搭乘地铁回家,被我拒绝了。我不想离开他,第一,他不会看地图,对方向不敏感,单靠他一个人回家很难,他长久生活在二三线城市里,出行半径在5公里以内,根本没有养成看地图的习惯;第二,我苦苦哀求别人都没有拿到第二个口寨,他去索要新口罩更难,更就意味着他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到家。
最后,我收起了新口罩,选择和他一起走回去。我们朝着地图上回家的方向朝前走,横跨在我们面前的是陇海铁路郑州段西侧的铁轨,那里房屋稀少,但看上像个村子一样,我们在村子里从头到尾穿行,一直走到无路可走才被迫返回。
我们讨论着陇海铁路,将自己所知道的一知半解的铁路知识进行分享,一会就返回到地铁口附近,我们掉转头穿西四环公路的方向走,很快又遇到了个村子,这是个有人居住的村子,因为贴着门画,门前停着小汽车,还能看到整齐的树木,我们很快又走到了尽头,又是荒芜的地方。
这次不能再返回去了,因为四面,我们探寻过两面,这是第三面,而第四面是朝家反方向走,所以只能将这条路探寻到底,一直走到大路为止。
我们又开始爬泥巴山坡,还好这次的山坡不高,它不是天然形成的山石,倒像是渣土倾泻堆集而成的小山坡,我们顾不得鞋子上的泥巴脏污,只想快点回家,只想天黑之前回家。
爬完眼前的这座小山坡后,来到了一处工地上,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杂乱的钢铁、工具等等。我们丝毫没有意识到我们依然来到了西四环的大路上,只是朝着地图的方向往右前方走,眼看就要到我们遛弯的地方了,眼前被一个大铁门拦着,大铁门上挂着个铁索,看来这是个有人管的地方。
我们喊了一圈后,没有人回应,要想出去,必须要出这个大铁门,但铁门纹丝不动,没有小孔或者小门供我们出去。我们最后又原路返回到最开始见到的废旧钢铁的地方,我有些泄气,中午时分的太阳暖和了起来,让人后背上积了汗。我忍不住抱怨起来:“早知道就不出来玩了,现在想回就回不去了,这是什么鬼地方,像鬼打墙一样,四面八方都出不去。这还是省会城市吗?早知道这样的交通,打死我我都不买这个地方的房子。”
一旁的老公略略安慰了我几句,我们始终都没有停下寻找出口的脚步,又在这个长长的工地上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后,终于在半段的某个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了被铁皮掩映地一个小小的出口,而且这个出口的正前方还是个铁皮墙,看上去像个死路一样,实际上沿着外侧的铁皮墙朝前走上十几步后,就可以出去了。
我们竟然就这样走出了这个废旧迷宫,来到了西四环的大公路上,实在是开心极了,有种逃出升天的感觉。
我们又急着按照地图走啊走啊,来到了一个大转盘处,那里有人在摆摊卖砂糖橘,口渴难耐的我买了一箱砂糖橘,正值全城封闭时刻,极少有人走到这里买东西,老板主动给我们降价,我们就带着一箱砂糖橘回家了,还有2公里才能到家,不久以后,路边有了共享单车,我们扫码骑车就回家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在离家200公里远的地方,竟然这么让人无路可走,一次次地遇到断头路而折返,当时心中的信念是一定要在天黑之前回到家。那时还是冬天,白天气温在零上几度,夜间在零下,很冷,所以我们一定要回家,但没有口罩,无法搭乘公共交通工具,只能按照手机上的地图指向两条腿走路。恰逢西四环公路在扩建,又遇到陇海铁路的铁轨拦路,再次是多个村子里的道路被拦着,我们即不是本村人员,又没有合适的理由,所以只能捡着没有人的路走,要么是大道上通行。
等我们回家后,休息了两天,又继续骑着共享单车全城溜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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