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风不许吟
1
“流年同志,能否解释一下,现在什么情况?”
曲凡迷糊着睁开眼,车子正在高速公路上飞奔,流年来机场接曲凡的时候,明明说会把她送到暂住的宾馆,而她不过是在闺蜜的车上睡了一觉,睁眼就不知道闺蜜会把自己带到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曲凡一个猛子从汽车后座翻身而起,不顾撞到车顶疼得龇牙咧嘴的脑袋,伸手死命拽住副驾驶上的女生,眼瞪得滴溜圆。
“安啦,凡凡,你来北市摄影取景,我作为东道主,当然要送你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肯定不会把你卖了,别太感动哟。”
前排模样俊秀的女生转头帅气一笑,高马尾精神地来回跳跃,但这样人畜无害的笑容,在曲凡看来,更像是魔鬼……
2
前排开车的方予,是第一个被流年称为“男朋友”的人,对于流年的歪理,他也只是歪头微笑,完全一脸宠溺。
大学毕业后,曲凡和流年有两年没时间像这样安静地待在一个空间里聊天了,曲凡很欣慰流年可以比自己更早找到男友,要知道,这姑娘可是妥妥的女汉子。
流年看着车窗外不断掠过的山峦,若有所思地开口。
“凡凡,现在的工作,你喜欢吗?”
曲凡耸耸肩,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摄影吗?工作呗,混口饭吃,管它喜不喜欢,能养活自己就行。”
“但你当初学摄影难道不是为了……”
“为了不把自己饿死呗……”
“那,那林白木……”
林白木……
林白木是流年的青梅竹马,而流年是曲凡的闺蜜,说来奇怪,当初明明是林白木递情书给的曲凡,后来却成了曲凡倒追林白木,就连后来两人在一起了,曲凡依旧得不到林白木多大的回应。
就这么,曲凡本着“有一种爱叫做放手”的原则,自己提出了分手。
反正都已经过去了,曲凡也不再在意了,就像剥了皮的洋葱,谁还会在乎它剥皮之前的模样。
曲凡撒娇般地来回晃着身子,显然不想让流年接着说下去。
流年也识趣地摆摆手,转头拍拍曲凡的小脑袋,一脸的大义凛然让曲凡心里突然没底。
曲凡撇开心底的异样,耷拉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看着风景,她这一看才注意到,车屁股后面不声不响地跟着一辆漆黑发亮的越野车,夺目的四个银环标志,炫耀地冲曲凡招手。
车子走了半天,原来是到了北市的郊区,民宿周围的环境确实比城市闹区的宾馆清新不少,包绕着红顶建筑的茂林修竹,满眼翠绿,撩拨人心。
出差取景这样的工作本来就充满了不定性,主编也不能因为这个追究自己的责任。
曲凡这样想着,不自觉舒展了一下四肢,躺在泳池边上的沙滩椅上,好不惬意。
现在虽然是夏天,但并不是假期,曲凡以为,这么一个旅游淡季也只有流年这样的傻子会神经质地把自己带过来度假,但除了他们三人之外,曲凡在不远处的停车场,看到了刚刚在路上见过的越野车。
万恶的有钱人!
“咔嚓——”
曲凡正不满着,突然感觉身后白光一闪,随之而来的,还有相机拍照的声音。
流年和方予正躺在曲凡身边的沙滩椅上睡得惬意,身后的偷拍者显然被自己忘关的闪光灯和照相声惊到了,手忙脚乱地在草丛里想要挽救。
曲凡尖叫一声急忙用毛巾盖紧自己,抓过桌子上水杯劈头盖脸一顿砸,等没了声响之后,民宿的工作人员先她一步把人架了出来,不管眼前趴在沙滩椅上瞳孔放大,一脸惊愕的曲凡,偷拍者顶着额头的鲜血,被毫不留情地带到了治安室。
流年和曲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向民宿的管理者解释清楚,她们和眼前这个偷拍狂是认识的。
等到流年他们从治安室出来,已经傍晚了,流年小心帮林白木擦试着伤口,黄昏寂静,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林白木低垂着眼睑努力想要掩饰内心的尴尬,他眉眼深邃,曾经是学校里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如今狼狈不堪的模样在曲凡看来,简直大快人心。
林白木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偷瞄流年,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曲凡来了兴趣,转头看了一眼方予,果然,他站在自己身边沉着脸看着面前这一男一女。
并没有人想要问林白木偷拍的对象和目的,曲凡一想,自己也别自讨没趣,毕竟他喜欢的是流年,用鼻子想都知道他偷拍的是谁,而被他偷拍的人的男朋友又站在旁边……
方予长得虽然不如林白木那般帅气精致,但他皮肤白皙,还是给清秀的眉眼有加分的。
曲凡暗自摇头,林白木虽然是自己的前男友,但此情此景,明显她才是多余的那个。
她刚想抬脚回房,却被流年拦住,最终黑着脸坐着林白木的黑色越野车,到了一家日料店。
3
“没关系,这顿我请。”
林白木还是喜欢穿白色运动衣,流年说这是伪运动,因为他白如瑞雪的运动衣上总是没有丝毫运动过的痕迹,而曾经的曲凡却把林白木的爱好奉为圭皋,有鼻子有眼地为他辩解,只是林白木从来不会在乎就是了。
自从林白木以近乎尴尬的状态出现之后,曲凡能感觉得到,流年的眼神总是在她和林白木之间诡异地流转。
她胡乱塞了一口寿司,奇怪的四人晚餐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便起身随便招呼了一声就要往外走,按照流年那姻缘媒婆的劲头,一定不会让她就这么走掉。
果不其然,曲凡被流年一把拦住。
“诶,凡凡,这里你人生地不熟的,让白木陪你……”
流年话刚说了一半,脸上突然青一阵白一阵,噎了半天说不下去。
曲凡默默看着桌子底下林白木收回踩流年的脚,若无其事地接着吃东西,趁着流年转头找林白木算账的时候,狼狈地逃开了。
反倒是方予起身跟在后面一起出去了。
方予和流年是大学同学,因为流年和林白木是青梅竹马的关系,方予多多少少听说过这个人。
曲凡注意到身后不声不响陪着自己的方予,料想他也是怕流年会担心自己才跟来的,心里难免有点过意不去。
“那个……方予,不好意思啊,我本来想自己出来的,结果把小年和你的情敌留到一起了……”
曲凡偷瞄了一眼身边若有所思的方予,但他似乎根本没听到自己在说什么。
“你有在听吗?”
“啊?我……你是说,林白木是我的情敌?”方予笑着摇头,“算是吧……”
曲凡摸摸扶额,她感觉自己和方予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原本想快速结束这个莫名其妙的散步,结果她刚打算开口,天上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大雨伴着渐凉的夜色,湿气不断冲击曲凡的脑门,等她和方予跑回餐厅的时候,已经湿透了。
曲凡就这么感冒了,脑子迷迷糊糊耽搁了第二天的游玩计划,就在她以为,自己刚好可以躲过那三个人的修罗场的时候,才发现另一个人也没去游玩,反倒留下来照顾自己。
“你来干什么……”
“照顾你。”
曲凡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全然不敢相信房间里拎着感冒药的林白木是来照顾自己的。
“外面药店没有感冒颗粒了,只有胶囊,我去找个杯子帮你冲开。”
曲凡咽不下去胶囊,从来都只喝颗粒,这个习惯,她不记得自己跟林白木说过。
但林白木头上汗珠细密,看得出来他跑了很多地方。
不想提并不代表已经忘记了,这么多年曲凡从来都没这么真切地感受到过林白木的存在。
“别麻烦了,我喝热水就行了。”
嘴里这样说着,但曲凡还是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偷看着林白木忙碌的身影,竟然有种很幸福的错觉。
事实证明,幸福的错觉不只一点,林白木把胶囊打开,用温水冲好,又从口袋里掏出一袋蜜饯,坐在床边递给曲凡,顺手把她盖了一半脸的被子扯开了。
“鼻子不透气就别拿被子挡着了,喝药。”
林白木手里的蜜饯是曲阳镇的特产,只在当地有卖的,高中的时候,曲凡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买一袋蜜饯偷偷放在林白木课桌里,然后故作高冷地从他旁边经过,虽然每次蜜饯都会通过闺蜜流年再回到自己手里。
这种蜜饯这里买不到,林白木大概是随身带着想给流年吃的,毕竟他已经跟了她们一路,肯定所有关于流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我没事。”
“不吃药流年她们会担心的。”
“……”
流年撮合的意味愈发明显,林白木却没事人一般丝毫未察觉,就像神经大条的流年意识不到林白木喜欢她一样吧……
曲凡心里胡思乱想,最后还是把药吃了,只是这次的蜜饯,格外的苦。
喝完药曲凡躺在床上,她以为林白木该回自己的房间了,但他却只是去自己房间拿了个画板,仗着曲凡头晕没办法赶他,就这么支起画板画了起来。
林白木喜欢摄影,曲凡当时也是脑子一热,抛下还算可以的文化课,去参加了摄影艺考,林白木原本和自己约好一起去考试的,但他不仅放了自己鸽子,还报了和流年一样的绘画专业。
那时,他们尚且还算男女朋友关系,高考成绩出来之后,曲凡自以为潇洒地跟林白木说了分手,放他和流年一起去北市读大学。
只有曲凡知道,分手的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在高中校门口淋雨淋了很久。
曲凡盯着一脸认真的林白木看了很久。
“你喜欢画画吗?”
“你知道的,我喜欢摄影。”
“……”
又是沉默,曲凡和林白木待在一个空间里,对她来说简直就是煎熬。
好不容易挨到他们回来,流年在林白木的画板前比划了一阵,似乎很是满意林白木的劳动成果,笑魇如花地拍着他的后背,男生虽依旧面无表情,但双颊还是飞上了两抹绯红。
曲凡以为林白木被发现跟踪的嫌疑之后,会秉承他一向高冷的原则,早点拍拍屁股走人,谁想到,林白木就这样赖在他们隔壁不走了。
4
北市夏天的天气很多变,经常早晨艳阳高照,傍晚就会乌云密布,所以出去玩儿的时候林白木总会自己穿个外套,再带一件。
流年显然早有准备,她会穿着自己的外套,然后把林白木手里的那一件,明目张胆地披在懒于带外套的曲凡身上。
如此明显的“施舍”,曲凡很想不屑一顾把外套丢给林白木,可她却只是没出息地小声嘟囔,手指紧攥外套,跑到流年身后,尴尬地红了脸。
曲凡刚开始还担心,四个人的旅行外加流年的有意撮合,她和林白木走在一起会尴尬,但事实证明,确实是她想多了。
因为她不仅没和林白木一起走,还全程只看得到林白木和流年两人的背影,满眼都是林白木浅笑的侧脸。
“你这个榆木脑袋,拉着我一起看算什么……”
正在景区旁边的小商铺挑东西的流年推搡着林白木,同时还朝曲凡的方向努努嘴,林白木则装作看不见的样子,转身接着挑一些装饰用的小物件。
前面两个人郎才女貌光芒太盛,曲凡转过头不看他们,反倒很想让身边的方予和自己站在统一战线,最起码要让林白木知道流年是有男朋友的人,不能让他为所欲为。
然而方予却只是一脸宠溺地看着流年的背影,一言不发。
同样奇怪的,还有房间分配,林白木和方予,曲凡和流年……
曲凡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小鹿眼盯着手机不离手的流年,她发现了,只要流年单独和自己待在一起,就一定会掏出手机,若有所思的模样让曲凡都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在和方予卿卿我我。
“过几天你生日,凡凡想要什么啊?”
流年齐腰长发此时正散着,散发出淡淡的茉莉洗头水的清香,有意无意微蹭曲凡的脸颊。
曲凡揪揪自己刚长到齐耳的短发,怎么看都是流年这样阳光可爱的女生更招人喜欢。
“啊?哦,我的生日啊,又要过生日了,我自己都忘了……”
“你忘我都不能忘,赶紧的,想要什么。”
曲凡把头埋在流年的被子里闷声开口。
“二十五岁了都,没啥想要的,生日也不想过,就别告诉他们了,怪尴尬的……你要是想补偿我的话,把你给我算了。”
流年整个人身子一僵,看着曲凡的半个脑袋久久说不出话来。
后来流年没有再看手机,反倒是深深看了曲凡一眼,心满意足地倒头就睡,倒是弄的曲凡茫然不知所以。
只是,在流年无意松开手机的瞬间,曲凡好像听到了语音发出去的提示音,但流年睡得很踏实,曲凡也只好当做是她自己发出去的。
流年裹着被子,嘴角噙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曲凡很久没在流年脸上看到如此轻松的笑容了,绘画行业不好混,她和林白木两个人坚持不转行,一定过得很辛苦。
曲凡心里刚有点心疼林白木,突然就想到了他开的那辆黑色奥迪越野……
果然,有的人还是不值得心疼的。
早晨的时候,林白木好像接了一个电话,流年早早就跑到了隔壁方予的房间,民宿隔音效果不太好,曲凡一个人在房间里听他们在那边吵闹了很久。
最后,争吵以流年摔门结束,走廊里还回荡着流年愤怒的声音。
“晚上之前你给我把它弄好!所有东西是你要做的,你要是走了,就别再跟我说对不起!”
流年把一张卡片塞进口袋里,拉着曲凡走出民宿,曲凡不知道流年刚刚的话是对谁说的,她第一次见流年这么在意一件事情,不管是对谁说的,曲凡觉得她比任何人都需要安慰。
喝啤酒,吃冰激凌,撸串,几乎所有流年平时不会碰的东西,曲凡都带她吃了个遍,但流年依旧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还总是担心地盯着手机屏幕。
就在曲凡马上就要使出杀手锏,带流年去吃提拉米苏的时候,流年的手机屏突然一闪,方予发来消息。
“林白木走了。”
5
流年打开卧室门,似乎是想带曲凡去一个地方,但她看见曲凡悄悄从行李箱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牛皮本,所以蓦地噤了声。
本子的每一页都贴了照片。
她每次回家都会去之前的高中逛一逛,和门卫大叔混熟脸之后,也不用每次进去都麻烦自己的班主任。
照片里是高中校园的一草一木,和林白木有关的所有东西。
林白木给她递情书的那个拐角,她死皮赖脸追着他答应自己交往请求时,旁边的那棵柳树,即使没有交流也要一起吃饭时坐的那个长椅……
之前,曲凡还有另一个本子的,也是这样一个牛皮本,里面是她整个大学从南城的学校跑到北市的火车票,那时候他们已经分手了,但她会跑到他在的城市,去到他可能待过的每一个角落,即使每次偷偷看到的都是他和流年在一起画画的样子。
大学毕业的时候,曲凡把本子交给了流年,想让她帮自己处理掉,流年神经大条的模样,肯定看不出来林白木喜欢她。
如果当初他和自己一起考了摄影,也许彼时和他待在一起的就会是自己了……
“凡凡……”
流年走到曲凡身边,用洞察一切的目光盯着她看。
“林白木开车去机场了。”
“哦。”
“他有东西要给你。”
流年把曲凡带到隔壁方予的房间时,曲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屋内布满了精致粉嫩的装饰品,天花板上整齐排列的粉红灯泡尚未完成,两个单人床上散落了一片还未吹起来的心形气球,房间里到处张贴着一个女孩子的照片,有躺在沙滩椅上惬意微笑的,有裹着外套在风里瑟瑟发抖的,还有一脸满足吃着冰激凌的……
当然,最醒目的要数房间正中放着的一张素描,画里的女生用被子半掩着脑袋,小鹿一般可爱的眸子瞪得滴溜圆,双颊俏皮地飞着两抹阴影。
从照片到素描,里面的主人公全都是曲凡。
“明天你生日,原本打算今晚让他们弄完的,结果白木接到客户电话要一起讨论合作,昨天我的手机又抽风,把你说的什么要我把自己送给你……就抽风地说要晚上回去。”
“什么啊……林白木喜欢的不是你吗……”
曲凡揪着流年的衣袖,跟想让她给自己一个肯定答案。
流年没有说话,而是拉着曲凡的手走到床边,枕头下面有一个牛皮本,和曲凡手里现在的本子一模一样。
“这个本子你总还记得吧,大学毕业的时候你让我帮你处理掉,我其实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就想着,你喜欢了他这么久,最起码在要结束的时候知道一下这段感情,我就给他了……”
流年偷偷看了一眼曲凡,见她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敢接着说。
“我以为这个本子应该早就不见了的,结果前几天我去他家,在角落里看到了这个本子,你那时候买的火车票还在里面,而且,还多了一些东西……”
曲凡打开本子,扉页上还有自己那时候写的话。
“今天摄影考试,你第一次这么明目张胆地放我鸽子。”
这句话的旁边,林白木龙飞凤舞地描着几个字。
“今天,因为孤儿院院长突然去世,帮忙料理后事,我第一次错过你。”
而后,在曲凡开学去往学校的那天,她贴了曲洋镇到北市的火车票,并且写了一句话。
“今天开学,偷偷去你的学校看了一眼,这是我第一次感觉自己失去了你。”
旁边的纸张微皱,看得出来它被泪水浸湿过。
“答应了院长好好照顾流年,错过摄影考试,却意外参加了绘画班,这是我第二次错过你。”
流年和林白木的青梅竹马是和孤儿院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流年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林白木的家在孤儿院隔壁,他的父母时常因为工作外出,所以会把林白木交给院长照顾,他和流年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曲凡也曾听流年说过,林白木像是她的哥哥,是那个时候的她,除了院长之外唯一愿意信任的人。
而后的每一页,都清楚地记录了林白木对曲凡的愧疚怀念与……不舍。
最后的一张火车票是曲凡回家之前,最后一次从南城到北市,曲凡这次什么都没写,似乎没有结尾就永远不会结束一般,倒是林白木,在旁边巴拉巴拉写了一大堆。
“我记得你所有的爱好和习惯,你是个小路痴,喜欢白色,不喜欢带外套,喜欢吃冰激凌,不喜欢喝胶囊,喜欢摄影,即使后来因为我开始讨厌摄影……我记得这么多,却总是忘记你还不知道我爱你,整整三十五次的错过,不知道现在我们之间还剩下什么。”
“我总是以自己的不善表达为借口,逃避着你的一片赤诚,不知道下次再见到你,会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还有没有资格补偿这么多年我亏欠你的,我想要知道你渴望什么,然后换我来成全你好吗?”
流年拿出纸巾帮曲凡擦眼泪的时候,曲凡才发现自己脸上已经冰凉一片,声音都止不住开始颤抖。
“我……可是,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他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我,我……”
流年伸手掏出早晨装在口袋里的卡片,上前一步把曲凡抱在怀里。
“凡凡,林白木的身份证在我这儿,他肯定跑不远,如果你想勇敢一点的话……”
身份证上的林白木笑得温柔,白如瑞雪的运动服,一如曲凡第一眼见他时那么惊艳。
房间里还未完成的生日惊喜,在曲凡的脑子里胡乱翻滚,二十五岁的开始,或许,她应该再疯狂一把。
“小年,飞机场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6
曲凡拦了一辆出租车飞快地赶往飞机场,却因为恰好赶上晚高峰,高架上汽车鸣笛声此起彼伏,曲凡看着窗外匆忙来往的行人,和堵的水泄不通的车灯,打开手机再三确认了一下地图app还在正常运行。
她打开车门想就这么跑到机场,全然不顾身后流年的呼喊。
她循着地图,沿着地图上显示的小路走到了一个公园,却被公园里到处都是的路标给弄懵了,比划了半天手机才发现自己怎么都看不懂……
她揪着路边经过的行人,带着哭腔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那个,机,机场,机场怎么走啊……我,我要去找个人,我……我快来不及了,我,我好像,迷路了……”
被她抓住的行人一脸惊恐地挣脱她的手,躲瘟神一般赶紧跑开了。
曲凡抱着双臂无助地蹲在地上,这条路是公园旁边很偏僻的小路,很少有人经过,夜色微凉,四下无人更显寂静,她蹲了半天感觉无济于事,这才站起来急得直跺脚。
就在曲凡想要往前一直走,起码可以先找到大马路的时候,手机的响声划破空寂,曲凡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急忙接通手机。
“小年,我不知道自己到哪里了,我……我在一个公园里,好像迷路了,这里的地图怎么和家里的不一样啊……我,我该怎么办,我……”
“你在原地待着不要动。”
电话里不是流年的声音,是一个男生,曲凡感觉自己有很久没这么近距离地听到过他说话了。
“林白木……你不要走,我,我不要你成全我,我……我要你……”
“我不走我不走,你乖乖待在那里,把定位发给我,乖……”
林白木的声音很温柔,不似以往的清冷,这让曲凡在原地呆了很久,直到一个踏实宽厚的怀抱把自己稳稳包裹,她才哇的一声哭出来。
“我来了。”
林白木柔声安慰着怀里的曲凡,哄小孩一般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你怎么能在我生日前一天跑掉啊,要给我的生日惊喜都还没准备好,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不会了,不会了,我不会再让你错过了……”
7
不远处,曲凡和林白木紧紧抱在一起,而在他们身后的小树林里,流年紧抠着树干,微微用力到指节发白。
方予从一旁探出脑袋,看了一眼紧紧拥抱的两人,故作轻松地开口。
“你就这么把妹子拱手让人了?”
流年不自然地松开手,反倒解脱一般长舒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了,凡凡的一点没变,如果一定要找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的话,大概就是‘喜欢林白木’这一条,要加上个‘依然’了吧,这样挺好的,起码,我还是她最好的闺蜜。”
当年林白木给曲凡递的情书,其实是帮流年递的,但流年怕自己的莽撞会吓到妹子,所以就没在情书上写名字,没想到反而让曲凡误会了。
后来的事情,完全超出了流年的可控范围,林白木不愿意抢走流年喜欢的女孩子,所以总是躲着她,谁知道曲凡紧追不舍,最后竟然变成了她倒追林白木……
“因为我的自私,带给了白木这样的困扰,我得不到凡凡也是活该,可是老天对我真的不薄,让她成为了我的闺蜜……”
流年不忍心看着曲凡一直这么单相思下去,而在她下定决心要劝林白木和曲凡在一起的时候,林白木意外发现自己竟然开始不习惯没有曲凡在一旁咋咋呼呼的日子。
就这么半推半就,林白木不明不白地同意了曲凡的追求,但流年以为都是因为自己,才让林白木勉强自己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所以在林白木因为院长的事情错过摄影考试,最后不得不和她一起去报考绘画考试,并且曲凡因为这件事和他分手之后,流年甚至是有点庆幸的。
直到她前不久去林白木家,看到喝得酩酊大醉的他,抱着手里的牛皮本,甚至哭着对她说“对不起”,这是流年第一次见他哭成这个样子。
“那时候,我才知道,白木和凡凡的痛苦,竟然都是我一个人造成的,所以我才会跟他说我交了男朋友,让他放心去追凡凡。”
计划原本是要林白木拍照记录下曲凡的每一秒快乐,谁知道刚一开始,他就傻傻的忘关闪光灯了。
“还有啊,谁知道这小子这么敏感,凡凡随便一句‘想要我’听在他耳朵里分分钟变成表白,幸好我机灵。”
流年转身拍拍方予的肩膀。
“兄弟,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其实流年一点也不知道,她现在笑得比哭得还难看,就连她故作欢快地跑向林白木和曲凡的时候,方予都觉得她下一秒就会跌倒在地,不省人事。
流年的背影越来越远,方予这才轻轻摩挲着刚刚流年抠过的地方,苦笑出声。
“其实我的情敌,从来都不是林白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