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姑凉想他是应该不会看到这个,所以才敢把内心的秘密倾诉在这里,就像她大概就是这么怂的人,只敢在半醉间去接近他,试探他们这将近两年的空白期。
或许人在爱情里,很容易就将犯贱和矫情发挥到极致。在分开的最初一段时间里,荆姑凉每天早晨醒来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我们分手了。她抗拒出门,抗拒下楼,感觉每一个路口、每一家小店都有他的身影和气息,它们好像都在她耳边说:你失恋了,你以后是一个人了。荆姑凉想不明白,明明是他先牵起自己的手,但却也是他选择了放手,明明前几天他们还一起手牵手去吃饭庆祝生日,而后等来的却是他在空间的分手宣言。荆姑凉在想,人的感情可以在短短几天就收放自如吗,有时候她甚至会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真的性格有问题,是不是自己真的不适合谈恋爱,是否自己真的在爱情里面太被动了,不懂得如何去表达,感觉好像自己付出太多了就输了,只好把内心的滚烫缩进傲娇的外壳。可是,爱一个人就应该要告诉他呀就应该勇敢地去表达呀,当然,这是荆姑凉后来才明白的。
一段时间过后,荆姑凉渐渐走出了失恋的悲伤,不再彻夜难眠,不再闭上眼都是他的身影。她想要彻底告别这段失败的恋情,所以她删掉了所有的照片,撕掉了一起去看过的电影票,扔了他送的礼物,唯一留下的是“5.20”那天他送的项链,荆姑凉想了下,还是留下吧,总得有一点纪念,尘封箱底,知道自己再也不会戴上。清除了身边关于他的痕迹,荆姑凉认为自己放下了,可洒脱了,但这种想法在人潮中看见他的那一刻瞬间瓦解,心中的激动、紧张、不甘早已出卖了她,原来都是自欺欺人、自我麻痹罢了,但她依然面不改色,只是怕被别人窥探出她内心滚烫的秘密。
于是,荆姑凉又回到了失眠的状态,记忆中的甜蜜越多,夜晚就有多心酸漫长。酒此时似乎成了她最好的安慰,虽然想念不会减少,但至少能让她不再煎熬地等待着清晨一同苏醒。
时间不会抚平伤口,只会让它不再流血、结痂,然后出现丑陋的疤痕。荆菇凉已经看见了这道疤痕,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们不会再在一起的疤痕。她开始努力去过没有了他的生活,毕竟,一个人,日子也是要过下去的,当一个人不再爱你,你的悲伤、眼泪对他来说就毫无意义。她还有父母、朋友、学业这些生命中的重要的人和事情,她不要再为了这段无法挽回的爱情去糟蹋自己的身心。
转眼到了大四,临近毕业,吃过班级散伙饭后,酒至微醺,荆菇凉突然冒出了相见他的想法,那一瞬间觉得,如果此刻不见,不知道以后还不会有机会。但是,她又是这么怂的人,不敢拨下那串数字,怕被拒绝,遂又喝了一听啤酒壮壮胆。
“喂,你在哪,我想跟你说说话。”
“我在外面吃饭,快结束了,这样,我去找你吧。”
“那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
“好。”
挂了电话,荆菇凉感觉好像回到了一年多前,熟悉的对话,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微风,以及熟悉的等待,他们好像不曾分开,那一年多的空白好似不存在,时间只是如进度条一般从最初一下子拉到了最后,空气中的丝丝花香,竟然为这一刻增添了些许甜蜜和期许。
过了会,他便来了,跟恋爱时一样手里拿着荆菇凉爱吃的零食。荆菇凉对他嘿嘿一笑,说,你来了,他把零食给荆菇凉,呐,吃一点解解酒,以后不要再喝这么多了。荆菇凉听得有些不真切,他的语气跟从前一样温柔,他还记得自己爱吃什么。他们聊近况、聊未来,但默契地决口不提各自的情感。大概是心里都明白,只要那个盒子被打开,目前粉饰的太平和美好就会破碎,不敢去轻易试探,或者也是不想去试探,他们都很聪明地当着糊涂虫。
毕业论文答辩结束后,荆菇凉就要离开这座赋予了她最美好的4年的城市,南下去上班了,与他终究是不在同一座城市了。临行的前一晚,荆菇凉和室友在学校周围的烧烤摊吃着最后一顿,大家又哭又笑,道尽这4年经历的种种,仿佛还在昨天。席间,室友对荆菇凉说,其实,我一直认为你从没放下过他。这一句如当头棒喝,同时也给她的心重重一击,原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是句颠扑不破的真理。借着酒意,荆菇凉想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全部告诉他,拨通了他的电话,诉说自己的思念、委屈、不甘,他们终于开始诚实地面对自己,面对这段感情。说了许久,说到荆菇凉自己都不知道在讲些什么有的没的,直至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心理和身体的难受一同袭来,荆菇凉决定,以后再也不会喝醉了。她给他发微信:
我昨天没胡说八道什么吧,一觉 醒来全不记了。
没有,以后别喝那么多了。
好的。
至此无话。其实,荆菇凉没有全部忘记,她清晰地记得,他说他对不起她,分开以后他也会难过,也会想念她,也会失眠,也会梦里全是她,但也清晰地记得,他说他已经慢慢地放下了,以后的事顺其自然。所谓的假装,只不过是荆菇凉自认为可以保护自己的铠甲,坦诚过后,她也可以做到微微一笑,不带走一片云彩。
在临行时,他来送她了,买了一大袋周黑鸭,说,你看你都瘦了,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多交朋友,嗯,可以抱一下吗?荆菇凉点点头,张开了双臂去埋在他怀里,就让自己最后贪婪一次吧,荆菇凉想,心里既欣喜也悲凉,他们以后都会遇到各自的某某,在另一个人的身边开启新篇章,曾经热血而真挚的誓言永远的被封存在了那4年的光阴里。
过安检时,荆菇凉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他,似乎看得越久就越容易刻在脑子里,队伍前进着,人潮挡住了视线,他们终究是回不去了。
那就这样吧,再见了,最好的青春与最好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