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本事吃饭,比谁也不低。麻油拌芥菜,各有心中爱,谁也不许笑话谁!”
上面这两句话,出自汪曾祺的短篇小说《三姊妹出嫁》。
“秦老吉是个挑担子卖馄饨的”,但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卖馄饨的。
这特别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他的馄饨担子非常特别,不像馄饨担子,更像是“一件什么文物”,它是楠木打造的,“雕着花,细巧玲珑”,扁担和柜子是一体,整体看起来“像一个罗锅桥”;二是他的馄饨馅很丰富,作料特别齐全,不像别人只卖一种“葱花水打猪肉馅”的馄饨;三是“他的器皿用具也特别精洁”,用来拌馅的深口大盘,“是雍正青花”。
秦老吉的老婆过世得早,给他留下了三个女儿:大凤、二凤和小凤,三姊妹“从小没娘,彼此提挈,感情很好”,而且各个手脚勤快,把家里拾掇得“清清爽爽,干净得像明矾澄过的清水”。
姊妹三个“各有所长,分工负责”,大凤做衣服,二凤做饭,小凤挑花绣朵。
她们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秦老吉便给她们分别许了人家,大凤许给皮匠,二凤许给剃头的,小凤则是许给卖糖的。
他们虽然是普通人家出生,但各有所长,那手艺深得街坊邻居们的喜爱。
皮匠被叫做麻皮匠,因他脸上有几颗麻子,但这也成了他与众不同的标志。麻皮匠绱鞋(将鞋帮与鞋底缝合)不但快,做得好,而且“针脚细密,楦得也到家,穿在脚上,不易走样”。
剃头的大儿子大福子拉上弟弟小福子,把自家的剃头店,改造成了有格调又服务周到的理发店,因而生意火爆。
大福子还是个多才多艺的人,“笙箫管笛,无不精通”。
卖糖的姓吴,只有一个踮脚的老母亲,家庭里,母慈儿孝。
他卖的糖是自己做的,那糖像是艺术品,“人家买去,都是当摆设,不吃”;他也做能吃能玩,价格很便宜的糖兔子,“一般的孩子都买得起”。
三姊妹同一天出嫁,坐同一顶花轿。
会吹唢呐的大福子,把小凤和大凤送进了洞房,再去迎娶二凤。
“三个女儿的婆家,都住得不远,两三步就能回家看看父亲”,而且出嫁后的三姊妹“炊煮扫除,浆洗缝补,一如往日”。
若是秦老吉有点儿头疼脑热的,“三个女儿抢着来伺候,比没出门时还殷勤”。
秦老吉即使不再卖馄饨,也不愁吃穿,但他“还是挑着担子卖馄饨”,这是他的价值,他的坚持。
凭本事养家糊口,这不丢脸。
做喜欢的事情,毕竟,事情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
勤劳踏实的人都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