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致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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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勇坐在公共汽车靠窗的椅子上,旁边一个美女挽着他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上,黑亮的秀发像瀑布一样绕过女孩细长的脖子挂在郝勇肩头。窗外的阳光照在脸上,轻轻闭起双眼,甜淡的香水配上吐气如兰的柔缓呼吸,像一只充满魔力的小手,不断地撩拨着郝勇的心肺,刺激这他的生殖神经中枢。香艳的温柔以他俩为圆心,旁若无人地向四周散播,周围的乘客向他们投来了羡慕的眼光。
郝勇在一个不知道的地方下了车,刚刚还艳阳满天,现在空气中却布满了阴郁的雾霭,没有人烟,荒凉不堪。回身望去,那个跟随自己一前一后手拉手走下客车的美女没有跟自己告别便不知去向,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想张嘴呼唤,却不知道人家的名姓。
郝勇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只能向着前方隐隐约约一片黑影走去。
残破的庙宇。院墙破败不堪,当中一株千年古树,枯死的主干高接入云,顶上曾经肆无忌惮地向外扩张出去的树冠,如今只剩下峥嵘却毫无生气的光秃秃地虬枝,向死神的爪牙伸向深沉昏暗的天际,冷风袭来,呜咽不绝,无尽的凄凉与恐怖。树下唯一一间殿堂门倾窗倒,尘埃遍地。房顶的一角已经塌落,露出一个巨大的三角形天空,浓浓的雾气从残口一股一股地涌进来,像舞台上的烟雾扩散蔓延,最终消失的无影无踪。两根粗大的立柱苦苦支撑着早已失去平衡的屋顶,顶上榫卯相交的木制构件被并不强劲的风吹得咯吱吱乱响。立柱中间的地上有一座佛台,端坐着一尊不知法名仅剩半拉身躯的无头佛像,法生的空洞向通入冥界的入口,随时可以将人的三魂七魄收入其中。
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法像虽残损不全,但依然法力无边。
突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站在佛堂之外向里探头窥视的郝勇受不了侵骨的寒凉,使劲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立柱之后,款款走来了刚才那位美女,挽着自己的手轻声说道:“站在外面不冷吗?快进来暖和。”郝勇就像摸到了三九严冬在室外被冻透了的金属,身上激灵灵打个冷战,想躲避,想抗拒,双脚却不由自主的随她走了进来。
风势越来越猛,屋顶的响声也越来越强,好像即将被这股狂风掀开,揉碎,一块块散落凡尘。
“我们这是在哪儿?”
“你不记得了吗?”
郝勇摇摇头。
“你——不,我们——都已经不再是阳间之人。横死之人进不了五道轮回,只能在这儿做一个孤魂野鬼——像他们一样。”
郝勇顺着美女手指的方向朝身后看去,那扇歪歪斜斜悬挂着一块门板的殿门外檐下,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群人——一群鬼——只有灰色的身影,看不清每张脸。他们举止各异,有的来回游荡,有的呆呆伫立,有的席地而坐,有的仰天长啸,发出阵阵凄厉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不可能。
明明自己还好好的活着。还记得前几天跟父母团聚,聊着自己中秋节前走亲戚时各家的情况;远在异国的长子在视频中第一次主动祝自己节日快乐,因青春期叛逆而造成父子间强烈的隔阂,此时冰消雪融;六岁的小儿子放下手里的玩具,跑过来缠着自己打那种被他爷俩玩烂了的教孩子认识拼音字母的扑克牌,虽然儿子已经可以非常熟练的使用拼音,但仍旧对它乐此不疲;举着红酒,妻子偎依在身旁,站在茶室窗前看着外面的灯火阑珊,细心地叮嘱自己出门要多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这一切都在眼前,怎么可能就从此彻底的失去了呢?
“你他妈的是谁?胡说八道什么?我要回去,我要再回到刚刚下车的地方,去坐返程的车!”郝勇愤怒的想甩开美女的手,走出这间行将倾覆的佛堂。
“哈哈……”美女的手仍旧牢牢的抓着郝勇的手腕,仰头大笑,披肩的长发垂向地面。
刺耳尖利的笑声逐渐转为阴森的冷笑,猛地把头甩回正常的位置,长发随着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将那张红润美艳的脸遮盖起来,在左右来回一摆,苍白的脸上失去了所有的血色,紧盯着好勇的双眼里泛起幽蓝的寒光,冷笑的嘴角现出尖锐的獠牙。拉起郝勇,走向那扇门口。
门口那几位好像根本就没有见到郝勇和女鬼的存在,或者根本不去在意他们,仍旧各自保持着刚才的状态。身高180,体重160的郝勇感觉自己像纸人一样,被女鬼轻易地扯过来,扔出去,在狂风中疾速向山崖下坠去,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