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还是本科生学历呐，怎么来当保安啊？”腾飞公司的人事专员惊讶地问来面试的这个小伙子。
“我其实就干两个月，过两个月就要进行硕士阶段的学习了，这不是家里也不太富裕，就出来干两个月，补贴家用。”林舒笑着解释。
“哎呀，你这……当假期工只发正常员工80%的工资，你就在这儿干呗？到时候有啥事再辞职不就得了？”人事专员趁着四周没人，低声对林舒说道。
“不用，就按规定来就行。”林舒笑着回答，并不以为意。
“唉～你这傻小子！签合同吧。”人事专员有些郁闷地把合同拿出来递了过去，“对了，你的学历比较高，我一会儿和主任说一下，看能不能给你安排到主管的位置上，毕竟你也是管理学专业的。”
“行，那就谢谢姐姐了。”林舒依旧温和地笑着。
“还会说句灵巧话，小书呆子……”最后一句是小声说的，但林舒听见了。
“小林啊，以后你就是保安队的代理主管了，这帮小子可不好管，你能行吗？”后勤主任于姐有些怀疑地问。
林舒调动了下脑中的管理学知识，没感觉有什么问题，便回答道：“放心吧，没问题。”
“那就好，我跟你说，不管你在学校怎么学的，实际情况基本是不一样的，最近老总对保安队很有看法，希望你来之后，能重整一些风气。”于姐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好的于姐。”
“林主管这两个月负责你们的工作安排，大家一定要注意配合，知道吗？”
后勤会议上，于姐冷着脸向保安们介绍林舒。
“是！”一众保安队员异口同声，气势如虹。
“这边就交给你了，小林。”于姐交代一声转身出去了。
“领导好，嘿嘿。”一个下颌尖瘦得像玉米扦子，酱色皮肤的矮个男人嬉皮笑脸地凑了上来，前撅的头发离林舒的鼻尖不到三公分，一股头油混合烟草的气味扑鼻而来，差点给林舒顶一跟头。
“亮哥，有什么事吗？”林舒皱着眉头问道。
“最近兄弟们过的太惨了，盼星星盼月亮的才算把你盼来。”亮哥说着还扭头朝其他保安使眼色，“是不是啊？”
“对对对……”
“就是就是……”
“一看领导就是文化人儿，啊，长的还这么帅，肯定跟老总也说得上话，你看现在我们保安兄弟都这么累，工资还低，你看跟老总说给我们争取争取，加钱减负，哈？”亮哥的眼睛滴溜溜直转。
“我刚到这里，和老总也说不上话，还是过段时间看看大伙的工作内容吧。”林舒说道。
“我们工作都很用心，也很累，领导……”
“别叫我领导，叫主管就行。”
“那就林主管，啊，您是兄弟们的主管，可得为兄弟们做主啊……要不，晚上我们请您吃个饭？”
“先工作吧，刚好来了点活儿。”林舒看了下手机，是群里的消息，“有两套桌椅要搬一下，去几个人吧。”
所有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人动。林舒一愣：“有什么问题吗？”
亮哥上前一步说道：“主管儿，你看，咱们是保安，什么是保安？保卫安全的呀，公司来了暴徒是咱们处理，要拼命的，平时这些活儿哪是保安该干的呀？您没来我们得干，那今天您来了，还不为我们做主？”
“什么意思，就不干了呗？”林舒一愣，“哪有暴徒？三十年不来暴徒，你们还三十年不干活吗？”
“我们可以干！但这不是我们的活儿，我们也不能白干呀！您看就算我们看您的面子干了，您是不是也得买点饮料慰劳慰劳我们？”
“还慰劳……”林舒气乐了，“你们没有工资吗？据我所知，腾飞公司的保安工资比其他地方还高五百元，怎么？啥也不用干？”
“咋叫啥也不用干？我们一天都累死了，是不是兄弟们？”亮哥又振臂高呼起来。
“是！”后面的回答异口同声。
“行，你们不干，我去干！”林舒气坏了，直接奔需要工作的地方。
“好嘞！主管体恤民情，咱们休息去喽～”亮哥带着所有人走了。
晚上下班，承包了腾飞公司一白天所有后勤体力工作的林舒，累得双腿像要断掉一样，他几乎想立刻辞职，却咽不下这口气，他干脆将所有保安的微信加了个遍，却只有一个人的通过，这个人叫刘二。
“主管好！”刘二打招呼道。
“白天的事你怎么看？”林舒发消息问道。
“我也觉得主管太不体恤民情，我们这么累，还赚的这么少，还危险。亮哥说他之前待的地方啥也不用干，赚的还多。”刘二说道。
“那你想没想他为什么不继续在那干？”
“不知道，他没说。”
“不是啥也不用干，是有工作他不干，然后被开除了。”
“……”
“想赚钱总得付出，你年纪小，别和他们混，我明天和你聊。”
“好”
第二天
“小刘，坐。”
办公室里，林舒对刘二说道。
“谢主管！”刘二坐下了。
“你也看到了，他们这帮人，除了偷奸耍滑啥也不会，时代一直在进步，他们这样早晚要穷途末路的，你这个年纪一定要努力工作和学习，好吗？”林舒说道。
“我听不懂，反正就是好好干呗？”刘二说道。
“你什么学历？”林舒一愣。
“小学，但我小学也没怎么学，净睡觉了……”刘二嘿嘿一笑。
林舒以手扶额，不知道该说什么。
“叮咚”一声，林舒的手机响了，是有新的工作安排，搬几个柜子。
“这样，来活儿了，你去库房取车，咱俩一起去一趟。”林舒说完，急匆匆地去了现场。
半个多小时后，林舒的第十二次电话催促完，刘二才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林舒问道：“车呢？”
“我没找到库房钥匙。”
“我*！”林舒鼻子差点气歪了，“行了行了，不用你了，我去取好吧？”
仅仅五分钟，林舒就到工具柜取了库房钥匙，又去取来车。回到柜子处，发现刘二不见了。
“你去哪了？”林舒给刘二打电话。
“你不是说不用我吗？我在休息呢。”
“快过来！这么大的柜子我一个人搬得动吗？”林舒无奈地说。
“好好好，我马上来。”
十五分钟，林舒第五遍催促的电话后，刘二到了，两个人一起把柜子搬到车上，林舒拉着货车，完成了这次工作。
“那我回去了？”刘二问道。
“你别走！”林舒吓了一跳，连忙说道，“还有两个活儿，你帮我干完，剩下的我自己能搬动的我自己干。”
“好。”
就这样，刘二又帮干了两趟，回去休息了，林舒又累了一天。
第三天
林舒把所有保安叫到一起，打算开会再争取一下。
“今天把各位叫到一起，打算说点儿掏心窝子的话。”林舒扫视着众人，诚恳地说道：“各位也都有家人老小要养，不能一直混日子，现在需要保安，等将来发展到一定阶段，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不需要这么多甚至完全不需要保安的时候，我们毫无一技之长，又该怎么给家人以保障呢？”
“我林舒没什么本事，但学识还有一点，工作之余大家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我，我不懂的，可以联系我们学校的同学、老师甚至教授级别的来帮助大家，所以……”
这时，他忽然发现刘二直愣愣地瞪着自己，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而亮哥脸上则始终带着玩味的笑。
“刘二，你怎么了？有话就说。”林舒问道。
“你**凭什么让我干活？”刘二忽然怒吼起来，在场所有人包括亮哥都吓了一跳。
“什么活？今天我还没接到工作通知。”
“昨天！啊～气死我了啊～我***！”刘二的样子，好像被媳妇戴了绿帽子。
“昨天咱那几趟，你也不累呀？你没看我干了多少吗？”林舒感觉脑子不够用了，这些保安怎么比大学课程还难理解？
“你欺负我就不行！啊～”刘二忽然冲过来，一拳就往林舒脸上打来。
“砰！”林舒被一拳打翻在地，眼睛都肿了起来，所有人都傻了。
“啊～”刘二还在怒吼。
“行了！你看给林主管打的，也就林主管有度量，不会跟你计较，要是换个歹毒点儿的，不报警也得和公司反映啊，是不是？”亮哥一边打着圆场，却还抑制不住嘴角的笑，“还不把林主管扶起来，你要不要工资了？”
“我错了！”一提工资，刘二忽然来了个光速变脸，并且立马认错，伸出手去扶林舒。
“不用你扶！”林舒头晕眼花，气也不打一出来，合着刚才自己一番话完全是对牛弹琴，“亮子，你不是说有暴徒伤害公司员工你们就来拼命吗？就是这么拼命的？”
“刘二也不是暴徒啊，这不是咱们员工吗？再说我们也是员工，我们自己也需要保护不是？”亮哥恬不知耻地笑着说。
“哦，合着有暴徒你们就先保护自己，没暴徒还什么工作也不做，还得给你们涨工资是吧？你们看是老总疯了还是我疯了？或者世界上除了你们都是傻子？”林舒睁着一只眼睛，另一只因为肿胀，已经睁不开了。
“刘二，主管说你是傻子。”亮哥冷笑着对刘二说。
“嗷～”刘二原本还杵在原地，听这话又叫了起来，像发情期找不到异性的野兽。
“够了！你耳朵咋长的？主管哪说你了？”忽然，一个保安站出来制止了刘二，“消停呆着去。”
“你们都散了吧。”林舒挥了挥手。
“谢主管！”一群人一窝蜂全散了，只剩下刚刚说话的保安。
“龙哥，你可算站出来了。能替我说话，可见你才是这里唯一的好人。”林舒苦笑道。
“主管，你说你有学历有本事，来这破地方体验什么生活？”龙哥摇摇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你跟他们能说明白什么？这里连个初中毕业的都没有。”
“我就不信管不好这里！”林舒不服。
“底子打下来了，没办法。”龙哥说道，“要想改变，只有把所有人都开除，重新招！”
“用奖惩制度管理不行吗？”林舒说出自己的想法。
“主任呢？你不顾及了吗？”龙哥冷笑着说道，“你管好了，证明主任无能，所以现在都在这儿混呢，你希望大家学习，怎么学？一个个字都认不全，你从小学开始教吗？他们自己已经绝了学习这条路，你把知识纹他们身上也没用。”
“就说刘二，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儿，你叫他干活他还知道干，但他故意偷懒磨蹭时间，让你憋气、让你着急、让你被上级批评，这样你下次就不会再找他了。”
“这次都看的出来是亮子煽风点火，但刘二这傻子，人家装枪他就放，你能怎么办？”
几番话说得林舒无言以对。
“凤凰就要展翅高飞，这些摸爬滚打的肉食鸡，不值得你努力。”龙哥拍了拍林舒的肩膀，“想报警就报警，找公司就找，我们这些人，没啥志向，到哪都是混口吃的，钱多了也是花女人肚皮上，少赚点儿还能消停消停。”龙哥说完，也转身出去了，留下屋里肿了一只眼睛的林主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