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记忆叫珍藏,有一种味道叫思念。
每年的九月,乡下老家,家家户户、前前后后的时间里都要在自家的菜地里撒上萝卜籽,种上萝卜菜。
我最喜爱的食物便与这萝卜菜有关。
萝卜籽种上后,每天浇水湿地,天天盼望着它快快发芽,快快长大!这样我就能央求老妈,跟隔壁阿华家一样,用嫩嫩的萝卜菜做一锅香香的我馋了好久的疙瘩汤。
长大一点的萝卜菜,看上去挤挤挨挨,一片碧绿,当叶子长到两三片,趁着傍晚去浇水,我就建议老妈:“可以拔了吧?妈。不然长老了。”
连根拔起的萝卜菜,嫩得跟婴儿的脸一样,回家小心翼翼地清洗干净,晚上准备享用。点火做饭,老妈在灶台前忙,我在灶台下一边添柴火,一边观察老妈操作,默默地记在心上。
一阵忙碌过后,当锅里咕噜咕噜地唱起了歌,我的心里也住进了一只小兔子。老妈给我们姊妹三人每人乘上一碗,叮嘱我们小心烫手。
碧绿的萝卜菜在汤里似翡翠,清香弥漫在小屋,尝一口,菜很軟很嫩,汤又鲜又滑。我们吃得津津有味。
萝卜菜虽说很普通,在我眼里却弥足珍贵,因为从来没有人将叶子还只有两三片的萝卜菜出售,菜市场里根本见不到它的身影。
疙瘩汤虽说不稀奇,但是用又鲜又嫩的萝卜菜来组合,吃起来却是爽滑可口,闻起来清香无比。
在那个贫穷的年代,既不常吃到肥美的鱼,也不常吃到喷香的肉,对它情有独钟的原因,或许是萝卜菜里也浸润着我自己的劳动吧!
那个时候,放学归来,一群小伙伴总是相约去担水浇地。少年不知愁滋味!儿时的我们,出了校门就象笼中放飞的小鸟。
去浇地的路上,调皮男孩子经常会被飞来飞去的蜜蜂吸引,顺着蜜蜂的踪迹找到蜂巢,象发现新大陆一样,大惊小怪地呼朋唤友:“快来看!快来看!这里有一个蜂窝!”然后在附近找一根长树枝就要去捅,吓得女孩子们连连惊叫,四处逃散,笑声和惊叫声一片。
女孩子天生喜欢花朵,常常在菊花丛中逗留,惊喜今天比昨天开得多,摘几朵比较哪一朵开的更艳、更香。那些盛开的野菊,有黄有白,黄的赛金,白的如雪,在这寂静的山野,无需打理,无需浇灌,悄然绽放,吐露芬芳。
“还不干活!天要黑了!”不知谁喊了一句。大家慌忙收了玩耍的心,嬉哈着奔向自家的菜地。
儿时记忆,零零碎碎,就像那阳光照在湖面上,一闪一闪,微风下,碎金满湖。
我十几岁离开家乡,在外求学,此后很少回去,后来一家人定居省城,回去得更少了。陆陆续续听说,留在村里的人越来越少了,年轻人都外出打工,父母孩子都接到了身边,村里仅有三四户人家留守,以前热闹的小山村变得冷冷清清。
多年以后,父母偶尔回老家,带回一些零零碎碎的消息:阿锋早年在外打拼,结婚生子后日子越来越红火,不料天有不测风云,爱人突发意外,孩子生病先后离他而去。
阿进阿月两兄弟最有出息,广告公司干得风生水起,全村人津津乐道。
还有我那能干的、美貌如花的桂姑,花季年龄遭遇家庭变故,离开家乡,最近又听说她开了一家茶馆,如今早过了结婚年龄也不成家,不知她打算要找什么的如意郎君,现在感情生活又咋样……
我想起了儿时帮我担水浇地的小伙伴,当年那个大我一岁,力气却比我大很多,能帮家里分担很多家务的阿华,在我外出求学后,她就嫁了人,以后再没见过她。
长大后,我们各自漂泊在不同的城市,像那开在山旮旯的野菊花。然而,吃遍各个地方的美食,终究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味道。
又是一年九月天,深夜,隔窗望月,云淡风轻,一阵渺茫清香飘来,似花香,又似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