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F离婚了,原因是丈夫出轨,这令她十分困惑,但更令其不解的是,丈夫非但没有表现出羞愧之意,而且不对她做半点解释,直接离家出走,并且提出了离婚。
F与丈夫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她是高知家庭出身,家中的独生女;丈夫的家境较贫寒,自小就过继给了没有孩子的姑姑,因为血缘比较近,过继的事并没有对他隐瞒,加上姑姑、姑夫的性格比较刻板孤僻,丈夫就一直在两家之间来往。
F的丈夫大学毕业后,分配的工作不是太理想,F就动用了自家的人脉给丈夫调动了工作,在丈夫的仕途升迁之路上,F出了不少的力。后来他们有了女儿,一家人生活得和和美美,生活的富庶度也远远高于平常人,而今,丈夫竟然甘愿抛弃这一切,宁可净身出户也要离婚,这真让她不解。
想不通的F找到了心理医生,医生说那是丈夫童年关系情节在作祟。
心灵成长的关键时刻是在3-6岁,这时的孩子如果得不到父母的关爱,就会在心里投射下不安全感的阴影。不安全感的特征是焦虑、恐惧、害怕被伤害,其最重要的行为模式就是逃避。生活在姑姑家的F的丈夫,如果遇到不开心的事,他不会想到解决或是承受,他会本能地逃到父母家中,他觉得那是个安全的港湾;如果在亲生父母家中遇到挫折,他同样会逃回另一个安全岛——姑姑家,这种行为模式逐渐会成为一种思维定式。
F的婚姻中可能存在着问题,对一般人而言会去面对并解决,但对她丈夫来说,他会本能地选择逃避,因为一切的变化对他们来说都是危险的,只有逃离出存在变数的婚姻,他才会感觉安全,所以才有了孤注一掷离婚的举动。
我记得与F的谈话是在一个晴朗宁静的午后,但闻此言,犹如晴空霹雳一般,划开了我内心深处的那道黑屏,我怔怔地呆在那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是的,我就是那个行走在两个家庭之间的小孩。
我出生后不久就由奶奶照看,因为我是家中长孙女,奶奶舍不得我进托儿所。我的父母都是大咧粗心的性格,看到奶奶如此疼爱我,也就心安理得地把我放下了。与天下所有的祖父一样,奶奶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我的身上,我自然也是喜欢与奶奶住在一起,只有在周末我会去父母家。就这样,我在两个家庭中游走着,从童年、到少年、再到青年,不知不觉间,不安全感已在我的心灵中滋生并弥漫,直至那种性格缺陷被烙印在我身上。
正如那位医生所言,不安全感所形成的最重要的行为模式就是逃避。
那年税务局招聘,竞争非常激烈,初试、复试我都过关了,只等第三次考试。但我却不安焦虑起来,内心恐惧,我会考上吗?要是考不上怎么办......?考试是在周日进行,在无名恐惧的压力下,我以一个非常幼稚的理由放弃了复试。
后来,我考入了一家报社,并因工作业绩得到领导的器重。九十年代末,省内外几家报社联合要做一个项目,总编让我代表报社参与其中。项目是由外省的一家省级报社主导,我们是协办。由于是初次从事商业活动,准备工作不充分,预定的完成时间严重推迟,引起客户的不满,他们要求退款赔偿。主办方表示可以与客户协商,同意时间后延的以适当折扣来补偿;不同意的也可以退款。因为主办单位已投入了大量财力,退款需另筹资金的,所以只能是分阶段进行,但有的客户不理解,就天天待在我的办公室追要货款。
如果是理性的人,会冷静地处理问题:这是几家报社联合做的项目,法律程序是规范合法的,只是中间环节出现了纰漏,而我只是其中一名工作人员,况且我的工作上并无差错。更何况参与这个项目的都是省、市级的新闻单位,诚信度是有保障的,当下我只需多与客户解释沟通,当然是会遇到态度蛮横之人。但当时的我,强烈的不安全感已开始作祟,内心的焦虑无助已达到顶点,出路只有一个——逃离,只有逃避了这个存在变数的环境我才会感到安全。于是我以各种理由请假,躲避上班,拒绝接听电话,结果导致工作局面一度混乱不堪。而面对又一个充斥着变数的职业环境,我依然选择逃避,很快我就提出了辞职。
又一次,我逃离了,并以终结我的新闻职业生涯为代价。今天,我很想对当年对我器重的领导和同事说声“对不起”,因为我不负责任的举动给他们的工作带来了困扰,但当时我并未意识到自己的性格缺陷。
其实,不安全感在人们身上或多或少地都有存在,成因也各有不同,但危害性是相同的,它会影响到我们的学业、工作、婚姻与家庭,更会对我们的人际关系造成危害。怀有不安全感的人,因为害怕被伤害,就会以冷漠、高傲为盔甲,把自己封闭起来。他们会竖起两根天线,小心翼翼地探测着外面的环境,当确信周围是安全的,他们才可以放松,一旦出现变数或环境变化,他们就会立刻将自己包裹起来,躲进坚硬的壳中,再去寻找下一个安全的环境。
廖一梅在《悲观主义的花朵》中写道:“不安感是我人生的支柱,一切事情的因由。我什么都明白,但是我抵挡不了那种不安,不安把我变成一个傻瓜,出乖现丑,做尽蠢事,即便在幸福中我也是不安的,因为幸福终将改变。如果你已经感到幸福,那么它后面跟来的多半就是不幸。”
当我知道了自己的症结所在,我便开始试着改变自己。
譬如,我会慢慢打开了自己的内心,向我信赖的人倾诉我的焦虑与恐惧,同时也学着去关心和帮助别人,与环境相融合,当我得到了正面积极的回应时,内心充满着暖意。法顶禅师说:“宇宙本身就是一个心灵,敞开你的心,人与世界就能相应了。”
譬如,我不再去伪装坚强,我会有意显露出自己的不足,让自己变得谦卑与软弱。水是这个世界最柔弱的物质,且趋于低处,然而谁能说弱水不是这个世界最具能量的物质呢?
有时,当我出现窘态或是失误时,别人的讥笑依然会刺伤我,很快我就一笑而过,内心的声音在说:“是的,这伤害到我的自尊,但自尊不过是幻念,我不会为虚无的东西而伤感。”
当我遇阻或困境时,当不安感开始萌发时,我会对自己说:“那又怎样?我只做我应该做的事,其它的上帝自有安排。”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也不急于选择什么,有时选择也是一种逃避。我会完全放下它,当我再次想起它时,恰是问题解决的最佳时机。
当我可以勇敢地面对这个世界时,我就不再逃避,也不再逃离了。
今天,我可以写下我的心路历程,就足以证明我可以真实地面对世界,真实地面对自己,我也希望与我有着同样心理疾患的朋友会从中得到启发。
《圣经》说:“在我出生以前,你已看见我了;在我吸第一口气之前,你已为我安排了每一天。每个日子都记在你的册上。”
华理克在《标杆人生》中说:“你的存在绝非偶然,造物主创造了你,而且为你设定了人生目的。”
所以,我不再害怕,也不再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