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地里长满蚕豆的春季,这个地方一年两熟。孩子们从打谷场回归到了田野,云淡风轻,天蓝地绿,一片春意。他们像是一群肆意狂奔的野马,狂奔完后,这群野马开始吃河边草了,集体潜入河边的蚕豆田里,贪婪的偷食着刚成熟的蚕豆,嚼得吱吱作响。吃够了,他们开始躺在豆田里乘起凉来。望着高远的蓝天,想着遥远的未来,他们不由得谈起自己的梦想来。
“我想当一位科学家。”
“我想当医生。”
“我想当老师。”
“我想当官。”
……
“我想当……我想当……”冬瓜噎住了,因为他所知道的职业似乎都让同伴们给先当上了,后来憋了很久,终于想到一个,“我想当警察,抓小偷。”此时的冬瓜忘了自己现在正和伙伴们偷蚕豆呢!
“永明,你呢?你想当什么?”
王永明沉思了一下,说:“我想当咱们村的村长!”
“为什么呀?这么没出息!”
“要我是村长的话,上次撒耗子药的事,我们家就不会赔了那么多了。”
“嘘……别说话啦,有人来啦!”放哨的人说。
田里顿时一片寂静,由于蚕豆枝繁叶茂,很难被察觉。这时沿着大河边传来脚步声。
“哇!好美啊。春天的田野真是太美啦!”
“是啊……真是太美啦!”
“哇!你看啊,路边的野花真是太漂亮啦!”
“看到啦……太漂亮啦!”
……
孩子们躲在蚕豆丛中,屏住呼吸,王永明心里却在纳闷,这儿多么开阔的地方啊,怎么还会有回声?
“啊!多好的田野,多好的天气,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哇!大白天的多不好意思啊!”
王永明终于明白了,这是两个人,一男一女。过了一会儿,外面没动静了,但孩子们还是不敢妄动,以免被发现,只是悄悄的凑近了,原来刚才的那一男一女也像他们一样潜入了河对面的蚕豆田里,随后,传来一阵阵“哇!啊!哇!啊!”的感叹声,孩子们以为他们又像刚才在抒发感情呢?
大概半小时后,那阵感叹声停了。男的呻吟了一声,吟出一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女的轻笑了一声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好一对骚客!刚刚而过兽性大发,接下来是诗兴大发,正在接受小学教育的孩子们根本无法理解其中的风情。更不曾想到而将来会想通的是,在这野花烂漫的田野,这对男女进行了一次浪漫的野合。
“唰!唰!唰!”那一男一女像两条蛇一样窜出蚕豆丛。然后人模人样走在大河边。
隔岸观火的王永明和东瓜等人一下子脑袋蒙了,因为他们看到了两张熟悉的脸,宋老师和唐老师 。等两位老师探讨着教学问题走远了。他们才一个个从田里爬出来。大家都怀着极大的兴趣走到河对面的田里,想看看两位老师刚才在干嘛?
田里倒下了一大片豆杆,好像一架直升机在此处降落过。
“老师也来偷豆子吗?”
“不会吧!”
“两个人怎么能弄倒这么一大片?”
“难道是在里面练武术?”
“有可能!”
“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留下?”
“没有。”
“可能他们留下的东西自己带走了。”
这群还未成熟的孩子的思想还没达到成熟的领域,更不可能想到这两个太阳底下最光辉的人在太阳底下的成熟交流。关于那片倒下的蚕豆杆,让王永明和冬瓜等人留下了无数的遐想。
“狐狸精!不要脸,是不是下面很痒啊!痒的话就自己捅两下,老娘用过的也你用啊!”一个凶狠的女人闯进了教室,披头盖面的对小宋老师进行了一番唾骂。宋老师一言不发。此时,王永明感觉到他的老师真是素质高,不跟这个恶女人一般见识。而冬瓜却觉得,狐狸精一般是脸蛋很漂亮的女人,怎么会不要脸呢。至于后面那些言语,他自己也摸不着头脑。
这个凶狠的女人就是唐老师的老婆,在县医院上班。该县的非农民阶层一般有教师,医生,公务员,还有事业单位的杂牌公务员。为了讲究门当户对,非农民阶层和农民阶层很少有组合。一般都是教师和教师组合,教师和医生组合。这次的组合是教师和医生,然而这对颇具知识分子风采的亲本组合,却还一直没繁殖出一个杂交后代。
县医院在群众看来是很有实力的,相当有技术含量的两个手术——割阑尾和接生都能做。而唐老师的老婆,恰好就是在技术含量较高的妇产科,她接生过很多小孩,看着痛苦的产妇在病床上呻吟,其实接生的她比产妇痛苦多了,此时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躺在病床上让别人也给她接生一次。这就好比银行里的营业员,天天跟很多票子打交道,却不是自己的,无不忍受心里矛盾的摧残,所以工资多点是应该的。然而上天一直没给唐老师的老婆一个让别人给她接生的机会,大家也说不清是唐老师没给她机会呢?还是她自己没给自己机会?
由于唐老师夫妻俩的工作一个在村里,一个在县城里。虽然很近,但也不可能时刻在一起,所以彼此之间有了点各自的空间。为了维持这段一直没有结果的婚姻,他老婆在他身边安排了很多眼线,关于自己老公的风风雨雨还没在学校传开,早已从村里传到了县里,这下县里的人马上来到村里,狂奔到了教室里。
这个凶狠的女人一直在骂,骂的课也上不下去了,骂得现实中的宋老师和同学们心中宋老师完全是两个人。这一堂骂课使孩子们懂得了老师可以战胜的神话。很多同学几年以来,宋老师传达给他们的世界观,被这个恶女人的几分钟大骂而颠覆了。
王永明为了维护老师,站了起来说道。
“阿姨,我们老师对我们可好了。”
“这个骚货她对谁都好。”
“那你为什么对她不好呢?”
“因为她对你们唐老师太好了。”
“这样不好吗?”
“她好我不好。”
“那怎样才能她好你也好呢?”
“他们俩不在一起就好!”
“那好,以后我看到他们俩去蚕豆田里就告诉你,好不好?”
顿时,镇定的宋老师突然歇斯底里的对那个恶女人说:“好,好,好!我们出去外面理论,好不好?”
恶女人被这突然的打断感到意外,但刚才的那个“蚕豆田”让火爆的她,马上冷静了下来。也不理会宋老师,并温和了许多,对王永明说:“小同学,那蚕豆田在哪里啊?”王永明看到自己似乎把恶女人说得不发火了,心里很是高兴。
“你要去蚕豆田么?”
“去啊,我知道去了以后你就不用告诉我了。”
“那好,我得先跟老师请个假!”
王永明一转身,发现宋老师已经不知所踪了。
王永明等一群孩子把恶女人带到了大河边的那片蚕豆田,一切还是那么如故,气氛不同而已,这次大家来得很光明正大,不像上次那么做贼心虚。
王永明指着那片倒下的豆杆说:“他们当时就在这里。”
“你们看到什么了没?”
“我们没看到什么,但听到了。”
“听到什么了?”
“听到哇!啊!哇!啊……的声音。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在干吗?阿姨你知道么?”
恶女人看着这块好像直升机降落过的地方,眼睛突然瞪得跟金鱼一样,僵直不动了好几分钟。也许她正在延续王永明等人对那片倒下的蚕豆杆未尽的遐想。想到最后,她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激烈的自我摧残,大叫一声,扬长而去。这种突变的情况,让王永明一下子无法接受,和连日来遇到的一系列自己无法理解的问题,让他不禁在想:“这些可能都是十万个为什么以外的为什么?”
小宋老师此时还不知去向,而恶女人的男人唐老师正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端着,神情憔悴的抽着半截烟,脚下已经丢了好多烟头,在等待一场即将来临的暴风骤雨。正在这个时候,恶女人以豹的速度冲到自己男人的面前,再以熊的力量一巴掌打过去,半截烟飞得不知去向。
“你到底干了什么?”
“什么啊?”
“你到底和那贱女人干了什么?”
“没什么啊!”
此时唐老师被刚才那一巴掌打得云里雾里,他就顺水推舟假装糊涂,板桥先生不是说过难得糊涂么?也许能避过此劫,他正在极力的保护那最后一层即将捅破的窗户纸。
“你到底和那贱女人在蚕豆田里干了什么?”恶女人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的男人,跺着脚,气汹汹的问,像是一把装满开水的茶壶。
唐老师隔住了,似乎被人从头泼了一盆冷水,从上凉到下。没想到自己的行踪败露,是不是学医的都那么心思慎密,正寻思着,恶女人指着自己老公那只手突然改变了方向,又一巴掌打过来,唐老师手疾眼快,用手接住了那只巴掌,然而他防住了上三路,却忽略了下盘。忽然觉得裆里一股冷风袭来,低头一看刚刚跺着地的一只脚已经踢到了他的裤裆里,此时,一股辛辣的热流马上从下身窜上头顶。“妈的,这医生果然心思慎密,出手就是一招致命。”想着想着,眼前一黑……
“老子跟谁睡,关你鸟事!再说了,老子就好像个猎人,身上这杆猎枪随时都装满了子弹,要是猎物撞到枪口上来,我也没理由不发射啊!要不发射,我他妈还是猎人么?”
唐老师这种偷梁换柱的诡辩让自己老婆一言不发。
“妈的,还愣这干嘛?给我倒了洗脚水先,我先睡了。”
当他渐渐进入梦乡的时候,忽然感觉下身剧痛,醒来一看,妻子拿着一把鲜血淋淋的剪刀,而自己下身血肉模糊,原来他的女人给他在半夜做了一个阉割手术。
“啊!”一声惨叫,穿破了两个梦,他惊醒了,下身还是一阵剧痛,一看妻子坐在病床前,手里拿着水果刀在削一个血红的苹果,唐老师一身冷汗,难道那梦是真的?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下下面,那玩意儿还在,这才确定刚才是在做梦,而也只有在做梦,他才敢对自己老婆这般嚣张。
然而,唐老师醒了,他那玩意儿却永远睡着了。任凭每晚他女人怎么呼唤,还是一睡不醒。恶女人不高兴了,提议去做检查,为了解开一直没生儿女的迷,唐老师也提议老婆去检查,结果出来了,女的先天性不孕,男的由于两个睾丸损伤太重,已无产生精子的功能。唐老师郁闷了,都是那脚惹的祸,哪怕只留一个完好的啊?太绝了。而恶女人暗自庆幸,还好发现的晚,现在一个残疾一个残废,谁也没嫌弃谁的命。
这两个无欲无求的人最终没分开,用他们的话说就是残疾人互相关爱。曾经很傻很天真的小宋老师已经不在学校教书了,而曾经教思想品德的唐老师由于品德问题改教语文。想想自己,想想小宋,他不由得以语文老师的风范说了一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