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天低沉得压抑,灰蒙蒙的云不带一丝感情, 风混杂着热流, 让人胸口发闷。狂风裹着强劲的力量摧残着路边的樟树,灰尘夹杂这树叶与细枝条俯冲向地面,或高高旋起藐视着人们再奋不顾身地扑向他们。路边餐馆的排气扇像两只怪兽的大嘴,喷斥出呛人的浓烟,模糊了前方的路,依稀看见移动的车辆和来往的人。地板被熏黑了,商店门口的妇人拿着红色的脸盆向它泼了一瓢水,可依旧还是黑色,只有不知是干净还是已经弄脏的水在黑色上蠕动。树下的老人搬着小板凳,抬着额头用混浊的眼珠注视着过路人的脚,却紧抿着薄嘴唇不曾说话。有个扎着丸子头的女人抬头望一眼天,便高着嗓门嚷道:“哎呦,这是要下暴雨了嘞!”。似乎是印证这女人的话,远处传来了轰隆的雷声,遥远而雄厚,却让有想要逃避的威压。乌云好似更近拢了些,铺天盖地地笼罩这土地,带着不可抗拒。
霎那间,豆大的雨点砸向地面,像听令的死士,义无反顾的与大地抗衡,在水泥地上留下碗底大的水痕,像赴死时的鲜血,却又被炙热的空气蒸发,仿佛从未来过。雨越下越大,空气也渐渐冷凝,地面很快就像覆盖了一层保鲜膜,将它与这冷热交织的空气隔开。电线上垂着水珠,那是幸存的勇士们,哪怕它们知道等太阳一出来,他们就会消失,或者只要一阵风,他们就会摔下地面,,甚至是再等几秒,就会因为自身重力而坠亡。但他们依旧保持沉默和冷静。下水道口哗哗的流进雨水。黄灰的水覆盖了整个出口,大概是出口长年累月的尘垢堵塞了。但,这天上落下的纯净的水竟与这地下流动的污水混合,不,或许这雨水在她还未称为雨之前,早就混合了各种灰尘与化学用品了。雨水和下水道的水,彼此彼此。
路上的行人哀乎着奔走,却又寻不着方向。打扮光鲜靓丽的女孩子们狼狈站在店门口。有的捧着肘,涂着指甲油的手指飞快的在手机上打着字,神色有些急;也有的撇着腿打着电话,手拨弄着衣服,目光直直看着远处,黄色的刘海沾了水,贴在脸上感觉油腻腻的。虽然也有可能本身也就油腻腻的。店里的妇人们一路唤着自家孩子, 一路将外面的板凳收进来。提凳子时可以看见她们腰间的赘肉。她们趿拉着廉价的塑料拖鞋进屋时拖进些许浑水,又嘟哝着拿来拖把。小孩子似乎没受什么影响,你追我赶的冲进屋内,马上又被在拖地的母亲们训斥。但他们毫不在意,继续笑着和小伙伴分享刚刚买到的QQ糖和浪味仙。个别男士还在雨中疾走,他们将衣服领子提起,半个脑袋露在外面,耸着肩膀,有些滑稽。还有几个少年依旧不慌不忙走在雨中。对他们来说大雨中可以更显得自己的酷炫。他们手插在袋里,故作冷静的接受别人的目光,殊不知,在他们看来,他们不过就是一群被淋傻的小毛孩。
雨猛烈的让人头晕目眩,仿佛天都裂开一般。终于,马路上再也见不到一个人。乌云继续作用着,直到将这钵酝酿已久的雨水浇完。
雨慢慢小了。
西边有了一点黄色的光辉。
那是太阳落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