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进盛夏。天,像患上痢疾,忽热忽凉,还沉醉在春夏之间摇摇摆摆。
院子里,菜地当中的菜苗似乎没看老天的脸色,兀自热闹起来。一场细雨,一夜星辰甚至一个哈欠都能拭去它们身上薄薄的风尘,株株棵棵变得有模有样,变得成熟,变得花团锦簇,变得妖艳万分。
最先吹开花事的是辣椒苗。这些成活未久,才拃把高的矮个子,性子也像它的味道,火辣辣的自恋。最显的标志是头顶的桠枝才冒出一点点嫩芽,就急急地开了朵小白花出来,如微缩的栀子花模样。单瓣薄如纸屑,五瓣围成一个喇叭状。青嫩的叶柄承受不起花的重压般,弯曲如钩,如同一支拽着吃上份量的鱼竿。没几天的功夫,先开出的白花渐枯,悄然离去,留下绿色叶柄包裹着同样绿色的果实,像一滴通透欲坠的玉石。
茄子叶深绿,很大,也很张扬,抢占地盘一样不急着向上蹿,齐齐向四周延伸。看它的形状,让我想到《大闹天宫》里悟空过火焰山时用过的芭蕉扇。茄子躯干呈紫色,很深的那种,开出的花也是浅紫色,像极了水面的莲花,羞涩如初次怀孕的少妇,躲在叶柄和躯干交接处,静享阴凉。茄子花也貌似五瓣,却瓣瓣相连,围成一一个紫色的五*角星。花瓣当中吐出一撮淡黄的花蕊,如荷中金色的须。
最大方的花当属丝瓜的了,当藤蔓如游龙向架子上攀爬时,底端黄如金箔敲打出来的花朵,如一顶顶金色的草帽,随随便便就挂在绿叶间。
发现第一朵菜花开出来是四岁的孙子,也许春天的花事还印在他幼小的心坎上,也许他觉得我经常蹲在菜地边是在等待什么奇迹。他也就喜欢徘徊在菜地旁,终于有天黄昏他大叫看到花了,那声音里透着惊奇透出惊喜,然后脸上就有了灿烂的笑意。
这笑容让我忽然顿悟:孙子是我家的一朵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