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君那一幕,满满的仪式感,第看完第一遍紧接着倒回去看第二遍。
放在舞剧的开头,作为后面几幕的铺垫,将原始文化毫不掩饰的体现出来,洗礼,重生,孕育,敬畏,膜拜,灵与肉的交集,性感与情感发生激烈的碰撞,这些不足以表达我所感受到的十分之一。
湘夫人
很美,美得似乎和楚辞华丽装饰的风格不太映衬。一席白衣,浅蓝色腰带垂下两根丝绸加以点缀,同以浅色蓝花点缀其面具,头上再无其他装饰,一头青丝收拾得简单而神圣,湘夫人即代表着来自民间的女子,一条白色丝带圈圈环绕着她,这江水寄托着终日期盼无归人的惆怅和悲哀,微风吹动她的衣襟,苍穹之下湘夫人柔美的身姿在水中央,在水边,温婉得要融进这雪白的江水中,我看到了古老民族里的女子,节制,使得感情尤为刚烈。
面具是一件器物,是神灵的标志,是最引发我遐想的一处,它挂在人脸上始终不变,我们看不到面具下的那张脸,于是不同的人,不同的心境,便可看到不同的情绪和内容。
背景的音乐听得到水声,江水相互拍打着,有水的轻快柔弱,夹杂着忧愁,连绵不绝,包围着几乎是粘附在这女人身上。
湘夫人的最后,江流化身白绸裹在湘夫人周身,缓缓离去,寓意着她既是这江水之神,也永世困于这哀愁中难以挣脱。
于观者言,此情此景,一股忧伤从身体深处涌出,不知道往哪里释放才好,只好哽咽在喉中。
山鬼
绿色的月亮,且不能说绿色,幽怨的颜色,绿得发光,绿得晶莹剔透。不同于湘夫人头顶上那通红的月亮。
号角吹响,忽强忽弱,山鬼的身体也忽隐忽现,它张着嘴,一直张着,好似在用尽生命去呐喊,却无一丝音色发出来。
它颤栗着颤抖着,我的心也随之紧缩着。
其实山鬼可以是男是女,抑或是雌雄同体,它本是精灵,并非是我们现代赋予它的定义,古人的说法里鬼也是神,不同于水神雨神太阳神,山鬼则代表着世界幽暗角落里孤独而落寞的灵魂,我更加愿意看作是一种意识形态,只在碧绿的月亮出现时它才现身,而这月亮世间是没有的,人的心里才有。
国殇
此时无声胜有声,这是最动人的地方。
一个接一个的烈士倒下,背后的男声不紧不慢的报着一个又一个名字,击鼓木制敲打的声音急促紧凑,如同一声声枪响,烈士们的上半身还在战斗,而下半身不知去了哪里。与其说这是爱国烈士殉国主义,倒不如说这是活着对死亡的哀伤,残肢断臂的战士亡魂想要回家,却找不到归路。
音乐戛然而止,一切归于寂静得似乎什么也没发生,红衣女巫从黑暗中冲出来抱着倒下的人,跪在那具身体旁双手捧着他的脸,随机猛然一甩头,头发覆于面,双手呈环抱装交叉悬空在胸前、停了几秒,这一画面深深扎根在我脑海里,我听到了一声划破天际的嘶吼,哀嚎,愤怒,绝望,天地为之所动,为生命低下头。
那个撑着黑伞拿着行李箱的男子贯穿了整部剧,每一幕结束时都有他,最开始也有他,他像一个不存在的存在,穿着打扮是现代人的样子,像是在历史长河中不断穿梭行走,周围的一切与他无关,又牵扯着他内心深处的根源,这里大概表达了时间和空间概念,昼夜交替四季轮回,一直是文学不可缺少的角色。
看过这舞剧,我只感叹人的身体原来如此好看。男女舞者的身体在灯光的照射下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线条看得一清二楚,这是生命的纹路啊,这是人类从远古原始而来传递不息的生命的图腾啊,那每一块鼓起来凹进去的黄白皮肤,都在诉说着生命力的强大,直叫人心生敬畏,也为生而为人感到自豪。
如痴如醉,沉浸其中。舞者的每一个动作,踮脚,翘指,缓慢前行的脚步,或苍劲或柔美的手臂,都牵动着让人思考,都感染着观者的心。我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不是正确的,我也不在乎,我只在乎自己看到了什么,几乎要被这表达得淋漓尽致的情感湿了眼眸。要问这情感为何,我竟讲不出来,我不懂艺术,不知这是否为艺术。
文学大概就是这样,一件作品的诞生,一千个人有一千种诠释,它就美在这里。好的文学可以不断的复活和重生,《楚辞》是如此,云门的《九歌》亦是如此,只希望能继续看到艺术家们一次次超越的作品,我等能有共鸣懂得欣赏一二,便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