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号下午一时兴起,用了将近六个小时重读了《麦田里的守望者》。重读过程中,回想起了很多自己在高中叛逆的事情。高中前,我本是文明人,几乎不说脏话。那时,MD、SB、操等一系列过于激愤的词,从别人口中说出时,我听着刺耳,自己说的时候便更是如鲠在喉。而《麦田里的守望者》激发了我说脏话的兴趣,也让我叛逆的火种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谈一下我印象中最深的三件事
第一件:一个初秋周末,天下大雨,我还独自一人在露天篮球场打球,校长来学校办事,正好路过遇见,便叫我回宿舍,别淋着雨打球了,我却不予理会。校长见我好劝不听,有点生气,语气便重了。当时的我怎么听得惯别人对我如此重言重语,心想在我周末淋雨打篮球是我的自由,无你何关,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便和他吵了起来。最后校长无可奈何,愤然离去。
第二件:高二某天下午的第一节课,班主任在课堂上讲错了一点东西,我在下面公然起哄,老师不能忍了,摔出手中粉笔,愤怒地指着教室的后门,叫我出去。我心想身为人师讲错了还不承认,还迁怒于我,我便拍桌而起,摔门而出,去网吧上网了。
第三件:高中时,我是室长,我本和室友关系甚好,此外还有几个,不是我们宿舍的,但和我们走的非常近,也在我们宿舍名单里,其中还有一个女生。我们当时的感情可以说是亲如一家。有一年多的时间,我们为了节约时间和金钱,就把吃饭的钱放在一起,每次在食堂吃饭都把饭菜打在一起,然后分着吃。但到了我叛逆的顶峰期,我就刻意疏远了室友,一个人傲慢地,却又像一个惊慌失措的小动物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不再跟同住一屋的室友说一句话,对待他们的态度比对待陌生人还要冷漠。
现在想起这些事情觉得自己甚是好笑,但心里更多的是懊悔。那本只应有阳光明媚的年纪,却被我涂上了太多悲伤的阴影。
在翻开《麦田里的守望者》重读时,我也稍有担忧自己会不会看了一遍,又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出口成“脏”。奇妙的是,重读时,高密度的脏话并没有让我内心过于的激动。当兵的经历让我在几年前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脏话对于习惯说脏话的人只是一句无关痛痒的口头禅,而对于文明的自尊心强的人脏话仿佛是正在实现的诅咒。很多情况习惯说脏的人脱口而出的脏话只是一种语气词,自尊心强的人听着感觉人格受到了侮辱,自尊受到了践踏。当你尝试站在习惯说脏话的人的角度去思考他说脏话的语境,你就发现他的脏话其实没有什么意义,没有你自己想象中那么重的恶意。其实很多情况一句不带脏话的责备或者嘲讽,会比简单粗暴的脏话更让你难受百倍。所以重读时,我自然而然地把里面的脏话当成了一种语气词。
“一个不成熟男人的标志是,他愿意为了某种事业英勇地死去;一个成熟男人的标志是他愿意为了某种事业卑贱地活着”。然而同样的一句话从一个即使完全正确理解其含义的少年口中讲出,和从一个有亲身经历的老人口中讲出,完全是两码事。当时我自认为能够理解这句话,但我不知道这句话对于当时的我仅仅也只是一句话而已。可以把这句话想象成一座险而高的山峰,或者是一条未知的漫长道路,现在的我只是站在了山脚往上看,站在了路的起点往前看,和已经登上了山顶往下看,走完了这条路的人往回看,是完全不可比拟的。
霍尔顿厌恶现实中的一切,对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妹妹菲比逼问他喜欢干什么。霍尔顿说,他想要在麦田里守望着在麦田里乱跑追逐的孩子,不让他们往悬崖边跑。霍尔顿想要逃离现实世界,但他弱小,敏感,脆弱,没有经济实力,事实上他无处可去,所以他虚构了麦田,他希望有这样一个麦田的存在,可以是他的藏身之所,可以生存又无人打扰,避开现实世界。其实霍尔顿自己就是一个在麦田里乱跑,随时可能掉落悬崖的孩子,他也希望有人在麦田里守望他,在他往悬崖跑去的时候可以拉住他。妹妹菲比就是他麦田里的守望者,在他最后毅然决然要冲向悬崖的时候,把他拉了回来。
想想我之所以没有在那段最黑暗的时期坠入悬崖,也是因为当我一只脚已经悬在空中时,我的室友们、朋友们把我拉了回来。每每想起,对他们的感激之情自是无法言语,同时愧疚之情也更加深重,成了我的心结。
16年的国庆,我当完兵回来的第二年,一个室友结婚,我们宿舍毕业后第一次聚齐。我酒桌上喝多了点,回到宾馆,大家在一起聊天,回想高中的美好时光时。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他们说“我现在想起高中有段时间我对你们那样,我很愧疚,实在抱歉,有时候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他们根本没有丝毫责怪我意思,“没有。我们看见你那样,但又帮不上忙,心里很担心、心疼你。”
当时我眼泪快要决堤了,但我强忍着。
“你们不是还给我写了一封信吗?”
女室友说:“对,还是我撺掇他们一起写的。文科生的文笔怎么样?”
我含着泪笑着说:“文笔还可以吧,我当时看完差一点就流泪了。”
其实我躲在教学楼顶的楼梯上看了那封信,看完后一个人在那里哭得稀里哗啦。
时间确实有种神奇的功能,让美好的记忆在心里扎根,融合成生命的一部分,让不美好的记忆像清晨的雾一样慢慢消散。他们可能也更愿意记住那个活泼冒失,坦率直接的我,那个略有个性但传递着善意的我,那个在冬天早早起来给他们打好一桶热水的我吧。而我自己心里很明白,我能够走到现在,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他们曾经在我最叛逆的时候给予我的善意和帮助。而且那份善意的力量不是转瞬即逝的流星,而是每当黑夜降临都会亮起的启明星。
(PS:我一直有个疑惑,就是一起吃饭那么久,我就交过两三次生活费,我感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白吃白喝啊。我记得我是问过你们还有没有钱的,你们都说还有,不用交。到底什么情况?所以,我总是在想一定要找个机会请你们好好吃一顿。不过你们要AA我也会欣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