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刘夏苒
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
起初是被《月亮与六便士》这个书名所吸引的，在没看以前，只是肤浅的觉得这个名字很俏皮。读完整本才明白，月亮、六便士是毛姆最爱谈的人生，月亮是头顶崇高的理想，六便士是脚下无奈的现实。
毛姆也是在和人谈话时听到了这个可爱的说法：“有多少人抬头仰望着头顶的月亮，却忽视了就在脚边的六便士。”月亮或是六便士，不过是每个人的选择，选择了其中一个，也就理所当然的逃避了另一个。
人们常说，毛姆常常给人一种冷静的旁观者的感觉，他没有参与进去，又巧妙的批判讽刺了他想表达的一切。作家孙甘露曾评价毛姆的作品，说他写小说开篇的语句可以归纳为一句话：“我跟你说一下人生吧。”毛姆像一位长者，一位毫无偏袒的观察者，冷静地诉说着一切。
整本下来，比起他一针见血地说着人性的卑鄙、邪恶、自私或是狭隘，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毫不留情地问斯朱兰太太的那一句：“你是说，你能原谅他跟女人私奔，但不能原谅他为理想离开？你觉得第三者好对付，但他的理想你无力战胜？”
撇开其他不说，斯朱兰太太出生英国世家，也是位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名媛，在肮脏混乱的世俗生活面前，她可以做到原谅丈夫出轨，或许这是她的高人之处。
可比起一个实实在在存在的人，更让斯朱兰太太害怕的，却是斯朱兰想要脱离乏味的世俗生活，而去追寻心中理想的那一份无法浇灭的信念。
在斯朱兰太太的世界里，她无法理解的是为何要去追寻头顶够不着的月亮，而不去捡起脚下实实在在的六便士，而且，是满地的六便士。
其实我想，生活中的我们每个人，多多少少都在逃避着自己心底所畏惧的事情，这些事情也许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或是小菜一碟，这些事情我们或许想要触碰又害怕失望，总之，逃避是最安全的选择。
而在生活中，人们讨论和质疑的最多的，便是对于现实和理想的抉择。
有人害怕碰壁，害怕离开安逸区，比起看不见成功可能的那些虚无飘渺的理想，他们更愿意的是留在不需要太多努力也可以舒适安稳的生活。他们逃避着充满未知的诗和远方，宁愿过好眼前的苟且。而偏偏这样的人选择的生活并不差，就像斯朱兰太太一样。
人们说毛姆对于一部分女人的评价有些尖刻，可我觉得他大概看的是太透彻了，才直言不讳地说出了大家不忍心说出口的话。就像他评价斯朱兰太太一样：“我隐约对她有些失望，那是我对人的期望比现在高，这么可爱的女人居然这样子怀恨，我觉得没劲。”
不愿意放开丈夫的斯朱兰太太不再那么端庄，她突然就变成了一位普通市侩的平凡女人，她的眼睛里只看得见当下的生活，只看得见脚下的六便士，至于丈夫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理想，她并不想面对与接受。
而斯朱兰的形象便与他的妻子斯朱兰太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就像着了魔一样的迷恋上了画画。从放弃稳定的工作，到逃离到巴黎追梦，最后彻底放弃了文明世界的生活，而去了远离尘世的大溪地岛上，在那里寻找到了适合自己灵魂居住的地方。
对于斯朱兰而言，美丽的是头顶虚无缥缈的月光，是不知何时才能有人问津的绘画之梦，可他想要逃避的却是不理解他梦想的妻子，和乏味无趣的世俗生活。
就像斯朱兰口中所说的那样，“有时候我幻想无边无际的大海中有一座孤岛，我住在隐秘的山谷里，周围长满怪树，一片静谧。在那儿我应该能找到自己想要的。”能让他的灵魂欣喜若狂的是永远与他创作的画相伴，是即使生活已经穷困潦倒，也要把握住永恒的现在。
对于他这传奇的一生而言，大概就是，我的便士捡够了，想抬头看会儿月亮，结果看着看着不想低头了，干脆就随着月亮飞远了。
他逃避的很彻底，去了只有土著人生活的大溪地，和一个听他话的当地女孩成了婚，与病魔斗争了几年，最终在无人问津时离开了人世，他留下了旷世巨作，却死后才成名。
斯朱兰其实是个很不负责任的人，他抛弃了原本的家庭妻儿，一个人为了自己的理想，不管不顾的离开了。如果说斯朱兰是个绘画天才，那他也是个极端的天才，一个对世俗道德全然不顾的天才，一个自私的天才。
我有时会被斯朱兰的那一腔热血所震撼到，有时又会很鄙视他在女人面前的狂妄与自大。我想，生活中，若是出现这样已经近乎癫狂的天才，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毛姆创作斯朱兰的原型是法国画家高更，但其实斯朱兰的身上有很多画家的影子。因为，和斯朱兰一样，很多被称为奇才的画家，都是死后成名，比如梵高、比如约翰内斯维米尔。
他们生前穷困潦倒，不被理解或是无人问津，或是画家特有的一股傲气，很少愿意向他人低头和妥协。不管是高更还是梵高，他们生前都曾因为精神疾病而试图自杀过，就像直到最后一刻都在被病痛折磨的斯朱兰。可即使如此，他们都从未放弃过作画。
艺术家是个很特别的职业，很多人说，他们更多的时候更像个孩子，顽固而执拗。可也是那一份像疯子般的执着，才有了后来的那些为世人所称道的奇作，即使有时，那些称赞来得太晚了一些。
理想或是信念是个很普通又很生命力顽强的东西，从它扎根在我们心底的那一刻起，就很难再将它斩草除根。或许会有失意落魄的时候，或许会有心灰意冷的时候，或许会有怀疑自我的时候，但一场大火过后，它还会再一次生长起来，而且更加的枝繁叶茂。
会有满足于安定没有风浪的生活的人，就会有渴望颠沛流离却内心自由的人。一万个人，一万种活法 。有人选择成为了并非他们想成为的人，可是他们生活的也不错。有人选择尊崇自己内心追逐着自己渴望的生活，尽管也许落魄不堪。
可不论你选择了脚下的六便士，还是头顶的明月光，只要选择了，就热爱自己的选择，勇敢地生活下去。即使最后遍体凌伤，也是痛快活过的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