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从梦中惊醒,眼前是熟悉的高中宿舍的床板,室友们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他抬起手臂,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掌粗糙而笨拙。他知道,自己又回到了现实,又回到了这个被厚重课本和无尽练习题包裹的日子。
他缓缓坐起身,背贴着冰凉的墙壁,心里翻涌着刚才穿越时的记忆。农场的夏夜还清晰地浮现在脑海,晓美的笑容、伙伴们在灯光下捕捉甲虫的身影,每一个细节都鲜活得让他心头刺痛。他咬着牙,闭上眼睛,却无法将这感觉压回去。不是因为怀念,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我浪费了。”他低声对自己说,声音像是被压碎了一样。
每一次穿越回去,他都以为这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他想过要对晓美、远新他们说出更多的东西,想过要让那些错过的情感不再只是记忆中模糊的画面。他更想抓住这些回去的机会,提醒小时候的自己,要勇敢一些,去选择另一条路,哪怕只是多一点拼搏,多一点坚持。然而,每一次,他却发现自己无法控制那个小小的身体,那个七八岁的孩子的纯真和稚气会迅速占据主导,压倒他高中生的理智。
“我像个看戏的旁观者。”秦川苦笑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床单。“我想改写自己的命运,却只能任由小时候的胆怯性格拉着我回到原来的轨迹。”
他能清晰地记起,那一晚,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说得更多。可以告诉晓美他的不安,可以告诉伙伴们未来的分别,甚至可以试着改变自己的决定。但当他站在家门口,看着晓美的背影渐渐消失时,他却什么也没说。那些纠结、痛苦、压抑在小孩子的单纯世界里变得不再重要,他的双脚总是追随着当时的欢笑,他的言语也总是屈服于那个年纪的稚嫩。他发现,自己无法彻底割裂开那个童年的自己,也无法完全带着17岁的清醒去改变那些过去的事。
他把头埋进膝盖,深深叹了一口气。“这难道就是命运吗?”他低声喃喃道,仿佛在问自己,也像在问这黑暗的房间。倘若每一次穿越都只是带着记忆去经历那些已经注定的过去,那又有什么意义?
秦川的心里却又有一丝不甘。他不愿意相信,那些穿越只是一次次梦境般的重复。也许,他还没有找到关键的转折点。也许,他需要更清楚地提醒自己,不要陷入情感的舒适区,要学会挣脱那份童年的单纯,试着将未来的重压融入过去的轻盈中,去做一些真正不同的事。
“下一次,”秦川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倔强,“下一次,我一定要改变点什么。我不会再让机会白白浪费。就算是小孩子的身体,也可以做出更勇敢的选择。”
几天以后,他因为跑操后的严寒把手冻伤,向老师请了假,从学校宿舍回到了母亲租住的简陋单间。母亲是一个工人,住在这一间单位分配的单间宿舍。屋子里除了一张床、一个旧木桌和一个火炉,再没有多余的家具。秦川刚回来的时候,母亲显然不太高兴,皱着眉头丢下一句:“跑个步都能跑成这样。”虽然她嘴上这样说,但还是抽空带他去买了点药膏,给他搽了几次冻伤处。
清晨,秦川从被窝里爬起来,屋子里冷得像冰窖,冻得他直哆嗦。他缩着肩膀,跺了跺脚,拖着麻木的双腿走到炉子旁。炉膛里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火星,隐约还能看到几块炭头夹在灰烬中,红得暗淡。他伸出手试了试,几乎感受不到什么热气。
“怎么快熄了……”他皱起眉,艰难地拿起炉锥,将灰烬拨了拨,露出还残存些温度的炭块。他摸过放在墙边的小铁桶,从里面舀出几块新炭,小心翼翼地往炉膛里添,动作放得极轻。
炉子总算重新烧旺了,秦川搓了搓肿胀的手,在炉边烤起火来。他直起身,暖意开始在屋子里缓缓弥漫开来,但他却依旧有些恍惚。低头看着炉火,他的思绪像被牵引了一样回到了遥远的农场,回到了那个第一次学着烧炉子的清晨。
五 第三次穿越
“赶紧起来,不然来不及值日了!”秦川被父母急促的声音叫醒。他忽然想起来今天自己的使命。这是农场子弟学校白老师这个冬天宣布的一条规定:每个值日的孩子都要负责把炉子生起来。当时的秦川和同学们听了以后既新鲜又兴奋,这可是孩子们第一次接受如此重大的任务,而且把炉子烧起来也是一项不小的挑战。于是昨晚秦川早早的就睡下了,准备今早去生炉子。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处时空的秦川赶忙麻利的穿上衣服,爸爸在院子里替他准备一捆小木柴和干草,妈妈早就在厨房忙活了。一家人吃完早饭,天还没有全亮。妈妈叮嘱说:“去,拿上这捆柴,一把火点着先,然后……别把炉灰倒屋里,知道不?”他便懵懵懂懂的点头。
他把柴捆抱在怀里,就出了院门。外头的温度立刻让他缩脖子:气息化成白烟,地面硬得像铁。再抬头,天色还是灰蒙,秦川紧了紧袖口,握紧了厚厚的棉手套,一路匆匆向学校走去。
他是第一个赶到学校的,整个学校空无一人。他用钥匙打开教室门,推门进去,炉子立在教室中央,一根烟囱折向窗户通向外面,炉子已经完全熄灭了,里面全是灰渣。
“这活真是苦啊。”他嘀咕,却也只能认命。先掀起炉盖,把里面剩下的灰搅一搅,再用铁簸箕接住,还被烟呛得咳两声。赶忙跑到外面,把灰全倒进灰坑。接着回到教室,把一捆浆草拿出来,又拿父亲给的火柴擦亮,先点了些碎纸,再点浆草,火苗扑地一下窜起,温暖的红光便在阴冷教室里跳动。他赶忙把草全塞进炉子里,“快烧啊快烧啊。”他靠近炉子呵气,添上两块木柴,渐渐炉膛发出噼啪声,他就把碳块倒进去。不久,一股暖烘烘的热气开始散出,他心想:“成功了!”等炉火烧稳,天色也亮了起来,零星几个同学到校,纷纷对他点头示意:“哎,你烧得不错嘛。”他听着也有点自豪。以17岁的秦川来说,生炉子应该是小菜一碟,但是他一旦穿越回来,就又受到了七岁心智的束缚,所以完成这一次生炉子的使命,他还像上次一样,蛮骄傲的。这次他穿越回来的时间更早了,现在才上一年级。
王婧、舒娜和刘天泽的矛盾
第一节课还没上,教室里就传来嘈杂:“王婧和舒娜跟刘天泽吵起来了!”不知道谁先嚷,大家围拢去看。
秦川也凑过去,发现王婧和舒娜站在座位一侧,神色气呼呼,而刘天泽满脸不服地站在另一边,嘴里大声说:“我又没骂你们,你们干嘛冤枉我?”有同学在中间劝说“别吵了”,但不见起效。
原来事情起因是刘天泽嘲笑王婧和舒娜,取了不好听的外号,传得很难听,舒娜知道后就跟王婧一起要找他对质。他们又互不让步,于是矛盾升级,眼看要打起来。
教室里众人议论纷纷,秦川看得有点心急:王婧脾气倔,说话又尖锐;舒娜平时也大胆,俩女生联手可不是省油的灯。刘天泽那边嘴损,会越吵越凶。果然,王婧一抬下巴:“你少在背后说我们坏话。有本事就当面!你有本事再说一次啊?”刘天泽也红着脸:“我看你俩就是……”后面的话越来越难听,好几个同学都皱眉。
“别吵了别吵了。”班里另一个男生先拦着王婧。可火药味并没散。秦川本想劝,两边都不大理他。好在这时上课铃响,老师大步进来,看见围着人群便喝令:“快上课了还这么吵,快回座位去。”老师脸一板,刘天泽和王婧只得暂且安静。空气里却残留一股明显的怨气。
学校门口学骂人话
放学后,这场纷争依旧在继续。刘天泽从后操场冲出去,舒娜和王婧也来到学校门口,眼角瞥见他,忽然又互相咬耳朵:“我们编点顺口溜骂他?”另一群孩子见热闹,也都起哄:“来来,谁会厉害的骂人话?”
就这样,在校门口形成一个小圈子,大家互相交流“骂人的顺口溜”,不外乎那种“你妈死在火车站”“你妈的头像皮球”之类,平时在孩子间流行。王婧先来一句:“不吃炒面,得了肝炎,死在医院。”舒娜接着改良:“刘天泽今年二十啦,学会了开汽车,上坡又下坡,轧死一百多人……”旁边听得哈哈笑,有人起哄;有人紧张地说“别太大声,被老师听见要挨骂。”可孩子们依旧乐此不疲,试着把平时听来的骂人话都拿出来说。
秦川站在周围苦笑:“原来这一幕就是我们小时候最稀松平常的‘骂战大全’。”他记得自己曾经也被这些顺口溜说过,后来看出大家只是图口头快活,没真恨对方。但王婧和舒娜此刻还真的想用这些话气气刘天泽,骂来骂去,谁也没真生气,只是气氛搞得更尴尬。
直到老师远远喊“还不回家?”,他们才作鸟兽散,各自加快脚步离开。秦川和王婧他们走着路右边,边走边又小声接龙:“吓得他跑到女厕所……差点没牺牲……”逗得自己都想乐,却也莫名地感叹,做孩子真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