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认识阿元,他的故事是一个退休的老公安局长讲给我的。老公安局长讲这个故事也是纯属偶然。
那是一个冬天,有人请老局长吃饭,作为跑腿的,我跟着去了。吃的是东北大锅炖,屋外冷风凛冽,屋内柴火正旺,旭暖舒服,人很放松。吃饭中间,有人可能吃的太急,被呛了,不停猛烈咳嗽。
老局长今天兴致很高,看到那个人被呛地难受,他说那个人肯定是边说话边吃饭,喉管的盖板没来得及盖住,食物进入气管了。接着他开始讲人体喉部的结构。他说自己不是学解剖的,但几十年历经各种案件,对人体各个部位的结构了如指掌,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那些是自杀,那些是他杀,致命地方在哪里?他只要瞧一眼,能断定的八九不离十。
说到这里,老局长叹息了一声,唉!说起喉部结构,想起了一个人。要是阿元在,他现在也许是知名作家,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又是我亲手把他送往刑场的。这都是命。
阿元的父亲是油矿企业报社的编辑,母亲是单位艺术团的歌唱演员,家里文艺氛围很浓,阿元从小就受到艺术的熏陶和感染,长大后,身上不自觉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气质。
阿元父亲经常写一些散文、诗歌,也给母亲朗诵。母亲的新歌也唱给父亲。夫妻和睦恩爱,令人羡慕。
按理说阿元受到的教育应该很好,应该是个心底善良的孩子。
阿元有三个姐姐,各个出落得如出水芙蓉,天生一副好嗓子,人称油矿姐妹花,由于年龄相差不大,三个人还弄了个小组合,经常在各种场合演出。
在这种环境长大的阿元,从小就有一种高冷、孤傲、清高的诗人气质,一副天生的优越感和独立感。
上初中时,阿元就喜欢一个人望着远方,静静地发呆。偶尔嘴里会蹦出几句散发诗意的句子,“你望着月亮,我望着月亮,我们俩望着同一个月亮。我眼睛里的清辉,你可曾触碰到。”这已经超出了一个初中生所能触摸的情感世界。
可阿元就是做到了。
阿元的高冷惹来了众多暗恋的小女生,到了初二,阿元就不断收到女生的情书。他基本都拒绝了,署名的信,他都会写一封诗歌表明态度。那些未署名的,他也会写好信,赶往约会地点,把信交给等他的女生,然后潇洒地转身离去。
阿元越是拒绝,热烈追求他的女生就越多。有一位女生甚至为了他,专门调了班,而且后来成了阿元的同桌。
每天上学,女生在阿元楼下等他,手里拿着买好的早餐。女生也不和阿元说话,只是把早餐伸向阿元,眼睛默默看着他,似乎带着祈求、带着渴望。开始时,阿元见了这个女生,撒腿就跑,女生在后面拼命地追。
有一次阿元在前面跑,女生在后面可劲追。啪,一不小心,女生结结实实摔倒了,豆浆撒了一地,女生的腿也磕破了。但她一句疼也没有喊,爬了起来,整理一下自己,继续往前跑。
阿元想,自己不能在跑了,听声音刚才摔的那一下应该很疼的,总该关心一下她吧!要不太没有风度了,传出去自己岂不是没有爱心,心太狠。
想到这里,阿元连忙转身,向那位女生走去。他关切地问,摔疼了吧!女生含着眼泪不说话。阿元仔细打量女生,她长得挺漂亮的,可爱,眼神充满了对自己的爱恋。
阿元拉起女生的手,轻轻地吹了吹,说了一句,都出血了,走包扎一下吧。女生竟然哇哇哭了起来。
后来女生放学也跟在阿元后,一直跟到阿元家。 阿元想撒腿跑,他想即使今天跑掉,明天她还会继续的,自己总不能天天跑吧!再说,她知道自己家。算了,反正她也不那么差,既然喜欢自己,那自己就陪她玩玩了。
开始阿元还装着很高逼格,两个人放学后,阿元带这个女生去书店,或者给她谈自己的诗,再后来没有诗了,两个人经常去游戏厅,或者躲在树林里抽烟,学着大人样,在街道上晃荡。
一次看完录像,阿元学着录像里面的场景,捧着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嘴唇就亲了上去。原来这就是初吻的味道,她的嘴唇怎么这么的香甜。
然而毕竟是初中生,两个人也就仅限于搂搂抱抱了,但情感萌动的种子就此种下了。
初中毕业时,阿元没有考上高中,而是上了油矿的一所技校。那位女生勉强考上了高中。不知道什么原因,两个人在初三暑假最后一次接吻后,彼此感觉异常不好,此后就渐渐淡了,散了。
阿元进了技校,这里来自各个地方的学生荟聚在一起,世界似乎变大了,环境变杂了。
技校的另一头连接的是社会,技校一毕业就意味着走上工作岗位,就意味着从此告别象牙塔,成了社会人了。
技校只有两年,两年足以影响一个人的一生。
两年的技校生活转眼逝去,但这两年却是阿元在诗歌和情感这条路上狂奔加速的两年。
在技校里他开始接触外面的世界,开始阅读大量诗歌,也开始尝试着写诗歌,渐渐崭露头角。喜欢阿元的女生接踵而来。
经过初中恋爱的锻炼,此时的阿元对恋爱已经轻车熟路,他自己也整出一套歪理,诗歌需要灵感,灵感来源于刺激,于是他不停找刺激。
处的时间最长恋情不超过半年,有时说换就换,反正两年时间很短,大家都很忙,来不及告别就开始了下一段旅程。
然而芳草却对阿元一片痴心,阿元要和她分手时,芳草眼泪汪汪不舍,苦苦哀求,阿元置之不理。
芳草竟然站在了教学楼顶,手里拿着阿元给她写的诗。后来阿元答应不分手,这才挽救了一个年轻的生命。
可阿元后怕呀!他假装吞服安眠药,终于摆脱了芳草的纠缠。从此以后到时收敛了很多,再也不敢滥情了。
尽管这样,但阿元的诗越写越好,名声也越来越大。
毕业时他的一首诗《分别》在同学中被传疯了。诗歌这样写到:我们萍水相逢,在时间的河流。我们曾经紧紧相拥,如今却要依依不舍。河流聚集浮萍,又打散我们。我们不会彼此忘记,感情的线,顺着河流,不断拉长,我们相望不忘。
当时没有电脑,更没有网络。都是手抄诗,好多学生有一个手抄本,从各处搜集的好诗被工整的抄写在上面。这是那个年代学生们的臻品,是他们的情怀和秘密,时无处安放的青春驻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