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狮,姓蒋,更年期悍妇一枚。初中学校里盛名远播。这盛名无非是脾气暴躁,言辞犀利,手段毒辣。最重要的是她那高八度惊天地泣鬼神的训斥三部大法奠基了河东狮的美名。什么是训斥三大法?那就是传说中的眼神射线秒杀,抑扬顿挫语言秒杀,心狠手辣体罚秒杀。
这么介绍一位老师是不是不太好?别问我,问就是我不知道,反正我的老师们中,她必须稳占前排高光位。
据我的姐姐含泪倾诉,她曾经受过河东狮的殷切照顾。因为英语考试常年交一半白卷,因此可怜的老姐享受到了河东狮的轮番轰炸。据老姐交待,每次不被训到泪流满面嚎啕大哭绝不停止。那时候正要上初中的我听了都是头皮发麻。心里默默祈祷不要遇上暴怒河东狮,千万别遇上。。。
我肯定不会那么倒霉的。哈哈,入学后果然没遇上河东狮。反倒我的英语老师是一位知书达理的知性小姐姐,她语气温柔,心思细腻,比起传说中的河东狮简直是在另一个极端的位面。谢天谢地。
其实,我这位温柔知性英语老师只是实习代课一阵子罢了。半学期后忙着考研后就再也没来上过课。实则在她考研之前就很少来上课了。那会儿就风风雨雨传着我们班英语课将会被河东狮主掌,成为本校建校以来唯一一位霸占全年级所有单一课程的任课老师。我们班全体五十六颗脑袋都充满了恐慌,我们能扛得住河东狮的魔鬼级训斥三大法吗?
记得期中考后某一日课间路过隔壁班,正见河东狮的英语课。她正在拖堂训话呢。只见教室里齐刷刷站立着好几位同学,只见他们低头藏脸,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与此同时,河东狮站在讲台,手推鼻梁眼镜,那镜片明晃晃的好似一把刀子,刀子后面便是她那双睁得爆圆的眼珠,瞳孔中的杀气犹如,犹如中子星爆发喷出的伽马射线爆,眼看着就要射爆所有同学的天灵盖。这,难道就是河东狮训斥三大法之一的眼神射线秒杀?看得路过的同学都脊背一凉。
等我撤离十几米开外时,那教室里传来嘹亮悲切的训斥,大概意思是: 你们班竟然十六个同学完形填空交白卷?你们父母给你们交学费的时候心里会痛吗? 口吻一句比一句凄厉。最后提高音调: 你们都是猪吗? 啧啧啧。。。吓死我了。
时间再往后推移,这位著名的暴怒河东狮并没有来我们班教课。我们是幸运的。但是好景不长,该来的始终会来。
升初三的时候,学校组建了第一届实验班。幸运的我也以还可以的成绩进入了实验班。实验班的师资力量毋庸置疑,肯定都是全校德高望重,资历深厚,成绩斐然的老师。这其中,河东狮蒋老师自然掌舵我们班的英语课业。当我得知这消息的时候又感觉这算一个不幸。
河东狮第一节课就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记得那天,窗外艳阳高照,气朗天清,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灿烂好日子。那天上午第三节课,蒋老师走进了教室。她以一席纯英文自我介绍做了开场白,而我们在一阵叽里咕噜中不知所措。那节课其实并没有不一样,不一样的是课后留下的作业,那就是把她进教室的开场白听写下来,完整度最差的十位下节课洗干净等着受罚。瞬间教室里炸开了锅。正当我们交头接耳,面泛难色的时候,河东狮又折了回来幽幽地说了句:“千万别互相抄,罚得更重!”
胆战心惊之中迎来了第二节英语课。一整节课下来大家并没有发现不一样,上次留下的听写作业老师只字未提。十有八九课业繁忙她自己都忘了。于是大家都放下心来。下课之后,大家个个面带笑容,总算躲过一劫。其实,怎么可能呢?河东狮三分钟不到又折返回来:“课代表,把上次留的作业收一下送来。”啊!凉了,凉了!她这句话如同一颗水雷炸翻了鱼缸,鱼都炸死了,教室里死气沉沉,窗外艳阳高照,窗里一片哀嚎。
第三节英语课的到来对于大家都算是一个末日。既然已经末日了大家都倒是都看开了,都是一副以身赴死的悲壮神情迎接河东狮进教室。河东狮走上讲台,手里拿的一叠自然是上次收走的作业了。这次,她没有开场白,只顾自的翻起作业本。教室里的空气突然变了味儿,就跟同学们的表情一样慢慢扭曲僵硬。
过了不知道多久,河东狮才拿起作业本读起来,一串读完,谁也不知这是好还是坏,不管怎样,反正那作业本的主人这一刻肯定如坐针毡,热油浇头。出乎意料的是,河东狮竟然夸赞起来,说这篇听写虽然脱离了原句但语法句式都很考究。紧接着她继续读了几篇,每一篇都是夸赞。读到最后一篇时她说这一篇是质量最差的,但是,比起普通班这又是最优秀的,至少没有明显语法句式错误,没有写错一个单词。就这样,本以为来的是批斗大会,没想到是一次赞扬褒奖大会,而且人人有赏。大家最终都欣慰地笑了,空气中溢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从那一天开始,河东狮蒋老师的形象在我心中似乎有了动摇。就那天她对我们的赞扬和鼓励,我感觉是很有力的引导。也许她并非传说中的暴怒更年期悍妇呢?也许吧。不管怎样,下面这件事总能说明些什么。
记得初三第一学期寒假,我们作为实验班是延期放假的。整个学校也只剩我们班还在拼命学习。某一天,下起了大雪,那好像是我记忆中最大的一场雪,下了整整一天一夜。据说马路上的积雪都有半米深。由于天气极端,怕出事故,学校决定让家长把我们接回家。
当时,我看着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地被父母接走,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爸妈那时候正因为生意上的忙碌要很晚才能来。于是,剩下十来个跟我一样状况的同学就被几个老师们领回家了。
我们分为四组,每组三个人,每三人由一位老师负责带回家,主要是解决晚餐问题。很巧,我被分到了英语老师这组。当时,我还是很希望去化学老师那组的,但化学老师单身女孩子肯定带走的是几个女同学。于是我只能跟着英语老师去了她家。
其实那也不算她家,只是她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两室一厅,一人居住。房子并不大,但物件也不多,看起来还挺宽敞。刚进屋,蒋老师就给我们拿拖鞋,生火炉,我们也跟着帮忙。她却是不乐意的,安排我们坐在火炉前暖身子便转身去了厨房。厨房里各种器具的兵兵乓乓声音混合着菜肴香气瞬间给我的脑海灌满了家的感觉。
我们觉得就这么坐在炉子前有些不像话,于是蹑手蹑脚看看蒋老师需要什么帮助。待鬼鬼祟祟摸到厨房门前刚好与端菜出来的老师撞个正着,那碗菜撒了一地,盘子还滴溜溜在地上滚了几圈。这一出太突然了,依蒋老师河东狮的脾性这一顿训肯定少不了,我们连声道歉,头已经低到胸前了。可哪知,蒋老师拉住我们关切地询问:“没烫着你们吧?我看看。”“你们怎么这么冒失。”“我知道你们坐不住,但老师不需要帮忙。”“来来!洗把手去客厅,看电视。”。。 全程,蒋老师都没有看一眼撒在地上的菜肴,连那个盘子都是最后我们捡起来的。这!这是我们的暴怒河东狮吗?我都怀疑她是不是我们的英语老师。
饭桌上,蒋老师一个劲地招呼我们吃,多吃,全部吃完,锅里还有。。。那一晚,也只有我们三人扎实地感受了一把河东狮蒋老师的温情。那是我一生中吃过最美味的一顿饭。
后来,漫漫的一年时光在毕业前夕总显得那么短。临中考前,河东狮蒋老师花了一整节课传授我们各种考试技巧。我记得她讲过: 试卷上其实很多单词都是完形填空的答案,如果不记得写那就去完形填空阅读理解里找,哪怕找个相似意思的也可能得分,还有很多选择题的答案都是现成的词汇,作文想不到词语便可去找,另外,写作文没灵感?翻过来,所有选择题都是作文灵感,哪怕东拼西凑几句也能得分。最后,她连那些平日里不耻的作弊方法都倾囊相授了。她为了我们的前程可谓是煞费苦心。
如今,翻开相册,她河东狮英语老师就在第一排中间位。那清澈的镜片后是一双慈祥温暖的眼睛,放射出的希冀和鼓励总能时不时地激励着我。这就是我的英语老师,一位暴怒却又温情,严格却又细腻的河东狮,我想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