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奶奶的生日,亲戚们聚在一起去餐馆吃饭,又临近过年,喜庆意味很浓。奶奶生了七个孩子,爸爸排在最末,年纪最小,所以我有一帮表哥表姐。
看到他们不时逗弄着抱在怀里的婴儿,令我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大畅哥有两个男孩,9岁的家杰和5岁的家俊,当两人手拉手朝我和妹妹走来,我不由侧起身子,摆出酷酷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双手插在口袋,眼眸轻飘飘地往下瞥,心里想的却是:可不能丢了我“孩子王”的名头。
因为每当年近,到亲戚那里走家串门,我总喜欢带着小孩出去溜达,美其名曰探险,随手捡起根棍子走在乡间小路上,这里瞅瞅,那里瞧瞧,有时从口袋变戏法般掏出个打火机,吩咐小孩们去田里找干柴,搭起小柴堆以后就开始生火。或者跑到别人家的果园里,看看有没有遗留的果子,若是还有,我们这伙小孩就像找到了宝藏的海盗。
那是往年的时光,仅代表过去和回忆。
现在,家杰明显很兴奋,他用快活的语气说:“你们也在,我们就可以一起去玩了,现在一共有四个小孩。”然后顿了顿,瞧着我说:“不,你是大人了。”
我愣了一下,没有放在心上,马上说:“我是小孩,因为我还有一颗童心。”带着底气十足的调子说着言不由衷的话,那种感觉让我有些颓然。
为了巩固“孩子王”的地位,我眼光扫过四人,乐呵呵的说:“我穿了绿色大衣;妹妹穿了棕色大衣;家杰穿了黑色大衣,家俊穿了红色大衣,那我们就组成F四吧。”因为我知道,这种提出建设性和创造性意见的成员更容易被认可。
家杰想了想:“不,不,我们都姓袁,应该叫Y四组合。”
我不由有些苦恼,随着年龄的增长,往年那些唯命是从的孩子,慢慢地有了自己的主见,并且开始尝试挑战我的权威,想要夺取“孩子王”的头衔。我却只能负隅顽抗,用劳苦功高支撑着原来的地位。
早些年,大我两岁的强哥和伟哥还没结婚,时过境迁,现在他们已经抱着怀里咿呀咿呀的孩子了,感觉和两位表哥没有了共同的语言。
当然,我已经是被称作叔叔的人了,所以要有端重和亲切的微笑;要有属于长辈的威严;要有得体的腔调和游刃有余的语言。
事实上,我和小孩们的交流远远超过了和亲戚们的谈论。令我紧张以至于愤恨的是,在饭局上所学到的礼仪用语,那些带着浓浓虚伪和炫耀的腔调,竟用到了小孩子的身上,圆滑又机智。
那些像利刃一样满是埋怨愤懑的语言,并不会因为是亲戚就有所收敛,反而成了颇具代表性的“标本”,成了餐桌上高谈阔论的“事例”,成了让其他人唏嘘感叹的“故事”。
当然,等到“标本”出现,假若那人是晚辈,讨论着就会带着痛苦疾心的口吻,劝他改邪归正;假若那人是平辈或者长辈,讨论着就会带着蜜甜般的笑容热烈欢迎。
我当然也在一旁鼓掌,热烈欢迎!
在亲戚的餐桌上,我明确了自己的角色,那个埋头吃吃喝喝、一声不吭而且容易被忽视的人,若谈论到我,就要带着得体的社交微笑轻轻点头,表示鼓励和赞同。
越长大,越觉得年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