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来信(三)
女孩转学了,没有在原来的学校就读了。
当他真正想好好给她写一封信的时候,却找不到她了。他想这样也好,她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学习了,再没有自己的打扰了。
毕业后,家人给他安排了一份工作。但他没有去上班,他想去当兵。家里很生气,说:“当兵有什么好的,又苦又累。”不过,他始终坚持,家里没办法,又去帮他找了关系送他去当兵。
走的那天,家人和朋友去车站为他送行,大家都搞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选择。当他踏上南去的火车时,在送别的人群里,他多希望能看到她。她曾经在信里说:“你应该去军营磨炼一下自己。”现在,他做了一件她最希望的事,可是她可能并不知道。
军营的日子繁忙充实,他褪去了身上的许多惰性。但是,闲下来时,他又觉得他还是那个他,好像从未改变。他不知道自己走进军营到底是为了什么,是那些一封封激励他的信,那一句句不厌其烦的话语,他不知道,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一天,勤务兵拿了一堆信件回来,在班里一一分发。他望着勤务兵,有种强烈的渴望。可是,多少次勤务兵拿回来的信里没有一封是他的。他想这世间除了女孩再也不会有人给他写信了。可是女孩现在怎么样了,他一无所知。
南方的七月,骄阳似火,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每天训练下来,人都要脱水了。可是,这个七月,对他来说是重要的,因为这个七月是女孩参加高考的日子。他拖很多朋友打听女孩的消息,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
他不知道,那一年,女孩根本就没参加高考。她转学后,重读了一年高三。这些或多或少都是因为他。她是那样一个勤奋的女孩,从小到大,无论有多少人追求她,她都不为之所动,一直埋头苦读。可是,在那个青春期如约而至的时候,却喜欢上他这样的人。她深深地自责,她搞不懂,自己一直做得那么好,可是为什么会在人生那么重要的时刻喜欢上一个人。
等他知道这些的时候,他在心里无数遍地骂自己。可是时光不可能倒流,他也没法穿越时光回到过去,重新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他想这辈子再也不可能收到她的信了,好吧,他希望她最好是忘了自己。
第二年九月的一天,勤务兵再次来班里分发信件的时候,他正默默地干着自己的事,他早已知道,勤务兵分发信件这件事跟他无关。
可是,这一次居然念到他的名字,他条件反射地立正、回答“到”。那一秒钟,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勤务兵把信递到他手上的时候,还跟他开了个玩笑:“哟,李冰,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两年了,第一次有人给你写信啊。”
“太阳从西边出来”这话,为什么总会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他来不及去想。
他接过信,愣了一下,没错,是她,真的是她。他突然觉得很恍惚,可能是太阳真从西边出来了,威力太大,射得他脑门晕乎乎的。
几秒钟后,他回过神来,一步跨回自己的床边,准备拆信。不过,手却抖得厉害。等他颤抖着打开信后,当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的那一刻,那个叫做“眼泪”的东西居然再一次没有预兆地从他眼里流出来,是等待了太久还是没有想到还会拥有。
这一切还吓坏了旁边床的兄弟,见他流泪,赶紧过来关切地问:“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他没有理会兄弟,或者,他根本就没听见兄弟的话语。他只想一口气读完信,他要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可是,女孩除了告诉他现在在C市上大学外,多半又是从前的那些老话,叫他在军营好好磨练自己。他搞不懂这个执着的女孩是哪里来的执念,这些年来,她依旧不变的就是鼓励自己,叫自己珍惜光阴,努力向上。
这样的来信,每月一封。后来,军营里的人都说他有个大学生的女朋友,可他从来没有承认过。不过,要承认什么呢,事实本来就不是。
军营的时光对他而言,有一种完成使命的感觉,他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他就那样按照一种节奏走着。
转眼到了退伍时节,当他收拾行囊的时候,他拿出衣柜里上锁的一个盒子,慢慢地打开,里面正是这些年来女孩给他写的信,他数了一下,足足有二十封。他曾经很想一把火把这些信都烧掉,但是,每每这个时候,他又觉得自己真混蛋,那可是一个女孩青春年华里对他的期望。他至今都搞不懂那个一直优异的女孩到底喜欢自己什么,还把最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他这种人身上。
在他离开军营的最后一刻,他做了一个决定……他打了一个电话给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