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们这代人,计划经济伴随了大半辈子,从统购统销开始一直到票证制度的终结,黏黏糊糊四十余载。在物质供应捉襟见肘的情况下,生活必须品按人头计算,充其量保证的也就是最基本的生活底线。当然,这种保证是指居民而言,农民只能向土地索取,不足部分,那叫吃返销粮。
现在想起来,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现在的人很难理解最低的生活保证意味着什么,那时的现状说白了就是,你即使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因为票证与钱是捆绑着用的。那时人们家里都有一个保存票证的隐秘处,这也是一个家庭聊以生存的依赖。票证的种类很多,粗略的说一下:有粮本、副食本、煤本、有粮票、布票、肉票、线票、棉花票,副食本本身涵盖的面广些,什么碱面、苏打、茶叶、红白糖、还有临时性供应的紧缺物资。
根据年龄、工种、职业,供应的粮食定量分成好多等次,最低的是家庭妇女,每人每月25斤,号称每天‘八大两’;孩子们根据年龄递增;最多的要算体力劳动者,装卸的、养路工每月45斤;上班的人差不多都是30斤左右的定量。人们怕粮食吃不到月底,家家备一杆小秤,没秤的用碗做标记量用。人们盼着时令的粮食下来,诸如红薯、土豆、大豆类,一斤粮食指标可以顶五斤,好赖可以混个肚圆,还有什么黑白面【加工白面剩下的麸皮】也属此类。每月人均供应一两油,白面除了一年到头每人供应二斤平常没有,大米基本上见不着面。稍微好转一些,白面的供应比例上升到百分之二三十。那时候要是亲戚朋友能补贴几斤粮票,真是感恩戴德的大好事。粮票还区分地方与全国粮票,区域限制很严,人们出门办事还得开证明到粮食局换取,没有全国粮票到外地连饭也吃不出来。
副食供应,也还是渡过了六几年的困难时期才有,在困难时期根本谈不上,奶、蛋、糖那是名称上的东西,人们几乎都生疏了。一年下来基本是土豆、萝卜、白菜;时令菜蔬下来以后,人们尽可量的晒些萝卜干,豆角干,菜干,葫芦干;冬天人们全凭腌酸菜、雪里红、咸菜度日。平时做菜的时候,出锅点几滴明油,菜汤上漂着的几点油花至今也记忆犹新。逢年过节也就是这些干菜做主;碰巧要是能买上个猪头下水那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副食的匮乏,食不饱腹的长期性,人们个个都成了大肚汉。饿的实在不行,就拿咸菜泡水喝,闹得许多人都得了浮肿病,腿一摁一个坑,脸上发光,眯缝着眼睛,走路打晃。
其它的票证按字面使用。几两棉花几匝线,过年孩子买个新衣服都舍不得用布票,因为本身就不足,谁们家要是新缝了一床被子那是值得炫耀的事情。
供应的不足,本身就造就了条子的泛滥,当然这也是权力的象征。记得火车上按区间远近供应两个烧饼,谁要是认识车上的列车员,那真是烧高香了,买两个烧饼回家给孩子比什么都荣光。那时谁家的小孩要是没奶吃,能到粮库批几斤小米也是极不容易的事。回来后把小米炒熟了,然后用擀面杖碾成面打成糊糊,这也是好吃食了。随着形势的好转,各方面的供应大有改善。但吓怕了的人们尽可能积攒着本本票票上的“好东西”,有一阵子,五斤玉米面可兑换一斤大米或白面,有的还可以换鸡蛋,粗粮换细粮也真的改变了不少人家的生活。
再后来,人们的生活水平有了明显得提高。饭是能吃饱了,副食品也不愁了,供应的数量质量范畴都扩大了。人们的视线又转向了一些当时的“奢侈品”,譬如:手表、自行车、缝纫机,再后来扩大到洗衣机、电视机、电冰箱、彩电、名酒名烟。这些紧俏商品,基本上是伴着条子走的,谁家先行买到了,是时髦也是人际关系的炫耀。随着粮票在九十年代初期的终结,随着国民经济的好转,随着供应的日益充裕,一切都过去了,一个人民币主打的商品结算,抛弃了所有的依附沉疴,钱,最终走上了正常的买卖关系。
那些票票、本本、条条,在一些有心人的收藏里还能见到它们的身影,已经是历史和年轻的古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