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明山(07)

夜间,邹遥带领白雪等一行人于仙人下棋悬崖之上、四明山山顶下方的空旷平地,搭起帐篷和天幕,准备补充能量和休整。谁也没有想到,原本只是简单的一次户外重装露营,竟然变成了逃生之旅,一天下来,从早到晚惊悚连连,队友接二连三殒命,幸存下来的众人早已一身狼狈,疲惫不堪,却又久久不能平静。

山顶段除了阵阵寒风吹起草木摇曳,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黑黢黢的夜空,除了那一轮尚未圆满的月亮,亦看不到半颗星星。白雪坐在帐篷前草地上,将头发披散下来,她凝望远空若有所思,时而独自叹气。

也不直谌康现下如何,是否生还,一想到这里,白雪惴惴不安。

“吃点东西补充能量吧,明天还要赶路。”李晓用一次性纸碗盛了一小碗散发着麻辣香气的辣卤,连带着筷子递到了白雪面前。

“谢谢,这会儿有点吃不下。”白雪看了看那被红油浸润的剔去指甲尖的辣卤鸡爪,虽是诱人,可此时此刻确实找不到半点胃口。

“那边还有其他吃的,多少吃点,补充体能。”见白雪婉拒,李晓也不好劝说,只是示意白雪自己去到天幕那边吃点东西。天幕下,谢文武、佳佳等人正在用燃气炉烧着热水,刚煮好的一锅辣卤晾在一旁还冒着红油泡泡和热烟。

“说实话我最爱吃的就是鸡爪子!不管了,吃饱了明天才能继续逃命!”郭郭喊来岳岳、林艳和翟蔡祥等人坐在热卤旁,各打了一碗热卤进餐补充体能。

“白雪!”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将白雪的思绪拉回,恍惚中回头,她发现竟然是谌康和周俊二人打着头灯,从悬崖下爬了上来。

“跑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白雪谌康二人飞奔相拥,喜极而泣。谌康将脑袋埋进白雪的头发之下,在白雪耳边轻语呢喃:“我在呢,别怕!”白雪轻轻推开谌康,缓缓抬头,啜泣着用布满了柔光的双目看着谌康俊毅的脸庞,她伸出一只手轻抚谌康的额头:“别皱眉头,都是皱纹,难看死了!”看着白雪梨花带雨的样子,谌康噗嗤一笑。

“小彬呢,小彬有和你在一起吗?” 谌康这才意识到小彬不在旁边,表情又立马严肃起来,他转头看了看身后,周俊正在和邹遥等人相拥,却没有看到小彬的身影。

“小彬人呢?”谌康语气逐渐激动,甚至带有一丝质问地看着白雪。

还未温存片刻,谌康就开始找自己的儿子,这让白雪瞬间有些下头,但是还是装作委屈巴巴的样子,一边哭一边回应谌康:“都是我不好,没有看住小彬,起大雾那会儿小彬正和我闹脾气,说不要跟我走,然后自己跑开了,我去找了,但是没有找着他……”

“什么?”谌康整个脸都黑了下来,表情尽是懊恼,额角的悬针纹拧成了一道坑。一想到山林怪兽横行,而小彬只是一个孩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对不起……对不起……”白雪感受到了谌康的凝重,转而捶足顿胸跪在地上嗷嗷大哭。

“亲爱的,这不怪你,快起来吧!”谌康见白雪哭成泪人,也顾不了小彬的事情,赶紧先把白雪扶起,两人又相拥在一起。

“小彬吉人自有天相!我们先度过今天晚上,明天再来想办法。”周俊在了解完发生的所有事情之后,也前来安慰谌康。

“兄弟,这个给你!”安慰完谌康,周俊叫住一旁邹遥,递给邹遥一张写着“出入平安”的金色祈福卡。

“这是啥?”邹遥接过卡片好奇看了看。

“我在弘法寺祈的平安符。”周俊笑了笑。

“你还信这个?”邹遥有些不可思议。

“以前不信,希望这次信则有吧!”周俊微笑道。

进行了简单的用餐补给,众人收拾完便熄了灯,各自回到帐篷休息。

半夜时分,突然一声凄厉的咳嗽将众人吵醒。

“咳咳咳……呕……”

只见翟蔡祥捂着胸口从帐篷里面蹿了出来,走到旁边的一片草地上埋头狂吐。

“咳咳咳……”

其他帐篷里面的众人也有了一些异样。

“血……翟老大你咳血了……”说话的是邹遥。

谌康和白雪听到外面的动静,赶紧穿上衣服起身从帐篷里出来查看。

“咳咳咳!我也咳血了……怎么办……”一旁帐篷外面传来岳悦惊恐的呼喊声。

“我也是,咳咳咳……嗓子好疼……”身强体壮的郭郭竟然也开始咳血。

“赶紧用纸巾把嘴角的血渍擦干净,用清水漱口,不要在身上留下任何血腥味,快,快!”邹遥见状,赶紧回到自己帐篷里,从包里掏出了抽纸还有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了翟蔡祥。

谌康和白雪见状,也赶紧回到帐篷找纸巾和矿泉水递给岳悦和郭郭。

一旁林艳的帐篷里亮起了灯,但还未从帐篷里出来,谌康和白雪便看到林艳喷出一口老血溅在了帐篷上,随即也是猛烈的一阵咳嗽。

“我去帮她!”白雪和谌康互相给了彼此一个眼神,白雪便赶紧跑向了林艳的帐篷处,将帐篷拉链从外侧拉开,将嘴角残留着血渍、狂咳不已的林艳扶了出来。

“水……”林艳虚弱地指了指自己放在帐篷口的背包。白雪赶紧从背包里找出了湿巾和矿泉水递给林艳。林艳一连漱口好几下,才将口腔中的淤血排干净,又用湿巾擦拭嘴角,在白雪确认没有残留血渍的情况下,两人赶紧起身跑到了旁边的安全处。

就在众人手忙脚乱之际,山间寒风愈加猛烈,惊悚的巨兽嚎叫声从四面八方袭来,清理好血渍的众人不得不远离帐篷区,找了旁边一处空地聚拢。

“你们逃不掉的。”这时候一旁的大石头上面突然出现了三个人影。谌康举起手中的露营灯照过去,发现居然是佳佳、李晓和谢文武三人。

只见佳佳将自己右手的衣袖撸起,露出洁白的手臂,而那手臂上,密密麻麻排列着大大小小的刀疤,甚是渗人。她左手举起一把小匕首,顺延着那一排刀疤往下,在自己的手臂上割开了一道食指长的口,暗红色的鲜血顺着她的手臂缓缓淌了下来。

“佳佳,你在干什么?”谌康白雪等众人一脸震惊。

“你不要命了吗?出血会引来怪物的!”心急如焚的白雪赶紧冲上前去,想要阻止佳佳。

“别过来!”谢文武从背后掏出了一把弩,对准了白雪。

“小心!”谌康赶紧上前拉住白雪。

“哼……”李晓冷哼了一声,眼神里闪过一丝寒光。

“我知道了,是你们三个在热卤里面做了手脚……咳咳……呕……”郭郭一阵干呕,抬头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愤怒的看着佳佳三人,宛如一尊受伤的怒目金刚。

“怪不得你们都吐血了,我们几个没有吃热卤,所以没事情!”邹遥这也才反应过来,因为自己不爱吃鸡爪子,所以没有吃热卤,只是啃了几个自带的馒头。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白雪质问。

“为什么?”佳佳用轻蔑的眼神看着白雪,冷冷回应:“因为我的猪崽子们,饿了……”

佳佳话音刚落,很多只巨兽踩着沉重的步伐从四面八方走来,平地上草丛灌木晃动不已。谌康环顾周围,约摸有六七双深红色的兽眼正在朝众人逼近。

“咳咳……咳咳……”此时翟蔡祥顿感胸口如烈火灼烧,憋不住喷出了一股黑血。

只见一头巨兽猛地跳起接朝着翟蔡祥扑了过去,还未等翟蔡祥反应过来,整个脑袋便被扯断掉,成为了巨兽塞牙缝的零食。

“哈哈,崽崽们,尽情享用你们的大餐吧!”佳佳用邪恶的眼神看了一眼众人,随即将沾了血的小刀咬在齿间,用左手指轻轻揩拭自己右臂的血液,一弹一撒,撒向一众巨兽。

“嗷呜……呜呜……”巨兽们纷纷围向佳佳,发出狼嚎般的欢悦声,似乎是在向佳佳俯首称臣,又似乎是在庆祝即将到来的美餐。

“走!”佳佳、李晓、谢文武三人转身沿着另一条下山小路离去,留下巨兽们将谌康白雪等人团团包围。

“咳咳……”林艳也咳嗽不止,她感觉到自己腹腔内有一团热火正在喷涌而出。

“林艳,忍住!”周俊赶紧举起一根登山杖走到林艳身旁进行防卫,一旦林艳喷血,巨兽就会朝这边扑过来,到时候必然凶多吉少。

“呜……”热血直怼到了林艳的口腔里,差一点点她就要喷出来,但是强大的求生意志让她忍者滚烫的痛,将那热血咽了下去,并死死闭住了唇腔,避免血腥味飘出来。此时她的额角冒出了汩汩热汗,表情痛苦且扭曲。

郭郭和岳岳也咳嗽不止,见林艳将要喷出来的血液咽了回去,他们也强忍着巨痛有样学样,怎么那血液之温度巨烫无比,郭郭和岳悦死活都咽不下去,俩人皆喷了出来。

“赶快漱口,擦干净!”郭郭赶紧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瓶矿泉水和一块毛巾递给了岳岳,让岳岳收拾自己。此时旁边的一只小巨兽正在步步逼近。

“那你呢?”岳悦惊恐万分,噙着泪水看向郭郭。

“你赶紧!”郭郭再多说,突然拔腿往另一个方向开跑,惊扰了小巨兽的注意力。小巨兽见猎物逃跑,赶紧追了上去。

“郭郭……”岳悦还想要叫住郭郭,却发现另一头巨兽正凝视着自己,并缓缓走来。岳悦强行控制住自己瑟瑟发抖的手,赶紧用水漱口并用毛巾擦拭了脸上的血渍,跑开几米又将毛巾拧成了一个团扔了出去,巨兽便闻着气味朝着毛巾的方向跑去。

“啊……”不远处传来了郭郭的惨叫声。岳悦吓得瑟瑟发抖,眼泪狂飙,却又不敢张开嘴哭泣,只能用手捂住嘴巴,哽咽抽泣。

“快走!”林艳朝岳悦呼喊,却没有注意到自己张嘴飘出来的血腥味引来了另一只巨兽。

“小心!”还未等谌康等人反应过来,一头巨兽便猛地扑向林艳。

“林艳!”林艳一个机灵,朝着身后的一块巨石跑去,而巨兽被堵在了巨石外面无法冲过去,只能气急败坏地用爪子狂击巨石,发出重重的砸击声。

“我没事,这里有个石头缝隙,只有我的身材可以进来,它咬不到我,你们快走,晚点我再追上来!”石头缝隙里面林艳用嘶哑的声音呐喊道,刚才的热血灼伤了她的喉咙。

见林艳无事情,众人这才松了口气。“遥总,你们往山上跑,有一条路可以下山!”周俊示意邹遥赶紧带着幸存的其他人朝山顶跑去。此刻身后是怪兽们的阵阵嘶吼。

“那你呢?”邹遥担忧问道。

“林艳必须要先把口腔里面的血冲洗干净,不然她只能在石头缝里,一出来就会被怪兽吃掉,我得去帮她。”周俊捡起了地上岳悦掉落的半瓶水。

“好,这个你拿着!一定不能有事!”邹遥忐忑看着周俊,又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出入平安”要递还给周俊。

“不用,我吉人自有天相,山顶见!”周俊只是朝邹遥比了个OK的手势,便转身一路小跑绕开了巨兽,往林艳所在的巨石方向跑去。

就在谌康和白雪跟上队伍往山上走去时,却发现小敏和小菲二人并未跟上来,而是往帐篷方向跑去了。

“小菲,小敏!”白雪朝俩人奔跑的方向呼喊,怎奈小菲和小敏并未理会,两人扎进了帐篷里面仿佛在找什么东西。

“我们快走,他们和佳佳是一起来的,说不定都是同伙,而且他们俩也没有吃热卤,也没有拉肚子,非常可疑!”谌康赶紧拉住白雪的手往前继续跑,一边跑一边解释。

凌晨三点,邹遥带着为数不多的众人终于跑到了四明山的山顶,山顶上面立着红旗和铁牌,上面写着“四明山主峰腾云岭,海拔:1044米”。

如是往常爬山,这会儿大家应该在山顶拍照打卡,可是如今没有一个人有心情。

巨兽们并没有追上来。

砰——砰——

露营平地那边响起了阵阵爆炸声,山顶的众人遥望观察,担心不已。

半个小时后,在山顶休息等候的众人发现小敏、小菲和艳三人小跑着爬上了山顶。

“领队呢?”邹遥未见周俊,担忧不已地看着林艳问道。

“他……”林艳哀伤的眼角挂着泪痕,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话来。

而一旁的小敏和小菲也是表情凝重。

邹遥紧紧攥着手中那张平安福,眼泪啪嗒啪嗒滴落在打了霜的枯草上,冒起阵阵轻烟。

腾云岭饭庄。

小彬从昏昏沉沉中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被扒干净摆在熟悉的小黑屋案台上,地上还躺着翻白眼的肖宇的尸身。小彬艰难地抬头看向自己的左腿,发现左腿腿骨已经摔折,整个腿都扭曲了。

半晌,他终于忍不住发出了痛苦的呼喊。

“爸爸……我要爸爸……”

红衣男人闻声走进小黑屋内,对着小彬的小脸蛋,吐出一口浓烟。

“咳咳咳……”小彬被这口二手烟呛到,咳嗽不止。

红衣男人直接用手指掐断了手中的香烟,扔在地上。

“据说人清醒的时候,肉最香,小孩的肉尤其,山上的猪最爱这种肉了。”

还没等小彬来得及反应,红衣男人迅速举起了案板上的剁刀,一刀将小彬的左腿沿着膝盖骨剁成了两截,小彬的半截大腿鲜血直流,整个人因为失血过多而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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