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是急救中心的护士,虽然她身材娇弱,但是仿佛有天生神力。一口气做心肺复苏五分钟不带喘的。
她的丈夫是军人,常年不在家,小梅一个人住在石库门的老房子里,每天的空气中都弥漫着邻居们的饭香和孩子的笑闹声。狭窄的楼道上上下下,她总是轻盈的侧身,不让一点污渍沾上洁白的裙子。朋友们都让她搬到新区里,小梅总是笑着摇头。她喜欢早晨下夜班回来这里的忙碌和烟火气。邻家姆妈又在说哪里的菜便宜,隔壁家的囡囡会缠着她编蝎子辫。这一切都让她喜欢。
当初要学医护的时候,她妈妈就不同意,又苦又累又脏,现在还没社会地位被病人和家属使唤。有洁癖的小梅怎么受的了哟?小梅铁了心要救死扶伤。可惜她理工科实在不擅长,去当了护士。毕业分配的时候选择了没人去的急救部。报道的时候护士长疑惑的看着不到160,瘦弱的长的又娇滴滴的上海姑娘。但是刚巧来了一个心梗病人,小梅一个单手撑翻上急救床,替换下累的气喘嘘嘘的老姐姐,并无一丝拖泥带水。那一刻,一切不信任都烟消云散了。
小梅平静的住在那幢老房子里,辛勤工作之余,等待几个月回来探亲一次的丈夫。站在丈夫高大的背影下仿佛有了一片云,这片云在酷暑中为她遮阴,但有时也会狂风暴雨。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还只是柔软的眷恋。小梅一直想要一个孩子,一个陪伴她的柔软的小家伙。
她甜蜜的期待着。但最近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秋天了,附近总发生火灾。白衣天使的天职让小梅总是奋不顾身的冲向现场。总有人在火灾中不幸的去世,偶尔也有被抢救回来的,给精疲力尽的她带来一点安慰。
前两天,小梅的楼上的邻居搬走了,很快搬来一个年轻人。高高的个子,脸有棱有角,像被雕刻师修整过一样。他的一双眼睛明亮又温和,有点像小梅的老公。想到这里她不禁有点脸红心跳,不好意思起来。
小梅不上夜班的时候,总能听见楼上的音乐,那是有些忧伤的肖邦。有时候老房子地板传来吱吱呀呀脚步声。之前的邻居是一家子,吵是吵了点,但是脚步声没这么孤独,她想。
楼上那位很少碰面,她也没用更多接近的想法。虽然有些好奇,但孤男寡女的,总归要避嫌的。但好像这一次,不得不碰面了。
楼上着火了,同一层的邻居最先发现。是那个年轻人的屋子。明火很快被邻居们扑灭了,但屋里烟还是很大,年轻人还困在里头。小梅表面不动声色,但很着急,像她对所有经手的病人那样。或许还有说不出来的东西,她想这个年轻人活着,还长的那么好看,死了好可惜。另外,再就没有那落寞的脚步陪伴了。
年轻人被抬出来的时候,没了心跳。小梅拿出看家的本事,心肺复苏好久,终于有了活气了。她满头大汗松了一口气。年轻人的呼吸道有些灼伤,其他问题不大,好好休养就能康复的。
年轻人昏昏沉沉,嘴里想说什么。但他被烟熏过的喉咙却说不出话来。小梅凑近,屏住呼吸,才听见他喊的是妈妈。
小梅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她想起了很多事情。她为什么要执念留在这里,这里又为什么有那么多无缘无故的火灾,她为什么一心想救那个年轻人?她的儿子,刚才都告诉她了。二十五年前在火灾中丧生的她可以安心的走了。那时候这个年轻人才五岁,在烧焦的家居旁哭着要妈妈。
孩子和救人,我都可以放下了,她边走边想。泪水沾湿了她白色连衣裙的前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