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

出逃

回望背后的洛阳城郭,在月色中巍巍峨峨,连绵起伏的建筑如山丘相依,难舍难分。

张寔仿佛做了一场大梦,在此已经二十年间,熟悉了洛水浮辞,纸迷金醉,对酒当歌,突然一时动乱,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识这热闹非凡的帝都……

“大少主,走吧,现在洛阳附近处处都是乱兵,天一亮,怕是不好走了”身后传来一声厚重的声音。

张寔何尝不知,“走吧……”

勒马转首,分明看到北宫涤那粗旷的面容也似有耸动,这小子,怕是比我更舍不得离开洛阳吧?最起码,我还拖家带口,这胡小子却还是孑然一身,连心爱的姑娘都没来得及告别吧,张寔心想。

虽说是要日夜兼程,可带了一个待产的夫人,实在是快不起来,身后的马车只能平缓前行。

洛阳愈远,夜色更浓,这初秋的夜风已有些锋利,让马上的人睡意全无,前方道路稍宽,张寔勒马靠边,与马车并行,轻挑窗帷,借着月色,只见夫人贾芷已背靠软垫沉睡,一旁的丫鬟小雨也促膝而眠,这霎那间,眼神由关切转为歉意,这段行程,真是颇感无奈,偏偏在这个时候父亲姑臧急召……

“姐夫,姐姐睡的可还好?”贾摹不知何时也从队伍的后面赶了上来。

“还好。”

对这个妻弟,说真的,张寔有点厌烦;真不知道这个和贾芷为一对龙凤胎的小舅子怎么和其姐姐相差这么远,纨绔子弟的一切特征贾摹都有,时下年轻士子的妖妖娆娆风气也染了一身,可毕竟是自己的妻弟,还是要尽力的维护好,虽逢乱世,可承诺不能乱,张寔心想。

“此次出洛阳,回姑臧,虽然仓促,可错不在人,在于这天下大乱,姐姐和未出生的外甥此刻能平安入睡,姐夫已经做了能够做到的,应该欣慰些。”虽然着服浮夸,出行仓促,贾摹脸上依旧略敷脂粉,但声音却洪亮清脆。这个妻弟,唯独一点让人喜欢的可能就是比较玲珑剔透,善于察言观色了。

“谢谢。”

沉默片刻……

这长夜漫漫,心乱如麻,好想能如从前,三五好友,纵情山水,作赋畅谈,方能解这眼前困境,这几年还未和贾摹好好聊聊,也许,这也是一个契机吧……

“如若不是父亲示警紧信,还派出百十西凉骑前来接应,我也不愿让你姐姐待产之人昼夜兼行,尝着舟车劳顿之苦!”张寔颇感无奈道。

“究竟是何等紧急之事,又是何等凶险,以至于要这样夜出洛阳城呀?”

“父亲来信,说他近日他忽患风搐,已不能讲话多日,现如今是茂儿在代管凉州事务。”

“是挺严重,可风搐之病,也不是要命之病,静养休息些时日必会见好,况且不是成逊在主持凉州事务,不至于太糟糕吧?要我说,虽然眼下各处动乱,你做一个骁骑将军总比去凉州那荒凉之地做一个太守或督军要好的多吧?就算是在朝廷做个郎中,也毕竟是在帝都不错的一个差事了,多少人梦寐以求呀!”贾摹有点忿忿然,关乎自己,更关乎贾芷……

张寔听出了弦外之音,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缓缓说“父亲来信还讲,张越住进陇西城了!”

“张越?梁州刺史张越?”

“对,就是他?”

“呃!难道陇西李氏兄弟已占领梁州了?”

“目前应该还没有。”

“他疯了吗?放着山清水秀的梁州不管,跑到胡羌杂乱,山穷水恶的陇西。”

“据说他是去找贾龛的。”

“我族叔?张越找他干什么?向他借兵回梁州讨李雄?”

“是借兵,更借势,不过不是讨梁州李氏,而是要谋我凉州张氏!”张寔有点头痛。

“不会吧!何以见的?”贾摹愕然。

“之前父亲来信说自己得了风搐,不能言语,可字迹确认是父亲本人书写无误,说明父亲之病没有想象那么严重,但昨天尚书侍郎曹怯却上书离京去做西平太守,曹怯原本是张越做陇西内史时的王府都尉,西平归你叔叔秦州辖下,离梁州千里,离姑臧咫尺,如此一下,还不明显吗?“

  贾摹连连点头,“我还是想不明白,这天下十三州,据我所知,除了交州,那个比凉州差了?张越却弃梁州而图凉州?”

  “还不是被那句谶言所诱惑?”

  “还有这事儿?”贾摹又有些疑惑了。

  “这事其实也说来话长,十数年前,父亲疲倦了朝堂纷争,便萌生去意,想重归于宜阳女几山,适在洛阳遇一老道,善于推卦,求之得泰观相交,老道解卦曰,此霸者之卦,当利远恶近,恰逢凉州秃发鲜卑作乱,父亲随军而征,西北茫茫大漠草原,父亲却出奇着迷,战胜而归,父亲周旋于朝堂重臣,得茂先老先生推荐,出镇凉州与护羌校尉。临行之际,求那善卦老道,言之无根无基何能威服于西域,老道言一谶语,大意为长弓现,凉州安,这一谶言一出,便传出张氏当兴凉州流言,更兼父亲在凉州推行恩化,清剿乱胡,更是深得凉州百姓拥护与朝堂信任,不料这句谶言也诱惑了张越等凉州张姓大族之辈。”

  “唉……如此说来,情况是有些糟糕了,也怪不得姐夫如此匆忙请辞走凉州了?”

  “还有可能更糟,张越本就不是泛泛之辈,他兄长张镇目前还在父亲手下做阳泉太守,据姑臧西北通道,张越本人又是南阳王旧内史,秦陇根基深厚,姑臧东北拓跋代国,也是蠢蠢欲动,加上曹怯镇西南要道西平,此时姑臧,已是四面临敌,更何况姑臧内部也不一定太平呀,如不是父兄陷入危急,我何尝不想在洛阳讨一份闲差,悠闲自得呢!”

  “怪不得,如此乱局,也只有你在令尊身边才能让他有底气啊……”

  沉默,沉默,长久的沉默……

  “这天下,究竟是由胡而乱还是内乱当自乱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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