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名: A Room of One's Own
内容简介 :
1928年10月,伍尔夫在剑桥大学做了两场面向女性的演讲——“女性与小说”。之后她在此基础上撰写《一间只属于自己的房间》,并于1929年出版。
伍尔夫讲述了在男权社会中,女性生存的困境、历史对女性的偏见、女性面对的共同命运以及女性贫困对其创作的影响等问题;提出女性要认清自身的境遇,积极争取独立的经济力量和社会地位,独立思考,自由生活,发挥出女性的最大优势,成就自我。
“女性身上有一种高度发达的创造力,生来复杂且强大……她们的创造力和男性的极为不同。这种力量是几个世纪的严厉约束换来的,它不可替代,如果遭到遏制或者白白浪费,那绝对是一万个可惜。”
作者简介 :
弗吉尼亚·伍尔夫(1882.1.25-1941.3.28)
1882年出生于英国伦敦
1897年进入伦敦国王学院,学习希腊文和历史
1904年迁居布鲁姆斯伯里戈登广场46号
同年12月14日,初次在《卫报》上发表一篇未署名的书评
1905年开始在戈登广场46号举办“星期四之夜”
1910年为女性投票权运动做志愿工作
1912年和伦纳德·伍尔夫结婚
1915年第一部小说《远航》出版
1917年和伦纳德·伍尔夫创立霍加斯出版社
1925年《普通读者》《达洛维夫人》出版
1927年《到灯塔去》出版,次年获法国费米娜奖
1928年10月在剑桥大学先后两次演讲
1929年《一间只属于自己的房间》出版
1931年《海浪》出版
1941年身体状况恶化,于3月28日投河自尽
精彩书评:
壹:短评
# 非常好,太好了,怎么说…豆瓣抽奖中了,太巧合这个阶段遇到这本书。如果我能重新来过…真的是不一样的活法。这本书的一些人生思考和深度心理剖析是对我影响最大的两个面。
# 非常好读。从女性作家入手,应该是从文学史上的女性入手(包括作家,角色,女作家“选择”创作的体裁入手)谈女性权益,全本书不厚但是很精华,几乎一直在做批注。很适合与《厌女》共读,后者更加概念化。伍尔芙既敏锐又俏皮,太可爱了。(还能感受到意识流文风)
# 除去部分冗长无关的描写,很多观点于当下社会也值得被看见———1、女性不是弱势群体,更不是男性的附庸,女性的价值值得被看见。2、真正伟大的灵魂,都是雌雄同体的,集合了男性和女性各自的思维优点。3、物质基础决定精神自由,希望你有一份自己的工作,以实现物质独立。希望你心平气和,不再充满愤怒,希望这个社会也可以给你提供无需愤怒的条件,给你安静不被打扰的空间。希望你运用自己女性的天分,创造出充满和谐自由之美的作品。
# 读的第一本伍尔夫,可以说是振奋人心!本以为这样一本以女权(女性主义)为题材的演讲稿会稍显晦涩,读完发现其实非常易上手且内容充实丰富。伍尔夫的语言流畅优美,富有比喻象征意义及诗意,可读性强,也要感叹译者文学功底深厚。读完后我将伍尔夫所认为且我深表赞同的女性写作成功的关键概括为:物质基础决定心智的自由,因此一定要努力赚钱;勇敢面对性别局限性,伟大的心灵是雌雄同体的,必须将两种对立的元素紧密结合;要忠于自己内心,不要被外界的评论干扰;保持贞洁,永不屈服于衡量着的规则。
贰:
八十年前,伍尔夫夫人在剑桥大学某女子学院作演讲,主题是“女性和小说”,却因为身为女人,被拒绝单独进入图书馆,还被从草坪上赶了出来。《一间自己的屋子》的话题由此展开。弗吉尼亚·伍尔夫很清楚,最好的作家并不会将性别带入自己的文字中;也深知,直至她所生活的年代,社会一直由性别划分为两个阶级,通往作家道路上的重重关卡,无不对其中的“第二性”征收天价的过路费。
不过,义愤填膺不是伍尔夫的风格。男人反对女人解放的历史,在她眼里只是拿来下酒的小奸小坏;女人自己解放的历史,她也无意要充当先锋。只是身为女作家,她对女性写作的条件提出了底线:要有每年五百镑的收入,还要有一间自己的屋子。
喜欢肆意泼洒想象力的伍尔夫还谈到了束缚女人执笔的其它因素:贞操观、社会舆论、生育负担、家务劳作……孰料八十年后,《欲望都市》里那个性爱专栏作家成了文化T台上最拉风的角色:想爱就爱,婚却不婚;纸上自由,床上更自由;身边的男人走马换将,热闹非凡;钱是不愁花的,自己的屋子,是一套而非一间。伍尔夫夫人,您梦里都不敢想吧。
然而“一间自己的屋子”说是给写作的女人住,无非是客气罢了。书里那个幻想中的莎士比亚的妹妹勾起伍尔夫无限感伤,现实中形形色色权贵们的妹妹却吊不起她的胃口。倘知后世不少人奉她为女权主义先驱,伍尔夫大概会一笑了之。女人地位的改善让她欣慰,却未必使她高兴,因为她更看重的诗正走向没落。社会进步挽救了一批又一批女人的命运,与此同时也义无反顾地遗弃了“诗”。两件事难说有因果关系,但若伍尔夫夫人再世则定会倍加伤感:原指望出个莎士比亚的妹妹,现在连莎士比亚自己都不知哪儿去了。
五百镑和一间房,对伍尔夫之前的写作女性,算是奢侈的。斗转星移,新世纪,不写作的女性都不会满足于此了。五百镑和一间房没什么稀罕,伍尔夫式的念想却并未过时,女性写作者的底线依旧是钱和自己的房间——象征意义上的。钱,是指不必为基本的生活需求操劳,可以一心一意在精神世界里垂钓思想。物欲一旦横流,百万富翁也是穷人的心态。自己的房间,是要免受外界叨扰,好凝神调配精细而脆弱的诗意。一旦心生寂寞,一座自己的宫殿也是徒劳。其实该说的伍尔夫都说了,只是书名《一间自己的屋子》,恐怕会让那些已经有了一套自己的房子的人、那些忘记语言除了字面意义还有诗意的人,兴趣索然。译笔的艰涩,也为这本书的阅读增加了难度。
伍尔夫的那间屋子,确凿是女诗人的屋子。房地产化成泡沫的时代,女诗人依旧不见踪影。书的末尾,伍尔夫夫人对那个莎士比亚的妹妹强打出乐观精神:“我坚持说假使我们为她努力,她一定会来……”她似乎还得再等一等,这回要来,一定是莎士比亚和他妹妹一起来;不来,也就不来了。
叁:
这本书主要是由伍尔芙两次在剑桥纽南姆女子学院所做的“妇女与小说”讲演稿整理而成的。作为伍尔芙最重要的女性主义作品之一,文中提出的诸多观点,如女性必须有一年500镑的收入和一间门上有锁的房间和每个人头脑中都有两种力量的雌雄同体观都对后世的女性主义作家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伍尔芙从妇女能否写出像莎士比亚那样高水平的话题说起,主要运用第一人称的表现方式构建女性主义话语,并运用了大量象征与隐喻手法以表现思想。文章末尾章节提出的雌雄同体观点更是伍尔芙女性主义思想核心的体现。
在《一间自己的房间》中,伍尔芙在她实际生活的基础上虚构了一位女性作家,并以其创作《妇女与写作》的视角和遭遇作为行文的线索。“因而这就是我(叫我玛丽·贝顿,玛丽·塞顿,玛丽·卡迈克尔,或者你们愿意叫的任何名字——这无关紧要)”。明显地,伍尔芙在勾勒这位女性时着重突出了“我”的第一人称身份,文章通篇也都是以第一人称的视角进行陈述的。这种“我”的表述形式是伍尔芙对于女性话语权的构建。
在男性占主导地位的社会中,社会的话语权是由男性支配的,女性只能作为男性眼中的“他者”形象而存在。传统的女性形象是由男性所构建、由男性作为其代言人的,女性基本没有发出自己声音的机会和权利,更不用说执笔写下纸质作品了。“你们知不知道,在一年的过程中有多少本书写的是女人?你们知不知道,有多少本书是男人写出来的?你们是不是意识到,你们或许是天地万物中被讨论得最多的动物?”在伍尔芙生活的二十世纪初,关于女性的作品已可谓是落落大满,然而这些有关女性的书却都是由非女性写作的,女性无法帮自己代言。这种女性话语权的丧失直接导致了女性在历史文本和文学创作中的缺席,也成为了伍尔芙呼吁女性应该有钱和有自己的一间房子的直接动因。引入女性作为第一人称视角来叙事无疑是对传统男性话语权的挑战——“我”要借自己之口传达我的思想,男性无法做“我”的代言人。
“玛丽·贝顿”、“玛丽塞顿”和“玛丽·卡迈克尔”之类的姓名还暗示了“我”作为一个个体并不孤立的情境。在现实中,玛丽·塞顿是费恩汉姆的负责人,代表了为女性受教育权利奋斗的一批人。玛丽·卡迈克尔则呼吁打破男性思维的语句结构,主张用女性的方式写作,传达女性的自我意识。伍尔芙同样认为女性文学应该坚持表现差异,以女性作为纽带,大胆使用女性语言,反映女人的世界观、价值观,在传统文学领域之外开辟一个新的天地。她推崇简·奥斯汀的写作方式,指出女性作家必须像简·奥斯汀一样放弃模仿男性语言和语法规范,创造出适合自己表达思想感情的女性语言模式,构建女性自己的话语。这样一个忽略了姓名的“我”其实涵盖了千千万万个不同的“玛丽”或者不同的“我”,这个“我”是各类女性的缩影。
除去“我”字对于女性话语权的建构外,伍尔芙还着重呼吁女性参与到写作中去,尤其是非小说的创作。在全文的最后,她说道:“我愿意请你们写各种各样的书,不论题目是多大多小都不要犹豫⋯⋯让思想的钓鱼线深深地沉入到河水中去。如果你们愿意让我高兴——还有成千上万像我这样的人——你们就刻意写游记、历险记、研究著作和学术著作,写历史著作和传记、批评、哲学以及科学著作。”令伍尔芙唏嘘不已的是,女性在千年的文明发展史中几乎完全被忽略了,历史成为了男人的历史。所有西方的历史记录——“采邑宅第和公田农业的耕种方法⋯⋯西多会修士与养羊业⋯⋯宗教战争⋯⋯大学⋯⋯下议院⋯⋯百年战争⋯⋯玫瑰战争⋯⋯文艺复兴时期的学者⋯⋯修道院的瓦解⋯⋯农村的及宗教中的冲突⋯⋯英国海上势力的发端⋯⋯西班牙无敌舰队”几乎都只与男性有关 ,而女性里只有类似于伊丽莎白或者玛丽的女王或者大贵族才能在其中占有一席之地。中产阶级妇女被排除在了历史之外,几乎找不到她们曾经生活在这个世间的档案或记录。所以“男人的历史”在纵向上是指书写历史的整体趋向,在横向上是指普通女性在历史中的缺失。这一现象的产生缘于男性长久以来对历史文献写作的垄断地位。
在传统思维方式的指引下,女性既不可能作出对历史有贡献的行为也不可能受到应有的重视。 除去在家中做个“房中的家庭天使”外,女性是无价值的。因而,打破男性对社会话语的垄断就尤为重要。只有当女性进入历史著作和传记的创作、夺回应有的话语权之后,女性才能用自己的口和笔为自己代言,才能改变缺席于历史的窘境,使女性的地位和社会贡献得到合理的尊重及记忆。这是构建女性话语权的另一个侧面。
作为意识流作家,伍尔芙擅于使用象征手法和大量的暗喻。贯穿全文的最重要的两个因素:一年500镑的收入和一间门上有锁的房间即象征着女性物质上的独立和精神上的自由——自由写作的基础。
可以说伍尔芙是幸运的,她的姑姑留给了她丰厚的遗产,使她有能力摆脱靠从报社里讨零活、 替人写信封或者在幼儿园里教小孩子念字母表等零工谋生的压力 ,从而获得“按照事物自身的状况来思考事物的自由”。只有当人从生存压力中解脱出来,才有追求精神生活的自由,这一限制其实无关性别。然而,事实是女性在经济基础上往往较男性大为局促,其一是允许女性从事的职业相当有限,其二是中产阶级家庭中的女性大都不被允许外出做事,经济往往受到丈夫的严格限制,没有独立的生活来源 。 因而女性不是忙于接活维系家庭就是一年只能买得起几刀纸以供写作。经济不够充裕也导致了视野受到极大局限。伍尔芙认为,如果夏洛蒂·勃朗特一年有300镑,如果她拥有更多关于这个世界、城镇和地区的知识、与更多同类和各色性格的人交往,而不是把她的天才耗费在孤独地眺望田野中,她将受到极大的增益。可见女作家如乔治·爱略特、夏洛蒂·勃朗特等是付出了多少代价换取作品的问世!
那些家境优越的女性的确不必为生计发愁,且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然而她们往往会被父权和夫权所束缚。传统的西方家庭是不赞同女性写作的,在夏洛特·佩金斯·吉尔曼的《黄色壁纸》中,叙事者“我”就写道:“约翰来了,我必须把这收起来——他最讨厌我写东西。”伍尔芙的另一个幸运之处就在于她进入的是一场平等的婚姻,她与配偶伦纳德的关系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是精神伴侣来得更为恰当。这种精神世界的自由和写作不受干扰的权利就是一间带锁的房间的寓意,而过去的大多数女性是没有不受干扰的自由的。南丁格尔曾经抱怨道:“妇女从未有⋯⋯能称之为属于自己的半个小时。”她的侄子在回忆录中也说“她没有单独的书房可去,大多数工作须在共用的起居室里完成,受制于各种各样偶然的打扰。她小心翼翼,不让仆人或客人以及任何家庭成员之外的人猜到她所从事的活动”。
即便排除了外在条件限制的万难,写作的女性也难以得到世人的认可。伍尔芙借女诗人温奇尔西夫人之口控诉道:“哎!一个试笔的女人,被视为狂妄放肆之徒⋯⋯写作、读书、思考,或者探究,会玷污我们的美丽,耗费我们的光阴,使我们青春的俘虏望而却步⋯⋯”即便再有才华,月桂树从来不是为她而生长的,只有类似于“一位渴望涂鸦的女学究”的蔑称才是她的标签。在世人眼中,女性写作只是些神经质或者冲动时发出的胡言乱语,女性的价值只在于全心全意奉献家庭。女性在写作上的天赋并不输与男性,然而男性却拥有更好的后天条件以成就他们。当一名妇女被做饭浆衣奶孩子剥夺了所有闲暇,当她饱受嘈杂环境和外界风言风语的干扰,当她的生活被设定成纯家庭式的,即便是再有灵感的天才也无力将灵感变成跃然纸上的词句,更不用说她们大多数都不识字了。文中那位莎士比亚的妹妹即是这一悲剧性命运的隐喻。
在伍尔芙被赶走的草坪中央站着一只马恩岛猫。当看到它时,伍尔芙说:“ 那个可怜的动物,没有尾巴,站在草坪的中央,确实显得有点儿滑稽。它确实是生来如此吗,抑或是在事故中失去了尾巴?这种无尾猫,尽管有些人说是生存在马恩岛上,然而却比人们所认为的更为罕见。它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与其说是美丽不如说是别致。”其实女人就是那一只无尾猫,她们的人生是残缺的。这命运是生来就如此的吗?还是如同波伏娃的观点 一样,是被这个社会人为造就的呢?伍尔芙提出这几句疑问即是对自古以来女性命运的思考。无尾猫因其无尾的特征而显得别致,女性也正因她们的不完整而被男性当作宠物一般地养在家中,成为男性的玩物。在人的眼里,宠物又如何有独立意识,如何有理性,如何有著书立说的权利和可能性呢?
此外,雌雄同体观一直是伍尔芙作品中非常突出的内容。伍尔芙明确地提出雌雄同体的观点就是在《一间自己的房间》中,在传记体小说《奥兰多》 中更是对雌雄同体观作了演绎。除此之外,《到灯塔去》中的女画家莉莉、《达洛卫夫人》中的萨利、《海浪》中的伯纳德等也都是具有雌雄同体特质的角色。
伍尔芙最为推崇的诗人之一科勒律治就曾说过:,“伟大的灵魂都是雌雄同体的”。在《一间自己的房间》中,一个很重要的一个意象即为一个姑娘和一个年轻男子共同钻进出租车驶走的情景。两个不同性别的人在街上并行,钻进同一辆出租车,这种“被分离开之后”又“自然融合”、“再次聚在一起”的场景给了伍尔芙两性融合的启示——“在我们每一个人当中都有两种力量在统辖着,一种是男性的,一种是女性的;在男人的头脑离,男人胜过女人,在女人的头脑里离,女人胜过男人”,而当这二者“共同和谐地生活、从精神上进行合作”时,就能给人正常而又舒适的存在状态。由男性写作的作品直接了当而坦率,看上去自由而自信,然而多读了几章后就会发现,书中似乎横着一个僵硬的“I”,它挡住了背后的阴影,而那个阴影就是一个女人,因而写作中男女两种个性不可能脱离彼此而独立存在。伍尔芙认为雌雄同体的大脑才天生具有创造性,才能引起人们的共鸣,能没有障碍地传达情感。在她眼中,符合这一特质的伟大作家有莎士比亚、斯特恩、科勒律治、济慈、柯伯、兰姆、雪莱等,弥尔顿、本·琼森、华兹华斯和托尔斯泰的男性特质多了些,而普鲁斯特的女性特质则稍微有点过头。
伍尔芙的这一理论实际借鉴了现代精神分析学说的代表人物卡尔·古斯塔夫·荣格提出的二性体理论。荣格提出了“阿尼玛”和“阿尼姆斯”的原型概念,“阿尼玛”是男人心理中女性的一面,“阿妮姆斯”是女人心理中男性的一面。在荣格看来,单独的男性原则和女性原则是两种极端,两者应该相辅相成。这一理论是伍尔芙雌雄同体观的重要理论依据。荣格的学说非常关注潜意识,他认为,人的潜意识中同时具有“阳性物质”和“阴性物质”,这种雌雄同体的特征可以在梦境中得以体现。如果做梦的人是格男人,那他的梦境中将会出现女性的形象,反之亦然。这一理论是伍尔芙雌雄同体观的重要源头。
然而,荣格也认为,尽管人体内同时存在两种性别的特质,二者是不平等的。对于男性来说,他的“女性”的方面从根本上说是处于劣势的,一个男性个体会向他人甚至自己隐藏他体内的“内在女人”因素。或许从这个角度我们可以看出女性主义与雌雄同体观的相互影响。一方面,对于伍尔芙等雌雄同体观的拥护者来说,提出男性体内存在女性特质这一大胆的观点本身就带有强烈的女性主义色彩,它无疑极大地动摇了男性优于女性这一谬论,把两种性别的特质平等地融合于同一个个体之内。然而,如果仅仅从理论上去进行论战的话,这一观点是不容易为世人接受的。因为就像荣格说的,出于种种原因,男性对于体内的“女性”成分往往是不予认同的。因而,只有当女性地位得到提高、对女性的歧视和误解得到粉碎后,男性才会逐渐认同并接受体内的那位“女性”而不认为那是无稽之谈,雌雄同体观才能得到主流的认同。
本书看似通篇围绕写作展开,看似是对女性参与到文学写作中的鼓励和呼吁,它的实际涵义大大超过了写作本身。争取到女性参与写作、参与历史创造的平等权利其实只是实现女性解放的一个缩影,然而又是必不可少的一个方面。拥有话语权是改变社会思潮的基础,中国近代的新文化运动也是以《新青年》等进步刊物为载体步步推进的,先驱者们无不重视著书立说、办报办刊在传递思想中的巨大作用。同理,女性参与到出版物的编撰书写工作中,不仅是女性拥有社会话语权的体现,不仅能切实地帮助女性参与社会思想和历史的书写,使女性真正进入到创造历史的过程中,更是女性自我觉醒的重要推动力量。不论女权运动如何发展,它的大背景都是要安放在女性自身的觉醒和对实现自我价值的渴望中的。如果女性不摆脱“房中的家庭天使”的牢笼身份,不参与到历史的书写和记录当中去,没有女性自己的话语权,女性解放便难以取得实际的成效。
最后,伍尔芙的作品一直以来都被标榜作女性主义经典,然而她又从来不是一位激进的女权主义者。伍尔芙是反对用女性的主导地位来推翻男性沙文主义的,她所追求和倡导的是一种平等的和谐,而非用一种新的压迫来反抗旧的压迫。从她的雌雄同体观可以看出,伍尔芙的最终理想不是揭示两性的对立,而是追求两性的和谐,只有在双方都兼具另一性别的特征时,才可能达成这种建立在互相理解和欣赏基础下的和谐。在这种基础上伍尔芙才会产生对雌雄同体心灵的追求。当只有女性的地位得到提升、男女两性达成平等后,双性共体才能为人所认可,男性才会开始欣赏女性和他身体内的女性特质,两性之间才可能达成真正的平等的和谐。或许这就是伍尔芙想通过《一间自己的房间》表达的核心观点。
肆:
伍尔芙说,女人想要写作,必须要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还要每年五百英镑的收入。
从简奥斯汀到勃朗特姐妹,再到伍尔芙,女性写作一直被放在一个尴尬的位置。艾略特把自己掩盖成男性身份发表作品,其女性文学不被认可之处境可见一斑。
主流的男权观点中,女人总是低男人一等,女人的使命是婚姻,家庭,孩子,丈夫,全部价值的体现就在于把一个家操持地有条不紊,服侍好男人和孩子。在旧制度下,女人按照男人的标准打扮,不仅是花瓶,还是奴隶;女性不允许工作,更别提写作。文学界,音乐借,绘画界,都划起一个圈把女性孤立开来,后人才有了机会源源不断地对于女性主义的思考。
伍尔芙说的对,我们应该去先人的坟墓上献一束花,以表敬意。没有她们的反叛意识和坚持不榭的努力,我们断然不能自由地思考,工作,和生活。而我可以像现在这般,畅所欲言,这份不以为然的自由,竟是先人背弃着道德的十字架,忍受着着世人的嘲笑和唾弃,才换得的珍贵权利。
没有几个男人喜欢读奥斯汀,因为她总是在写乡村绅士小姐的爱情,客厅里的谈话和下午茶,舞会上的初次映像,英国乡下的林间漫步。而男人们喜爱列夫托尔斯泰,喜欢海明威,他们写战争,男权社会的价值标准是,战争是严肃的,令人敬畏的话题,而绅士小姐的爱情,不值一提,他们也觉得,女人才会写这些。
男权社会不会尊重女人擅长和感兴趣的话题,他们不需要考虑女性意识文化,也对此毫无兴趣,所以,这些显得没有价值。我不禁幻想,如果在女权意识主导的世界里,毛线活,爱情,午后的下午茶,才是正经事,而战争,足球,那似乎是才是万万不会存在的事物。女性处于这种社会标准下,总是被压抑着。
现代女性或许不再有我们先人所有的那么多顾虑,抒发内心的机会和场合也渐渐增多,但基因里仍旧遗留下压抑,自卑,虚荣心等特质,在青黄不接的中国现代社会,一方面受西方女权思想的鼓舞,一方面,受传统社会环境的压迫,中国女性的心里亚健康程度日趋严重起来。传统观念滋养了惰性,女人们的好逸恶劳是理所当然,千方百计想找个有钱有权的男人安身立命——委屈,但安稳的过日子;而思想的冲击无处不在,女人到底是和男人一样,有表达自己的欲望,男人需要的尊重,自我,成功,认可,作为人类二分之一人口的女人,同样需要。
于是,便成就了诸多悲剧婚姻的导火索,如果丈夫尚且老实,孩子乖巧,倒也有些回报,万一,也是绝大多数情况,丈夫的出轨引起了女人的不满和受害者情绪,于是在婚姻中郁郁寡欢,越想跳出这个牢笼,却发现,自己姿色已逝去,也没有太多的心力在社会上有所作为,更多的是,我们的社会不会为这种年纪和处境的女人提供机会。似乎只有两条出路,一是忍气吞声,接受爱情幻灭的现实,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全然失去了自我。二是勇敢地一个人挨过孤独的后半生。
进入婚姻的女人似乎是跳进了陷阱,进去的时候欣喜,跃跃欲试,还没有看清本质,便做出武断的臆想,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女人,错就错在,太轻易地相信爱情,依赖男人。男人也追求爱情,但这种追求和女人不同,他们的依赖,大多是生活上的依赖,习惯上的依赖,但是他们的内心是自由的,完全只属于他自己。女人,从来就有的奉献精神——她把性视作对爱情的奉献,把青春视作对婚姻的奉献,把自我视作对下一代的奉献。这种奉献精神固然值得尊敬,但也太过妄自菲薄。
奥斯汀,伍尔芙都告诉我们,结婚生子从来不是女人的义务,而是一种权利。女人有权力选择自己的生活,至于这份自由是否值得你背负世人的疏离,道德的谴责,你是否有这般勇气去承受,只能自行掂量了。
我所知晓的是,奥斯汀终身未嫁,在那个平均21岁就应该有一两个孩子的年代,在那个女人连独自出现在公共场所都会被非议的年代,女人不能旅行,不能继承父亲的财产,不能工作,也不能有自己的收入。她顶着父母的失望,世人的嘲笑,坚持写作。她唯一的好友是她的姐姐,她有过几次结婚的机会,但是因为写作,她放弃了,她明白,结婚后她必须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一个已婚的女人更不能有时间和精力去创作,发表作品这件事情更与人母人妻的身份格格不入。
伍尔芙是贵族阶级,她的经济条件自然好些,也受过良好的教育,时代的不同,那时的女人可以写作,也可以工作。她深知一边赚钱,给自己创造物质条件,一边投身于写作的心力交瘁。她突破了女人的柔弱和惰性,用她特有的天赋开创了意识流小说的先河。她和丈夫过着无性婚姻(她对性十分恐惧),她一辈子都不让丈夫碰她,自然无儿无女。她和丈夫的精神交流支撑着她度过精神分裂的日子,她敏感神经质,他的丈夫很尊重,甚至到了敬仰她的地步,他无限度的包容她的种种坏情绪,保护着她免受外界的干扰,在她五次自杀中,都是因为他把她救回来,鼓励她继续生活,和病魔斗争,并且坚持写作。
婚姻确实在某种程度上干扰女人去探索自我和发现世界,这也是为什么女性的成就远比男人少很多。最理想的婚姻,无非是男女双方分工照料家事,一起赚钱养活家庭,分工得当,双发在精神上可以交流,肉体上互相慰藉。这样的婚姻才有存在的价值,男人女人都从中获取了生活的便利,物质的最优化利用,安全感,爱,陪伴和信任。如果婚姻为女人带来的只是枷锁,如果家庭的温馨不是女人追求的全部生命价值,它就也不应该成为女人的绊脚石。女人应该做出选择,嫁,或者不嫁,生,或者不生。男人不会替你思考这些,他们只会把自己的需求说出来,然后要你包容,理解。
自我批判和反思是件值得提倡的事,它让我们,更多地感激为了今天作出努力的历史上的前辈,从而激发和鼓励我们,带着一种使命感,为自己负责,为女性这个群体的未来负责。这种使命感如果淹没在男权的舆论压力中,如果被这个时代的我们完完全全抛弃,我们的先人将在九泉下哭泣,我们的后代将重复我们今天的迷茫和痛苦。
伍:
伍尔夫是一位女性主义的先锋,是我非常崇敬的一位女性。她说,一个女人要写作的话,最起码要有两样东西,一是有钱,二是有一间自己的屋子。
经济独立了,你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写作,环游世界,或是思考人生……
一间自己的屋子,就拥有了一个让自己的心智完全独处自由的空间,你可以思考更多的东西。
这本书不长,却非常非常具有感染力,充满了智慧和独立意识,一如伍尔夫本人。
陆:
你知不知道,一年的时间里,有多少关于女性的书出版?其中有多少是男性写的?你有没有意识到,你可能是地球上被讨论最多的动物?
我仰在椅背上,望着巨大的穹顶,我只是穹顶之下的一个思想,但是多少有点混乱
活着需要巨大的勇气和力量。更何况,人类也许是活在幻想中的生物,幻想则需要自信来支撑。没了自信,我们都是襁褓中的婴孩。我们如何用最快的速度,制造出这种无法衡量的无价之宝?答案就是贬低他人,想象自己在某个方面生来优越,比如财富、地位、挺拔的鼻子或拥有一幅罗姆尼画的祖父肖像,人类可悲的想象力无边无际。
世界上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夺走我手中的五百英镑。我将永远拥有食物、房子和衣物。我不需要付出精力和苦力,心中的憎恨和痛苦也消失了。我不恨任何男人,反正他们无法伤害我;我不用取悦任何男人,反正他们无法给我什么。因此,我发现自己对人类另一半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完全否定某个阶级或性别都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一个庞大的群体永远不必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驱动他们的是不可控制的本能。
世界上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夺走我手中的五百英镑。我将永远拥有食物、房子和衣物。我不需要付出精力和苦力,心中的憎恨和痛苦也消失了。我不恨任何男人,反正他们无法伤害我;我不用取悦任何男人,反正他们无法给我什么。因此,我发现自己对人类另一半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完全否定某个阶级或性别都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一个庞大的群体永远不必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驱动他们的是不可控制的本能。
当一颗诗人的心锁进一个女人的身体里,纠缠不清,谁能想到它那么焦灼和激烈?
我们堕落了!因为错误的规矩,
因为教育,我们并非天生愚昧;
我们的大脑停下了脚步,
渐渐迟钝,任凭别人摆弄;
假如有人冲破重围,
喷发着热情的想象和雄心,
反对势力依然强大,
恐惧永远压倒生存的希望。
一个女人明明可以任由思绪自然流淌,明明可以写出这样的文字,却被逼成了愤怒和怨恨的化身,真是一万个可惜。可她有什么办法呢?想想那些嘲讽和嗤笑,那些谄媚的奉承,还有专业诗人的质疑。为了写作,她一定曾经把自己关进乡间小屋,任由怨恨和踌躇撕裂她的心,哪怕她有一位最最善解人意的丈夫,有一段完美的婚姻。
简·爱常常爬上屋顶,眺望田野那头的远方。她渴望——人们责备的就是这种渴望——“我渴望有突破极限的视野,让我看到繁华的世界,看到我听说过却从未见过的城镇和地区。我希望自己有比现在更多的人生经验,跟更多同类人来往,结识更多不同性格的人。我珍惜善良的费尔法克斯太太,善良的阿黛勒;但我相信,世界上一定还有更多、更善良的人和事,我希望亲眼看看我所相信的东西。”
我们不得不承认,《维莱特》《爱玛》《呼啸山庄》《米德尔马契》这些优秀的小说,都是没什么生活经验的女性写出来的,她们能出入的只有体面的牧师家庭;她们的写作地点,就是那栋体面房子的公用起居室,这些女作家太穷了,她们买得起的不过是几叠稿纸,用来写作《呼啸山庄》或《简·爱》。
我希望,大家无论通过什么方法,都能挣到足够的钱,去旅行,去闲着,去思考世界的过去和未来,去看书做梦,去街角闲逛,让思绪的钓线深深沉入街流之中。
有时候,现实太遥远、太斑驳,让我们难以看清它的本质。凡是被它触碰到的,都会定格并成为永恒。当岁月的皮囊被丢进树篱,剩下的就是现实;它是往日的留痕,是我们的爱与恨。
还有一句来自约翰·兰登·戴维斯先生的终极警告,他说“当人们不再需要孩子,我们就不再需要女人”。我希望大家记下这句话。
我怎样才能进一步鼓励你们去生活?请大家注意,结束语要开始了,我要说,年轻的姑娘们,在我眼中你们无知得可怕。你们没有做出任何重要发现,没有动摇过一个帝国的统治,没有率领军队杀入战场。莎士比亚的戏剧不是你们写的,野蛮文明的开化没有你们的功劳。你们有什么借口?看看这世界上的街道、广场和森林,看看黑人、白人和棕色皮肤的居民在里面来来往往,忙着经营事业和爱情,你们大可以指着他们说,那是因为我们忙着干别的。如果没有我们,大海上不会有航船,沃土也会化为沙漠。据统计,地球上现存十六亿两千三百万人口,我们生他们、养他们,给他们洗澡,让他们受教育,一直到他们长到六七岁,这些事务就算有人帮忙,也依然需要时间。
我相信,等我们再活上一个世纪——我说的是人类的共同生活、真实的生活,而不是我们每个人的小小人生——等我们有了一年五百英镑和自己的房间;等我们养成了自由的习惯,勇于写下自己心中所想;等我们稍微逃离公用的起居室,学会通过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而不是人与现实的关系看人;等我们学会从事物本身看天、看树、看一切;等我们越过弥尔顿的亡灵,再也没有人能遮挡我们的视线;等我们面对现实,因为这就是现实,我们没有臂膀可以依靠,只能自己前进,我们的关系不仅仅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而是人和真实世界的关系,等到那时机会就来了,莎士比亚死去的诗人妹妹就会唤醒她沉睡的躯壳。她会像他哥哥那样,从默默无闻的先驱者的生命中汲取力量,然后重生。如果她没有做好准备,我们没有付出努力,她重生后没法以写诗为生,我们就不能指望她会复活,因为这是不可能的。我坚信,只要我们努力,她就会到来,因此,无论多么贫困和默默无闻,我们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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