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御书房外，赵忠德忽然听到内室又传来一声怒呵。
“皇上……”他还没来得及问安，正前方几本奏折横飞了过来，“怦怦……”正好落在了他的脚边。
余光里，奏折上密密麻麻罗列着无数的罪名，有的纸张还被风卷开了口，有几本甚至被划了无数条线，地上散着的还有暗卫这几天暗中调查来的密报。
赵忠德心口紧到了嗓子眼，甚至不敢看此刻帝王的神色。
自从齐鸿被升了官职，没安生几天，各地知府、地方官员皆上折弹劾他。现在就连朝廷里也有人纷纷上折子参他一本，皇帝对此已是头疼，没想到今日竟然还收到了民间百姓的御状。
在这深宫多年，他实在想不明白齐鸿那个老家伙怎么会做了那么多的坏事。
耳边又听萧铭的怒喝，“好你个齐鸿，朕刚给你升了官职，你就敢如此放肆，竟丝毫没把朕放在眼里吗？朕倒要看看你还有多少能耐是朕不知道的？”
皇帝不是第一次发怒，但没有哪一次如今日这般杀气汹涌，怒火冲天。
赵忠德战战兢兢，复又听得头顶一怒，“把剩下的所有奏折都给朕拿来。朕倒要看看，这只老狐狸究竟能翻出多大的浪来？”
赵忠德吓得跪了下去，“皇上，莫要气坏了身子。”
“老奴虽不知皇上为何发如此大的火，可依老奴来看，这些弹劾的官员可能也只是看不惯齐大人平日里的嚣张气焰，参了他一本，出出气罢了。”
“忠德，你想的太简单了。”皇帝随手又扔了一本奏折，厉声道，“你看看这些话，要真是那样，朕最多革了齐鸿的职，也就罢了。”
“可是你看看，你看看那些人都是怎么弹劾他的，你看看他犯的那些事，哪一件，那一桩不是杀头的大罪。他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是他身后的那些人呢?”
“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最后长声喟叹，“就连老六……”
“六皇子?”赵忠德身体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捡起地上的奏折，只看了几个字眼，面色便刷的一下惨白，“这……”
“朕要想个万全的法子怕是难啊。”
半晌，赵忠德才回过了神，喃喃自语，“看来，这朝堂局势也不安宁了。”
“风之将起，皇家哪有太平可言。”皇帝揉了揉眉心，幽幽道。
“皇上，那明日的早朝？”以现在的形势，明日朝堂必定不太平。
“他齐鸿犯了法，难道朕连早朝都不上了？”
“可还太尉大人和六皇子那边……”
“他们？”皇帝原本愤怒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冷笑，“你以为出了这样的事，他们会坐以待毙吗？”
现在已经过了子时，离上朝也不过几个时辰的事，没了看折子的耐心，“忠德，扶朕休息一会儿，到早朝的时间再来唤朕。”
天色刚蒙蒙亮，早朝的钟声已响遍宫里的每一个角落。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齐鸣，声势浩荡。
萧铭在朝臣的注目下缓缓步上龙椅。袖口一划，“众卿平身。”
今日的皇帝明显有些异样，从他进殿起，大殿里就无形压着一股寒气，冻得人直发颤。
萧铭的视线只在众臣中停留了几秒，“众位有事启奏，无事便退朝吧。”
话音刚落，朝堂一片哗然，明显有事启奏，可谁也不敢争当那第一人，尤其是今日皇帝的脸色还有些不太好看，真触了眉头，反倒连累了自身。
站在前排的丞相逆了一眼对面的韩振，又看看身后的众臣，低头不知在思量什么。
“吵什么！”上方皇帝突然一声冷呵，“朕让你们有事启奏，不是让你们讨论。”
“丞相，你来说！”萧铭望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手指着最前方那道身着暗红色系的人影。
姚晋汗颜，吓得跪了下去，“臣惶恐，不知启奏何事？”
“无事？”上方冷和，“太尉大人呢？”
一直低着头的韩振被皇帝点了名，心里堵着一口气，不甘心地道，“臣也无事启奏。”
他话音一落，头顶上方“怦怦”几本奏折砸在他们脚下，“既然你们都无事启奏，那就给朕好好解释解释，这些是什么？”
说着又砸了几本下来，还有无数的信封，盖着签章的信纸，纸张哗哗翻搅着，在大殿上传出清晰刺耳的声响。
众人一惊，“哗”地一下全都跪了下去，“臣等惶恐，皇上……”
“朕不是要你们跪下，朕要你们好好解释解释。这些是什么，嗯？”
从未有人见过皇帝如此动怒，所有的怒火犹如冲天的爆竹，刺耳、恐怖，炸得他们耳膜剧痛。
众臣中终于有人说话了，“皇上，臣有一言。”沉默了许久的韩振开口了。
“奏。”
“这些奏折都是弹劾齐大人的，里面情况的真实性并不……”
“韩大人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诬陷齐大人。”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谁都知道那是发怒的前兆，韩振脊背一凉，吓得赶紧躬身一跪，“臣绝无此意。”
“哦？”萧铭看着跪下去的人忽然拔高了声音，“你看看你脚边那些百姓的谏言，还有刑部查来的罪证，看看属不属实？”
“皇上……”韩振白了一张脸，他万万没有想到皇帝竟派了刑部去调查，脸几乎要贴到了地面，“臣惶恐，齐大人……齐大人身为朝廷命官，没有以身作则，为民谋福，反而以下犯上，惑乱朝纲，今次他犯下如此大祸，该当重罚，该当重罚。”
话锋转的倒是快。
此话一出，周围满目皆惊，这齐大人算起来也是韩振的岳父，怎么顷刻之间，他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
“那该如何重罚呢？”
“这……”韩振发懵。
“皇上，老臣认为太尉大人所言即是，齐大人贵为朝廷命官，欺诈百姓，剥削百姓，根本不配为官，应该革职查办。”丞相姚晋接话。
既然有人开了头，那其他人也就没什么顾及，丞相一说完，身后立即有很多人站出来罗列齐鸿的罪行。
“依臣之见，齐大人罪大恶极，即使死千次百次也不为过。”刑部尚书出声。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静静地听他们每一个人说完，“如此，朕倒是要好好审审这个齐鸿，一挥手，“来人，带齐鸿上来。”
皇帝亲自审人？
众臣胆寒，北汉从未有此先例，看来齐鸿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殿门一开，几名禁卫军正压着一个肥胖圆实的肉球滚了进来。
一进殿，就听他大喊，“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他身子被扣着，不能动，只能扑在了地上求饶。
“大胆齐鸿，朝堂之上岂容你放肆。”赵忠德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齐鸿趴跪在地上，又被按下了头，“皇上，臣……臣冤枉啊……”
上方，皇帝收了所有情绪，声音不大不小，“齐鸿，事到如今，你可知罪？”
“冤枉啊，冤枉！臣冤枉！”
“齐大人，这板上钉钉的事情，还有什么好冤枉的！”刑部尚书嘲讽道。
“尚书大人……”韩振就要上前暗讽几句，被上方皇帝的冷眼吓得又退了回去。
皇帝招了招手，眼神不耐，“来人，让他好好数数自己的罪孽！”
小太监捧出了一摞信纸近到齐鸿跟前，“齐大人……”
“......”齐鸿两眼一抹黑，看着那些圈圈点点的线条，差点没晕了过去。
上面密密麻麻写了无数的字。红的，黑的……纵横交错，某年某月侮辱了哪家良女，某天又草菅了一条人命，某年某月煽动谁反抗军令……
“这……”满目惊诧，面死如白灰。
所有他做过的，成功的，失败的……所有罪行一无遗漏。
看着面如死灰的齐鸿，一切已不用陈明。
皇帝闭了闭眼，冷呵，“来人，既然齐大人无话可说，那就将其拉下去，打入死牢。齐府家眷全部流放，永世不得回京。”
“皇上，皇上……太尉大人……六……”最后的希望已经破灭，齐鸿意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是皇帝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挥了挥手，直接命人将他拖拽了下去。
回神再看下面众臣，面目森冷，“众位爱卿，可是还有异议？”
“......吾皇盛名。”过了半晌，众人起身应道。
皇帝今日利用齐鸿的事杀鸡儆猴，谁还敢有异议？
“无事便退朝。”萧铭一甩衣袖，步下了龙椅。
“臣等告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