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后宫】问安录(一百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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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公方才来传话,说是今天夜里头皇上要过来。潋容,待会儿若是娘娘醒了,你先伺候着娘娘用些东西。”景春本想着亲自伺候在皇后身边,见皇后还未醒的样子还是将这些事儿交代给潋容,并把那托盘上的茶炉也一道放下了:“今儿已经飘雪了,皇后娘娘从前肩颈上就落下病根儿,天一寒便就要发作,我先去太医院取些药回来,早就已经交代他们做的了,今儿可以拿了。潋容,等取回来便就一道帮娘娘敷上。”

“知道了,你先去吧。”潋容笑着点点头,为景春从殿门后头拿出来一把厚厚的油纸伞:“这寒风吹得一出门便就抖三抖,指不定待会儿还会下雪。你先带着,以备不时之需。”景春接过伞,向潋容轻声道了谢就出门了。

潋容一人守在殿中,皇后是已经睡沉了。她拿着火钳将火盆中的碳火松了松,毕毕剥剥松枝燃烧的声音闹了几声,暖融融的热气扑身上来,让站在火盆子旁的她颈上还冒出了细密密的汗。

殿外夹杂着雪点子的风撞到门上,噼里啪啦惊了潋容一跳,她站起来掀开棉帘子一瞧,果然天空中又开始飘雪絮了。

闻安牵着五阿哥的手把他送回了储秀宫,见着令妃早就站在宫门口迎他们了,远远见到闻安走近,连伞都顾不上撑便就小跑着上千:“一大清早绿兮去你那儿找就找不找你,五阿哥,下回若是再这么调皮,令娘娘就要寻到你皇阿玛跟前了!”话虽是这么说,但是令妃却是眼眶微红,直拉着五阿哥的手不放。闻安走上前去宽慰几句,二人便就一道进了储秀宫了。

等才关上宫门,令妃便就压低了嗓子问闻安:“一路上走过来,可有什么人跟着吗?”闻安点了点头:“瞧见几个小太监的影子,可是七转八转就又不见了,或许是我多心,等过阵子再去理这些事吧。”二人踏进外殿,闻安便就立即让听雪随着绿兮先去将五阿哥的外袍拿来,她抓着五阿哥冰凉的小手有些自责道:“只记得将他送回来,却不记得为他添一件衣服。这天寒地冻,庆娘娘是粗心了。”

五阿哥连忙就摇头:“儿臣不冷。”转眼又看向令妃:“令娘娘,儿臣为了昨夜的事儿向您道歉。”五阿哥站直了身子行李,腰间的那朵玉木兰花垂了下来,打到蹬脚上。令妃忙将五阿哥拉着搂在怀里,将他的小手放在暖炉上:“好孩子,说这些做什么,令娘娘什么时候怪过你呢?”说罢解下那块玉紧了紧绳子后又重新给五阿哥挂在了腰上。

“这块玉坠子的绳索太长了,五阿哥身量还小,这么弄一直拖在膝盖上可是难受,何不解散了重新编一下?”闻安伸手将那玉坠子拿起来,在手上仔细看了看,雕刻精致的木兰花纹还展开着一片花瓣,触手生温,是一块好玉。

“这是皇后赐给五阿哥的玉,如何能解开了再编回去?左右仔细一些,走路的时候别绊着就好。”五阿哥抓着令妃的肩点头,小心翼翼将那个玉坠子放正,才抬起头来有些委屈地说:“令娘娘,昨夜里…”

“昨夜里令娘娘不该朝着你发脾气,令娘娘才应当向你道歉。”令妃抢过五阿哥的话头,才刚说完这句就听到外头吵吵嚷嚷的声音涌进储秀宫里来。带头的崔嬷嬷半解着外衫,面色涨红了跑着跪倒在殿门口:“令妃娘娘,小的可是冤枉呀!”话还没说完呢,茜芍便就先出去了,朝着那张哭哭啼啼的嘴伸手就是一个巴掌:“好端端的日子在令妃殿前如此如此啼哭哀嚎,可是主子亏待你了吗?”说完了又向着她身后跟着的一群宫女说道:“你们瞧瞧自己的模样,有什么阿哥跟前人的样子?一个个衣衫不整从永和宫出来,看样子是根本就没把储秀宫放在眼里了!”

那个崔嬷嬷见茜芍疾言厉色也就不敢再发出哭喊的声音,但却还是不住嘴说:“令妃娘娘,奴才们没有看顾好五阿哥是奴才们的错,可是奴才们得了消息也就是立马出门,想要将五阿哥追回来,可就是五阿哥跑得那么快,奴才们根本就追不上啊!”崔嬷嬷说着又向着殿门磕头,一声声闷闷的声音撞在门前的石子地上,瞧见她额头都还有隐隐血迹冒出来。

“好了,崔嬷嬷,前后的事情庆贵人都已经同本宫说过了。五阿哥年纪小,自然也是调皮多动,自然崔嬷嬷照顾五阿哥也会要多费些神力。这样衷心的老仆也应当有公正的法子来对待不是?”令妃笑吟吟说到这里,看着跪在台阶下的崔嬷嬷一张皱着的老脸听闻此话也是舒展一些,便就又慢条斯理道:“本宫也感念你的衷心,不过瞧你的样子,这些年来照顾五阿哥,连身子也久积了劳累,不如索性这一回本宫给你另寻一个差事,也不用嬷嬷时时刻刻挂着心思担心五阿哥了。”

“令…令妃娘娘…”那崔嬷嬷原本是打算堆着笑的一张脸立马就垮了下去:“令妃娘娘这可说的是什么话?奴才从五阿哥出生时候就开始照料五阿哥,五阿哥是喝着奴才的奶长大的,奴才对五阿哥是忠心耿耿,连着愉妃娘娘从前也夸过奴才照料的好。令妃娘娘如何可以将奴才舍弃了,这叫奴才该是要多么伤心?”

崔嬷嬷这时候已经不管不顾,大声哭喊起来。令妃皱眉冷哼了一声:“崔嬷嬷,这么处置你也已经是给你极大的恩典了,你这样闹是什么心思?你身为五阿哥的贴身仆从,自己的主子犯错你却不在一旁看着,反倒任人为之,这一项便就是能让你这条命抵了进来了。本宫说了便就是为了不下你面子,这才想着给你另分差事,如今倒变成了你要来驳本宫的面子。崔嬷嬷,你可真是好大的脸面,连着好话歹话都听不明白了。”令妃抬了抬手:“茜芍,将她带下去,安排在洒扫院子的那些人里面,储秀宫的内殿这边也不要进来了。”

那崔嬷嬷听完了这番发落早就已经是心肝胆都颤颤巍巍了,不住地磕头求饶,又是词不连句,只能由小太监拖着走了。一地上跪着的小宫女一个个都是战战兢兢看着被拖走的崔嬷嬷,既也不敢再开口求情,也不敢抬头去瞧周围的动静,就只能一个个缩得如同虾米一般,静静跪着等候发落。

令妃走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道:“这件事儿便也就这么过去了,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么你们这些伺候主子的便就早早把自己的家当收拾好,一道去外院和崔嬷嬷住着。”

众人皆是称“是”,三叩首之后再由着小太监领着下去了。

五阿哥见到平日里照看自己的这些人得了如此下场,心里头的气也是纾解了。他跑到令妃的身边,踮着脚抱着令妃的腰:“令娘娘怎么知道的这些事?”

令妃笑着看了闻安一眼,又伸出手指点了五阿哥的鼻尖一下:“你当令娘娘这么些年在宫里头是不闻大小事的吗?五阿哥你记住令娘娘的话,今后不论是谁欺负到你头上,你都要和令娘娘说明白。你住在令娘娘这里,令娘娘就要承担着额娘的责任。你年纪小,很多事情都还不懂,若真是被人暗算去,令娘娘如何与你额娘交代?”

五阿哥低下头,哽咽着嗓子说:“额娘再过些日子就要过生辰了,儿臣做了一个小玩意儿想要让庆娘娘带给额娘,这才在昨天夜里故事找事儿同您闹别扭。外头的人听到了,也只会当儿臣是小孩子脾气,怀疑不上儿臣找庆娘娘是因为别的事儿,而且这样也累不及令娘娘。”五阿哥说着,一直在眼睛里转的泪水就落下来,令妃伸手为他抹了抹,又低着声音说道:“这些心思原不该让你一个孩子但着,五阿哥,你该是要好好温书习字,不该沾染这些事的。”

闻安在一旁看着令妃满脸的心疼,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在一旁站着。等到五阿哥缓过了一些劲儿,她便也就向着令妃告辞,回永和宫了。

连着好些日子的风雪不断袭来,永和宫里一清早便就让小太监拿了物件在外头扫雪。闻安身子懒不愿动弹,便只遣了宫人扫出堪堪一条小道便就行了。嘉贵妃的主殿那里,便就是不一样。她爱热闹,虽是最近圣宠疲怠,但嘉贵妃却是毫不在意一般,请了乐姬过来宫里头排了舞,说是预备着在新年上要演的。

皇帝听闻了风声过来看了几眼,本也想着到闻安这边来坐上一坐,可叹就是满宫里头都堆着白皑皑的雪,皇帝进门也是要沾湿了靴子。往来几次之后便也就不乐意过来,只不过就是赏赐不断,鱼水一般流到闻安这里。

闻安站在那些赏赐前头,拿起一串上好的南珠在手里把玩一阵,笑着同听雪道:“你瞧着南珠,如今咱们宫里也不缺这些宝贝了。可是再往前头想想,有人却借了这个想要我的命。”她放下这串珠子,又扫了一眼排的整整齐齐的锦缎:“你去将它收起来,往后指不定还能用得上。”

听雪道了一声“是”,陪着闻安继续在殿里头看那些新得的赏赐。

“主子,外头风雪如此大,也不知道何时会有个头。”听雪手上也捧着暖炉,放到离着闻安近些的地方:“等到午后奴才再去内务府领些碳火,咱们宫里头地气本来就凉,您可不能让这寒气过着。”听雪自顾自说着,却未见到闻安面上越来越亮眼的笑,等她反应过来才又开口问了一句:“是奴才哪里说错了吗?主子,你这晓得倒让奴才怕得很。”听雪摸了摸脑袋,也不知道该如何让闻安开口,便就这么直直问了过去。

闻安走到软榻上坐下,喝了一口热茶道:“你去收拾一些散碎银子出来,如何再找几身最最暖和的冬衣,再把我那床蚕丝绒毯找出来。”

“主子是身子凉吗?”听雪立马放下手上的暖炉走到里间:“主子请稍等一等,奴才这就去找出来。”

闻安瞧着桌上翻找出来的那些衣物和毛毯,挑了几样看上去陈旧一些的让听雪包上。听雪收拾着也不敢问,只能手脚麻利一些。闻安瞧着听雪整理好的小包袱,又去自己的床里头拿出来几样精巧的首饰也一道放进去:“咱们现在去一趟钟粹宫。”

听雪有些不敢置信说着:“主子,现下正是风雪最大的时候,您这会儿出去怕是真要染上风寒了!”

“这时候人少,走着去也方便些。好了你也去找一件白色的披风盖上自己,咱们一道快快走一趟。若是等这风雪停了再要过去,那看着的眼睛就多了。”闻安说完,自己将那件披风给穿上了,听雪见主子这样便也立即披好了。

“上回教你去太医院领回来的那些伤寒、跌打的药都带上,愉妃一人在钟粹宫住着,这些怕也是用得上的,多备着总归是不错。”听雪点头,又走到墙柜前头将那一盒子的药膏药粉都装起来,这才同闻安相互依偎着走去钟粹宫。

永和宫通往外头就只清理出来了一条小路,一路上那些职守的太监宫女早就躲进了临近的空殿、亭子里头,两旁也都无人守着。因着闻安也未清理别的地方,更是没有宫人主动去那些地方留守巡防,这一路走着也颇为通畅。

听雪撑着一把厚厚的油纸伞,一路顶着风前行,风雪颇大,这恰就在闻安的算计里。等到了钟粹宫,厚厚的落雪都要把宫门给埋上了。正门口只留了两个侍卫守在那里,而侧门一个也都没有,都躲在暖和的地方吃酒了。听雪上前去轻轻拍了拍门上的铜环,里头没多久就有了动静:“是庆贵人?”

“正是。”闻安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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