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亥杂诗》
(清)龚自珍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这首诗写在作者因为厌恶官场,从而离开京城,返回家乡杭州的途中。首先从诗歌第一句“白日斜”可以看出诗人写的是西方,而作者离开京城时,京城也是在作者的西方,作者离开京城时,看着白日余晖之下的京城,心中有着浩荡的“离愁”难以排解,这浩荡的“离愁”是因为自己厌恶了官场的黑暗、无能,以及对自己的排挤,使得自己的才能难以施展,抱负难以实现,所以才会生出这抑郁难遣的“浩荡离愁”。这时诗人还是看着京城,看着西方,看到的却是无尽的愤懑与惆怅。这是离开的方向使他产生的感情。
而诗歌的第二句作者显然将自己的视野转向了东方,东方是诗人家乡的方向,但是诗人的这一转身,看到的不是家乡,想到的也不是家乡,他看到的是“天涯”,而他想到的是什么,作者在这里没有说,但是他有一个动作——“吟鞭东指”。这是一个多么潇洒而旷达的动作,需要多么大的情怀才会有这样的气象。
至于“吟鞭东指即天涯”这句的好处,还需进一步说明。首先从文字意义层面来看“东指”,龚自珍以手中的马鞭东指天涯,在气势上就比天涯高过一筹。我们通常不会用手去指长辈上级,而此时,龚自珍心中的气象,比其所见之天涯还要壮阔,所以自然而然做出了“东指”的动作。
再从构图的角度看,如果要捕捉这句诗所描绘的画面,我想肯定是远景侧面拍摄,且画面上方至少百分之七十,为所指之茫茫天涯。孤寒瘦峭之作者仰面咏望,目光没入无垠天际。
在这时诗人全没有了一开始的离苦与愁闷,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洒脱与豪迈之情。这是归去的方向使他产生的感情。
在这一回一转之间,诗人何以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呢?
再看诗歌的后面两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从这两句诗中,我们可以看出“落红”有这样的特点:一是有情之物,二将化作春泥。而春泥更是有情之物。诗歌的上面两句着眼于西方是离别,着眼于东方则是归来;在这两句着眼于上面是落红,是离别,着眼于下面是春泥,是归来。但不管是离别,是归来,是落红,是春泥,有一个是不变的,那就是——“有情”。当诗人看到西方,看到离别,觉得自己是落红之时,便是“浩荡离愁”无法排解,而当诗人看到东方,看到归来,觉得自己是“护花”春泥之时,便能有“吟鞭东指”“天涯”的洒脱与豪迈。
在这一回一转之间,诗人看待事情的角度发生了变化,于是便产生了截然相反的两种情感。或许有人会说这是作者在自我安慰,其实他并不一定就看得开,内心很可能依然愁闷纠结着。这种说法很可能符合作者的内心实际,但是自我安慰通常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自嘲,即自己嘲笑自己,通过幽默、嬉笑的手段化解自己的情绪;另一种则像诗人一样,看到了更有价值的,更具意义的东西,从只看到“已落之红”而失落,到看到“将生之红”的希望,使自己的心中不再仅仅是个人得失,更有了回报社会和国家的情感,通过这样所得到的自我安慰,我们说它是将个人情感上升为一种士子的情怀,好像更合适一些。因为从古至今,这样的例子太多了,已经成为一种民族的普遍情感,尤其是在战争和动乱年代,这种情感体现的就更加明显,从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到林觉民的《与妻书》无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