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很多人都知道,做人最好的状态,是不卑不亢。但说起来容易,道理也都懂,可真正能做到的少之又少。
记得曾经亲眼见过这样的场景,环卫工人不畏严寒酷暑,都在维护着城市的整洁。一位阿姨刚打扫过的地方,又有人随手扔了垃圾,阿姨随口提醒了一句:“别扔了”。可对方不但没觉得自己随手扔垃圾不合适,反而对那位阿姨说:“不扔你们干啥呀,没人扔垃圾你们不都下岗了”。
还见过这样的场景,在餐馆,吃饭高峰的时候,每一位服务人员都很忙碌,可能不能很及时地回应每一位顾客的需求。但就有顾客并不体谅这一点,只要服务人员回应不及时,就发表不满,诸如“我花钱了,你就该好好服务于我”“服务员的工作不就是要满足顾客所有需求吗”等。
其实每当听到看到这样的事情,我内心会有些难过。生而为人,都是有自尊心的,每个人都希望被尊重。可是有多少人能够尊重那些暂时不如自己的人。这种对“下”过亢的情形,其相对面是对“上”过卑。对比自己好的,比自己地位高的人的谄媚,比比皆是。随着个人的经历和发展,很多人就是在不断地对“上”卑,对下“亢”。
不卑不亢的智慧,真的需要人不断地修炼。杨绛先生,便是一个修炼得比较成功的例子。每次读她的散文随笔,我都深深地被她做人的智慧所折服。
先生出生于书香门第,拥有良好的家境,家中也会雇人帮做家务,比如那个蹬三轮的曾经在夏天给先生家送冰的老王。
先生常坐老王的三轮,路上先生也和老王一直聊天。老王不仅老,他还有一只眼睛是瞎的。 很多乘客不愿坐他的车,怕他看不清,撞了什么。有人还说,这老光棍大约年轻时候不老实,害了什么恶病,瞎掉一只眼。他那只好眼也有病,天黑了就看不见。有一次,他撞在电杆上,撞得半面肿胀,又青又紫。那时候先生在干校,她的女儿说他是夜盲症,给他吃了大瓶的鱼肝油,晚上就看得见了。他也许是从小营养不良而瞎了一眼,也许是得了恶病,反正同是不幸,而后者该是更深的不幸。
有一年夏天, 老王给先生楼下人家送冰,也愿意给先生家带送,车费减半。但先生也不要老王减半收费。每天清晨,老王抱着冰上三楼,并代他们放入冰箱。老王送的冰比他前任送的大一倍,冰价相等。老王是当时胡同口蹬三轮中最老实的,先生说老王也没看透他们是好欺负的主顾,他大概压根儿没想到这点。
老王后来病了。有一天,先生在家听到打门,开门看见老王直僵僵地镶嵌在门框里。 说得可笑些,老王简直像棺材里倒出来的,就像先生想象里的僵尸,骷髅上绷着一层枯黄的干皮,打上一棍就会散成一堆白骨。先生吃惊说:“啊呀,老王,你好些了吗?” 他“嗯” 了 一声, 直着脚往里走,对先生伸出两手。他一手提着个瓶子,一手提着一包东西。先生忙去接。 瓶子里是香油,包裹里是鸡蛋。
先生谢了他的好香油,谢了他的大鸡蛋,然后转身进屋去。他赶忙止住先生说:“我不是要钱。” 先生也赶忙解释:“我知道,我 知道——不过你既然 来了, 就免得托人捎 了。”先生把他包鸡蛋的一方灰不灰、蓝不蓝的方格子 破布叠好还他。他一手拿着布,一手攥着钱,滞笨地转过身子。先生忙去 给他开了门,站在楼梯口,看他直着脚一级一级下楼去,直担心他半楼梯摔倒。等到听不见脚步声,先生回屋才感到抱歉,没请他坐坐喝口茶水。可是害怕得糊涂了。那直僵僵的身体好像不能坐,稍一弯曲就会散成一堆骨头。 先生无法想象他是怎么回家的。
过了十多天,先生从老王同院的老李那里得知,老王在来先生家第二天就走了。
先生看着还没动用的那瓶香油和没吃完的鸡蛋,一再追忆老王和她对答的话,琢磨他是否知道我领受他的谢意。她想他是知道的。但不知为什么,每想起老王,总觉得心上不安。因为吃了他的香油和鸡蛋?因为他来表示感谢,自己却拿钱去侮辱他?都不是。几年过去了,先生渐渐明白:那是一个幸运的人对一个不幸者的愧怍。
从以上先生的回忆和记述中,可以看出,对于这样一位只有一只眼睛,遭到很多顾客绯议和不信任的老王,先生对老王的态度和那些顾客大相径庭。先生很能理解老王的不幸,她的女儿也一样,还给老王鱼肝油吃。也正是因为这样,老王内心也很感激先生,他给先生送冰费用要减半,可先生自己和家人从来都不会少给为他们家做工的人一分钱,甚至过年过节,他们还会多给做工的人一些年,让他们过年用。所以老王就用送更大的冰来表达感谢。在老王病重的时候,或许他感到自己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拖着他那如僵尸般的身躯,还给先生送去了香油和鸡蛋。
先生和老王的故事,只是此类故事中的一个,但足以反映先生对待这些社会底层人群的态度。俗话说,人心都是肉做的,将心比心,先生理解他们,尊重他们,他们也特别感激先生,为先生家更卖力地工作,同时也特别信任先生,愿意把自己的贵重物品、积蓄等交给先生保管。
先生能够做到对“下”不亢,同时也能够做到对“上”不卑。这种做人的智慧其实也是古人“中庸”之道的体现,“中庸”并不是左右逢源、明哲保身,“中庸”是面对人事物,既无过之,又无不及。
不断进行自我修炼,努力达到不卑不亢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