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元旦雨崩徒步] 魂萦梦牵笑农牧场

元旦没有选择登雪山,其实有点犹豫,毕竟十一欲登那玛却遇到川西大雪被迫下撤,一直无法释怀,元旦又打算去海拔高一点地方散心,所以迟迟无法决定要徒步还是再闯因一次那玛?估计心心念念N年的雨崩召唤我,犹豫不决直到元旦前一周,还是确定走进雨崩。

但2018/12/30,长江中下游大雪,前往丽江非常不顺,先是贵州转机的航班取消,紧急退票改订武汉转机,没想到杭州起飞30分钟后飞机收到武汉机场因雪关闭消息,返回杭州航班取消;最后再改订重庆转机,要是再取消只能与雨崩无缘了!

最后赶在杭州大雪前起飞,顺利在12/31凌晨抵达丽江。

还不坏的开始,迎来了2019/01/01太子十三峰的日照金山,这是一种感动、一种幸运、也是一种祝福。

图片发自简书App

第一天进入上雨崩,顺利。第二天开始梅里雪山内转。内转主要三个地点:冰湖、神瀑、神湖。神湖因为更高且冬季不宜,不在行程内,只能改期有缘再走。

因此,雨崩第二天,也就是2019/01/02目标是从上雨崩走到3900m的冰湖,但是我对于笑农牧场,也就是大本营才最感兴趣,主要来自于一篇很着名的网路文章:不眠山 (胆小或夜晚勿看),笑农大本营就是1991年中日攀登卡瓦博格登山队的起点。

图片发自简书App

不眠山这个故事,其实灵异,多年前在台湾PTT 妈佛版看到的,讲述的就是1991年卡瓦博格山难故事,让人毛骨悚然,也为这6700米尚未有人攀登的处女峰,增添色彩,这故事转载自网络,若怕灵异故事者勿往下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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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这个故事就是讲梅里雪山登山队的,是真人真事发生的事情,这是发生在1991年发生的中日联合登山队卡瓦格博峰山难是迄今为止发生的世界第二大山难,共有中方6人,日方11人在此次山难中遇难。


1987年,日本向中国国家体育运动委员会提交了攀登卡瓦格博的申请。当年8月,中日联合登山队进入神山脚下。这支登山队主体为日本京都大学登山队,队长为日本著名气象专家井上治郎教授,副队长是中国登山家宋志义。 1987年-1990年登山队花两年时间对卡瓦格博地区进行了一系列的地质学、动植物学以及气象学的考察。


登山队的活动在当地引起巨大争议——由于卡瓦格博在习俗上和宗教上的神圣地位,当地居民激烈反对任何攀登行动。中日双方作出多方努力后,仍未能平息争议,当地居民由欢迎登山队到来转为敌视和阻挠登山行动。几经协商,在一片争议中,中国国务院批准了登山计划。


1990年冬,中日联合登山行动正式开始。 11月10日,日本队员从神户出发;11月27日,中日队员会合;12月初,攀登行动正式开始。有人建议,所以就把原文贴来以下正文开始,文长耐心看

不眠山 (一)

这次的事件是我在日本留学时代听来的某次我跟朋友一起结伴去爬筑波山结果在下山的路途疑似转错了岔路绕到了蛮远的地方结果好心遇到了一位大叔不但带我们下山还请我们吃关东煮。

听到我结伴的朋友是中国的留学生这位大叔不知想起了什么伤心事眼泪就留下来了,在居酒屋清酒灌下去之后大叔开始讲起了故事。原来这天是他的挚友的忌日,他的挚友跟他都是爱山之人,可惜后来挚友客死他乡的高山上,事过如今每年到了这一天就到家里附近的筑波山登山纪念他。

照理说故事讲到这里就好了我的朋友就是嘴贱……..硬要问人家是怎么死的…….结果很好。听完之后我跟我朋友两个人当天都发毛不敢睡觉,两个人硬是找了卡拉OK唱了通霄,隔天才摇摇晃晃的回住处。一整个星期想起那故事都觉得浑身鸡皮疙瘩……

这位大叔我们就姑且叫他石川大叔吧,以下的故事改以第一人视角叙述:

故事要从1990年代的某次山难开始讲起,事发地点的某M山落坐于现今中国的境内位置可以说是相当偏远,自古以来在当地民族的心目中是一座圣山。

然而自从19世纪开始吹起的登山热,世界上的孤寂高岭先后一座一座的被征服,唯有M山脉的K峰是少数海拔6000米以上的处女峰。先前曾有过数位登山前辈希望顺利攻顶留名青史始终却功败垂成。

这一年日本K大学跟中国登山队组了团浩浩荡荡准备攻顶,到了离顶不远就在眼前的距离时,突然风云变色下起了大雪,攻顶队只好忍痛放弃在几度的难关之后下去与其他人一起会合。

怎知道只一个晚上的时间突然山摇地动,登山团十余人就在一夕之间遭受不明的灾难音讯全无。消息一传回日本当然是举国震惊,立即组成了搜救队伍,征招了各界知名的登山好手。其中包括了刚从干城章嘉峰历经九死一生,最后只能放弃攻顶而历险归国的我以及三田。

照理说刚归国的我跟三田都应该先充分休息一阵子,然而鉴于山难出事的联合登山队,带队的北井先生是三田在K大时代的恩师,三田跟北井先生的独生女清子又有相当程度的暧昧交往关系,我们两人一抵达国门,连家都还没有回就又跳上了另一班飞机,跟着搜救队一团人前往中国。

无奈路途偏远又遇到新春期间路上到处积雪未消,等到搜救队终于推进到大本营位置时,事发都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就救援一事来讲几乎可以确定是罹难,但是三田依旧抱持着一线希望,认为会有奇迹发生。

到达大本营之后我们迅速的与中国的救难队会合,在听取简报之后我们快速的分配了上山路线,并且等待天候上山。我们这组除了我跟三田之外,还有中国的陈明跟王义,两人也是老经验的登山好手,刚完成无氧挑战圣母峰成功不久。

在一番推让之后决定以陈明作为小队长,三田作为联络队员,预计在隔天的0300出发,采由U冰川的R1路线往失踪队伍的C2方向移动。对不爬山的人来说或许有点难以理解,为什么要挑在清晨三点这种视线不好,人员又疲倦的时间出发上山。

关于这点没有亲自攀爬过冰川的人来说,实在无法体验到冰川的可怕之处,不同于山上的其他地方,冰川(冰河)可以说是活的,无时无刻都在变化,必须要小心翼翼 步步为营的前进。一个闪失就会滑坠到深达数十尺的冰缝里,就算没有当场毙命。除非能够迅速的得到同伴的救援,便会任凭寒冷的水气快速带走体温而死于失温。若运气好一点滑坠在平坡上,轻则扭伤骨折,重则脑震荡甚至当场死亡。

因此有经验的登山者都尽可能不会在冰川上逗留太久,会选择在气温较低的清晨进行攀爬,此时的冰川流动速度最慢,冰质也相对稳固,可以把发生意外的变数相对的降到最低。这一天的晚上我们八点就熄灯休息,为了明日的行程储备体力。

一如往常,在高海拔的山上人很难安眠,不过我跟三田由于才刚从干城章嘉峰回来,在大本营这边的调适状态都不错,所以断断续续的睡了一下。然而我作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到一座非常雄伟陡峭的山,苍蓝的山体上覆盖着少许的白雪,然后我看到了一只白色的雄鹿。

虽然说是雄鹿,但是体型异常的巨大,大概有北美灰熊这么大只吧!不! 说不定还要再更大只一点。雄鹿的大角闪烁着金光,那种金光我见过好几次,最近一次就在干城章嘉峰上,那是当黎明出现时,第一道光线照亮在山顶时特有的金光,整座雪山的巅峰会因日出而闪闪发亮。

正当我看得出神的时候,我发现白鹿用着威严高傲的表情凝视着我,我一时心虚就避开了眼神的对视,或许是我的错觉也不一定,感觉白鹿似乎露出了一种轻藐的冷笑,然后才转头缓缓的离开。

这时我发现白鹿身后有只银灰色的苍狼,满脸怒容的瞪着我,被苍狼一瞪我顿时感到全身僵直冷汗直流,四肢完全无法动弹,苍狼发出了无法形容的怒吼声,完全不是一般任何人听过的狼吼。真要说起来反倒像是火车或是卡车,又或是飞机经过时那种巨大的高分贝噪音。

我心里一想不妙,突然从梦中惊醒,连忙什么也没穿就拉着三田往帐篷外冲,三田睡的还迷迷糊糊,嘴边还碎碎念着搞屁啊混蛋,但是随即也清醒了。老练的登山者都会害怕听到这种声音,尤其是在睡梦中听到这声音。

如果在山上还有分好死跟歹死这两种类别,滑坠摔死跟失温冻死我都归类在好死的类别,而雪崩闷死肯定是我歹死名单上的前三名之一,尤其是睡梦中被连同帐篷还有睡袋一起被掩埋,这简直是登山者在夜深人静时环绕在心理的恶梦。

果然不出十秒内,看到陈明跟王义也衣衫不整的从帐篷中狂冲出来,然后在这摸黑不见五指的夜里,四个人只能一起跪下用自己的母亲传授的语言向上苍祈祷着,不要让我们今晚就这样死在这里。但是另一方面,我们也心知肚明,爱山之人最终的宿命就是长眠于山,能像希拉蕊爵士那样最后安养天年者,在山痴中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每年的山友聚会总是新的朋友多了一些,老的面孔又少了一些,每隔一阵子就会听到谁谁谁受了重伤已经不可能再爬了,又或是某某某这一趟去了哪里就永远留在那里了。不管技巧有多高明,体力有多充沛,只要不断的向山挑战总有一天会被山留下来。

好在我们这次或许还不到时辰,约又过了三四十秒之后,那巨大的声音总算停了下来。陈明回到帐篷内拿出了大灯,四处勘查后发现,在距离我们BC约三百米不远处,发生了中型的雪崩。虽然规模不大,但是感谢上天没有冲着我们的帐篷来,要不然今天我也没有可能坐在这里说这个故事。

遇到这样的突发事件,剩余的晚上四个人没一个睡得着,就这样熬到了两点半,大家起身作出发准备,然后三点一到就整队出发前往U冰川路线。诚如前述所言,攀爬冰川虽然不比攀岩的高难度技巧,或是海拔8000米以上的体能消耗,但是却丝毫大意不得。就算是对老手而言在冰川失手滑坠致死率,完全不逊于某些高难度的垂直陡坡。

由于冰川不断的在移动中,行走在冰川上可以时常听到冰块碎裂的声音,瞬息万变的冰层挤压位移制作出一个又一个反覆着交替的死亡陷阱,不但考验着登山者的判断力同时也检验着登山者自身的运气。

曾经有登山前辈这样形容冰川,冰川就像是个大型的轮盘,今天妳顺利的通过了,只是因为妳没转到蛇眼(Snake eyes 意指轮盘上数字为0庄家通杀的那一格)但是妳的同伴们不见得会这么幸运,而妳也不会永远这么幸运。

我们采两人一组,每半个小时轮休的方式前进,当前面的两人在架铝梯,测冰厚度跟判断路线的时候后面两人则负责背负行李兼休息。大约接近六点半的时候,我跟三田接过行李轮到陈跟王两人打前锋,这时候日出了。

金色的光芒从东边照来,连日被云层垄罩的K山顶峰此时云雾开了,碧蓝色的山体覆盖着白色的积雪,山顶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我不由得停下脚步来赞叹欣赏。不过在这个时候,我也查觉了一些异状,虽然日出了可以看见远方的山顶一片金光

但是我却觉得眼前一片昏暗。

然而我往自己眼前摸了一摸,这个时间我还没戴上墨镜(因为山上的冰河跟雪都会反光所以都会带上护目镜)视线应该不至于这么昏暗才对。所以我呼声叫了领队阿基拉(日文里[明] 的意思)用手势比说身体稍微有状况,请稍等一下然后从背包里面拿出氧气罐吸了一口。

可是陈明却用手势回比,这个地方冰层不安定再往前走才休息。于是我一边继续前进一边感到很奇怪,照理说我跟三田才刚从干城章嘉峰回来,高度适应应该调整得很不错才是,怎么会在高度还不到6000米的冰川上出现视盲现像,再说如果是因为缺氧视盲,应该吸过氧气就要感到有改善才是,怎么会依旧感到四周黑暗呢?

这时候我再停下脚步观察周边环境的状态,突然发现只有以我为中心大约50公尺的范围是这种黑暗状态,距离50公尺以外的地方却依旧是明亮的状态,好比有什么东西在我的头上罩住了阳光一样。我心中怀着微微的恐惧抬头望天一看,却又是一片蓝天丝毫没有任何东西,我干脆不理会它继续向前推进了一百公尺,这个奇怪的阴影以我为中心也跟着推进了一百公尺。

我爬过很多高海拔的大山看过许许多多奇怪的现象,但是像这种情形却是第一次见到,只好停下脚步等队伍末端的三田跟上来再说。妙的是这股力量不知道是不是读取了我的心思,正当我才在这么想的时候这个黑影就离开了我,往山顶的方向移动消失了。

等三田跟上来的时候我向他提了看见黑影的事情,三田一脸错愕,说实在他也从没遇过这种现象。三田的解释是这样的:那个大概是因为角度的关系,把哪边的山头阴影照过来了吧!随着太阳角度改变,所以就跟着移动,最后跑到其他地方去了吧。

我表面上也应付他说:“喔喔 大概就是这样吧!”实际上心理想的是,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有哪个山头是一个没有底部的圆饼状特定范围阴影,而且随着太阳的角度爬升,阴影只会往山脚下退怎么可能有那种阴影是反倒往山上爬的……..

但是在山上待久了,多少都会遇到一些难以解释的现象,这种时候也没有办法太追究,反倒是三田此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感到很奇怪。

“其实,我刚刚在架铝梯的时候,看到冰层里面有个东西,我以为自己看走眼了,所以一直没跟你讲。现在想一想越想越觉得奇怪。”

三田这时候突然语出惊人,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不要吓唬我啊!

“你还记得前几年北井教授生日我送给他的那支登山杖吗?”

这件事情我当然记得一清二楚,这死小子为了要狗腿北井先生,所以硬拉着我去挑了那支登山杖,最后又不好意思自己送当作是教授女儿清子买的转交给他了。北井先生可是不亦乐乎,凡出门必带在身边逢人就展示炫耀。

“是掉在冰缝里吗?”

“如果是的话就好了。“

三田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想了很久才缓缓说出。

”那支杖子冻结在冰层里面。“

结冻在冰层里??这家伙是认真的吗?冰河的形成需要的时间往往都要接近上万年,通常我们掉落在冰缝里面的东西,结局就是被冲刷到最底层。随着地下液态冰河的水,在很久以后从山脚下冲刷出来,或者是卡在缝隙里面,等待着被后人发现。

”我没有看错,就是那支杖子而且还不是掉在外层,是被冻在一公尺深的冰层里面。“

”你一定看错啦!“

我没有理会三田,催促他赶快前进跟陈王两人会合。因为山底下吹起了一阵雾,很快就要追上来了。这种时候如果分散了是很麻烦的。这时两人都心知肚明,这座山似乎有些古怪,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追上两人的时候,陈与王似乎在争执什么东西,大意好像是王认为他看到了什么,陈说那是山上氧气稀薄产生的幻觉。总之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我们四人才刚绑上安全绳而已。马上就起了漫天的大雾,四个人很谨慎的小心推进时,王义突然指着右手边说:”你们看啊!“

大约在距离我们30公尺的地方,有一群人一样在冰川上面行进着,由于雾相当浓厚,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黑影在晃动

我心中纳闷着。这是我们自己的倒影吗?照理说这个路线上只有我们四个而已啊!

但是仔细一看,不对啊!人数好多啊!数一数竟然有17个人影。我跟三田两人互看了一眼,心想我们救援队这次并没有这么多人上山,除了首批遇难的队伍之外,山上不可能有这种人数的行列。

”喂!你们不要动,我现在马上过去你们那边。“

领头的王义见状高声的呼叫对方,然而对面的人影依旧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往山顶方向移动。王义见状开始着急了,改变了路线往右前的方向移动,尾随在后的陈明突然感觉不妙,正想要叫住王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王义无预警的踩在冰缝上的帽盖中,虽然在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薄薄的冰层底下却是无尽的万丈深渊,急着想要过去的王义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冰层厚度,直接压碎了那个薄薄的冰帽摔了下去。他这一摔,陈明马上就跟着被腰间的安全绳拉倒,经验老道的他立刻翻身将冰斧往冰川上砸去,却依旧止不住下坠之势一路被拖往冰缝的边缘。

而我跟三田则是立刻坐倒,用两脚的冰爪死命的抵住前方的地板,双手用力拉紧安全绳,直到绳子牢牢的陷入手套,两掌痛得发麻为止。花了近半个小时,总算才将两人从冰缝中拉起。王义这一滑摔掉了我们早上应有的进度,陈明在滑坠的过程中挫伤了左手的手肘,不过伤势不是太严重,反倒是王义在坠落的过程中撞到了头。疑似有轻微的脑震荡现象,休息了一阵子之后仍在观察情形当中。

不眠山 (二)

”你们也看到了吧!“

午餐时间首先开口的是三田,然后陷入了一阵沉默。

”我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当时雾气太重了,没有办法确认。那个也有可能是我们的倒影,或是光线折射的错觉。“

作为领队的陈明沉着冷静的分析着,虽然有另一种可能的解释,但是我们四个人都不认为,在缺乏粮食装备的情况下。遇难队伍在过了十天的情况下,依旧有全员生还的可能性。更何况刚刚一行人移动速度之快,甚至连我跟三田都这样老道的登山家都没把握追上,实在不像是混杂了学者跟研究人员的首批登山队,更没可能是在山上遇难了十天的人有的体力跟精神。

”或许是很遥远的地方的登山行列,被光影折射碰巧投影在我们前方吧!“

三田也跟着附和陈明,想为方才看到的人影找个合理的解释。但是我想在场的四个组员,心里都很清楚,刚刚看到的人影才不是幻觉,是千真万确有东西从我们的旁边经过。

午餐过后,下午的路程就相对之下轻松多了,在前往C2的路程中我们走在山的陵线上,在这个高度还不需要用到氧气瓶队伍的排列顺序依旧是陈明走在最前面,王义跟在后面,其次是我以及殿后的三田。

约过了三点之后,我又看到了奇怪的异相,我看到远方主峰跟侧锋中间的山陵线,疑似有东西在上面。于是我从背包中取出了望远镜,想要确认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结果不看还好,一看发现上面似乎有五个人影,站成一排背对我们的方向。

于是我心想,啊!原来已经攻顶成功了啊!那真是太好了。但是立即一股寒意冲上脑门,不对!那究竟是谁在上面?如果首发队伍平安无事的话,为什么十多天不跟大本营进行连络?

而且还有余力攻顶的话,照说不是应该先向下求援吗?更何况那五个人所在的陵线不属于三条冰川路线的任何一条,正常来说是不会走到那个地方去的就算是有适合的装备要爬到那个地势险恶的山脊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正当我还在思考总总问题的时候,这五个人影当中的第一个突然掉了下去。我当场不禁叫了出来,然后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一个一个按照顺序掉到了山的另一面下去。

我这么多年来的登山经验,看过不只一次滑坠悬崖的山友,也看过不少被阵风吹落山谷的例子,但是这五个人掉下去的样子太不自然了。那个样子就像是我前几年在电视上看过中亚某个国家人民革命推翻独裁者之后,把独裁者的铜像拉下来时那种身体保持着笔直的姿势,直接向前倾倒的方式坠落。

三田听到我的叫声之后,连忙从后面赶了上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把我刚看到的事情说出来。抬头再看刚刚峰顶的位置,已经再次被云层环绕,只见到白茫茫的一片,不要说什么人影,连山的陵线都看不到了。我跟三田摆摆手示意没事了,然而三田肯定不相信,看他就是一脸狐疑的表情。

最后三田来到我的耳朵,用极为小声的音量跟我说:”小心一点!这条路线上好像不只我们在而已,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好像自从上山之后,一直有种被人监视着的感觉。“

三田这样一说,我心里也一惊。的确我们两个爬过8000米以上的山好几座,登山经历可以说是相当的丰富,却是第一次有山散发出这么强烈的敌意,这种奇怪的不自在感觉,仿佛在抗议我们的到来。

现在想一想,我真是傻啊!平常我都教导人,如果上山感受到有什么异状的话,要尽快的下山不要犹豫,我看过太多人不相信自己的直觉,仗着有过去的经验跟技巧,最后在山上丢掉了性命。然而真的是自己上山感受到不对的异状,却又自以为是的认为没问题的,过度的信赖自己跟同伴的能力,又急着想要完成被交付的搜寻任务,最终才踏上了不归路。

不眠山 (三)

当晚我们在首发队C1原址附近扎营,高山的夜晚有很多恼人的声音,首先高山的气压会产生耳鸣的现象。加上极度的寒冷让人感到头痛不适,外头强烈的风声打在帐篷上面,发出有如砂纸磨擦一般的噪音。但是最可怕的莫过于人在这种情况下,会听到很多幻觉般的声音,甚至是会看到已经不在的人,在你眼前重现过去发生过的场景。

大多超过5000米以上的山都有魔性,像我之前在洛子峰上就屡次遭受到心魔的挑战,看到了教我爬山的前辈,但是他早在十年前去了K2之后就没有再回来过。

尽管前辈的笑容依旧是如此的和蔼可亲,讲了很多只有我跟他两人之间才知道的逸事,虽然一度让我感到非常的心动。不过我的理智很明确的告诉自己,前辈已经死了,眼前的这个只是自己的脑里投射出的幻影。所以当前辈要我跟着他一起去的时候,我很冷淡的拒绝了。

正因为有过这样子的经验,所以当我断断续续听到女人的哭声时,我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完全没有办法解释。因为我听到的幻听,全部都是有关三田的事情,而且都是一些我从未听说过的故事。幻听到自己的秘密一点都不稀奇,但是幻听到别人的秘密,这就很怪异了。

我摇了摇身边的三田发现他也醒着,一脸惊恐的神情不断冒着冷汗。我问他:

”三田!你也在听着相同的东西吗?风中的细语说,你辜负了她,她明明是满怀着欣喜告诉你有了孩子,你却冷淡的说你不想要。“

三田不可置信的转头瞪大着眼睛看着我,喉头发出了些微的响声,没有说一言一语,点点了头。

”她还说,你还记得那天在喷水池前面你给过的承诺吗?为什么送给你的十字架坠子,你之后就再也不戴了。“

”另外她叫你Taji,是什么意思?“

听闻之后三田的瞳孔急速收缩,呼吸变得非常的急促,我知道他处在一种极度恐惧之中,在高山上即使是一分一秒也好,只要陷入恐慌之中就会造成极大的危机,无论如何都不能丧失理智。所以我急忙跳出睡袋,直接坐在三田的胸口压住他,啪啪啪的赏了他好几个耳光,果然三田呼吸开始缓慢下来,慢慢的恢复了理智。

我们两个人大概这样子互瞪着,过了大概足足五分钟有吧,三田才缓缓的开口。

”对不起!有件事情我应该在上山前就告诉你的,这次的遇难队伍里面,清子也在里面,她也在这座山上。“

听到三田这样说,我感到非常的讶异,因为我在首发队伍的名单当中,并没有看到清子的名字,除非她是匿名装成男性上了山,但是为什么要这样作。

”刚刚那个是她的声音?“

三田点点了头。

”清子想要那个孩子,但是我认为我跟她都还太年轻,还有太多事情没有做完,是我让她拿掉的。另外Taji是只有我跟她两人的时候她才会叫我的小名,因为她说男儿要顶天立地,所以取谐音叫我Taji。(作为案编的我在这里说明一下,石川大叔说三田的全名叫作三田武(Takeshi),因此清子昵称叫三田为Taji,音同日文里的 立ち (tachi),是立起来的意思。)

但是清子应该已经死了….我跟三田两人陷入了无言的沉默,因为我跟他都很清楚,这个不是幻听。

“你可以从我的身上下来了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发现自己原来还坐在三田的身上,所以只好尴尬的笑一笑,准备回去睡觉。但是正当我一离开三田身上的同时,我跟三田两个人突然被眼前的景色僵住了。

不知何时风已经停了,月色明亮的高挂在帐篷外的夜空中,而就在帐篷门外的地方,有个人影站在那边……透过月光的照射,可以非常清晰的看到一个人形的轮廓,投射在我们的帐篷上面。

我很想开口问是陈还是王吗,但是陈的身高有180cm多一点,而王是个胖子,帐篷外的影子,怎么看都是个只有160cm的娇小身影。外面一片寂静,帐篷里只有我跟三田两个人心脏高速的跳动,发出砰砰砰砰的声音。

是活人吗?这种时候,在这种地方出现的身影会是活人吗?不是活人吗?帐篷外站着的那个究竟是什么?一路上一直看到奇奇怪怪的幻觉,但是这一回是两人都一起看到。

我与三田大概维持了这个姿势不动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或许其实是很短的时间也不一定,但是对我们两人而言有如一辈子一样的漫长煎熬,两个人都没有勇气打开帐篷看看外面站着的是什么东西。只能不断的祈祷着千万不要从外面打开帐篷跑进来。

然而此时帐篷外响起了尖锐的咆啸声,从四面八方吹来的强风包围着C1营地,风声里面仿佛夹杂着无数的哀嚎哭喊愤怒绝望不甘,一次又一次的向着我们怒吼投诉。

狂风挤压着我们的帐篷,吹出各种诡异的奇形怪状,像是无数的手在张爪伸前要将我们拖向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另一个空间,又像是人的脸压在帐篷的上面,露出各种极度扭曲痛苦的形状。

我登山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遇过这么害怕的时候,虽然我没有宗教信仰,但是心中不断的祈祷着:“神啊!求求你,不要让他们带走我!。”

而跟我抱在一起的三田,则是口中一直念着圣母玫瑰经,又一边哭腔的求饶着,自己还没准备好,请不要在这种时候接走我。我跟三田两人一直保持着抱头相拥的状态,努力的保持理智让自己不要崩溃,直到了快天亮的时候,这一阵风才停止,外面的人影早已经消失无踪。

但是我跟三田两人一直没有勇气打开帐篷的门,大概耗到了快要七点太阳照亮了整个营区,我跟三田才用癫抖的手拉开了帐篷的拉链,心理一面祈祷着,拜托不要看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在外面。

好在帐篷外面什么也没有…..而距离大约五米的地方,陈跟王的帐篷也在原来该在的位置。当我们走近拉开帐篷门的时候,陈跟王两人哇哇哇的叫了起来,活像见到了鬼一样,发现是我们两人才又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安心了下来。

不眠山 (四)

早餐时间四个人相对而坐,默默无语的喝着咖啡,谁也没有开口提昨晚发生的事情。大家心里想着的是同一个问题。到底要不要下撤离开这座有问题的魔山?首先开口的是作为领队的陈明。

“我知道大家都很想下山,可是我们这里距离C2只有半天的时间,如果现在出发,下午就可以回来。我建议我们带着轻装出发,只要上到了C2的高度,就可以观测C3的营地,再根据观察到的结果决定要不要继续向上。毕竟我们已经过了下冰川最适当的时段,天候预报也指出这两三天都会是晴朗的好天,没有必要冒险赶路下冰川。与其在这里一动也不动,还不如到C2的位置去了解一下,你们看怎么样?”

其实陈明的提议十分有道理,毕竟我们这个时候才下冰川并不是很安全,反倒是C1的这个点,虽然发生一些不能解释的现象,但是在登山的法则来看是相对安全的位置。

至于上到C2位置这件事情,虽然大家心里有个相同的疑虑,唯恐越是深入这座山中,越会遇到一些不能解释的现象,已经不能单单的用高山幻觉来解释了。然而我跟三田也不得不同意陈的作法。

“毕竟如果我们就这样无故折返,连C2的高度都没有上到,不但很难对大本营的人交代,罹难者的家属也不会谅解我们吧!”

作为搜救队来说没能把活着的人带下山已经是一种遗憾,如果没有尽最大限度的努力上到不能再推进的高度,或是带回死者的遗体或是遗物,这些都有违救难队应尽的义务,我等若就此下山恐遭世人的责难。

于是我们把大帐篷跟炊食器具都放在C1的位置,只带了简易装备跟干粮,在午前十时与大本营联系过后,就开始往C2的位置上升。这一路上虽然没有再发生过怪事,但是四个人却连一字也没有交谈过,除了必要之外尽可能的不发出任何声响,仿佛害怕着如果发出声音,就会被这山上存在着的东西发现进而招来不属于这世间该有的事物。

但是我知道这都只是我们掩耳盗铃的作法,无论这山上有什么东西,他都知道我们在这里,就算是我们不发出任何声音,把自己躲在岩石后面依旧是没有一点用处。

然而即使大家都心知肚明这点也只能默默的低头赶路,心中祈祷不要再发生怪事要不然大家已经紧崩到了极点的神经,难讲什么时候理智会先崩溃。好在一路上都没有再发生任何奇怪的事情,我们就这样顺利的抵达了C2的位置。或是我应该说,原本C2应该要在的位置。因为当我们抵达C2位置时,这里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之外什么东西也没有……..

抬头往C3应该要在的斜坡一看,也是白茫茫的一片,完全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留下过的痕迹。看到这里我们大概已经猜测出首发队遭受到了什么样的命运了。

原本位于C3过夜的中日联合登山队恐怕在深夜里遇上了大规模的雪崩,一夕之间17个人在睡梦中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飞来横祸的遭受到了灭顶之灾,全都被掩埋在这厚重的大雪之下,不知是否还有重见天日之时。

我们四个人见到此等的情景,都是一脸茫然此次联合登山队有近十位曾登过8000米以上高山的好手,为什么偏偏会把C3跟C2建在这种危险的高雪崩发生率坡地。因为无论是多优秀的登山家在睡梦中被突来的雪崩袭击,都是毫无生还的机率可言。在没能展现出自己任何生存技巧之前就先被滚滚的白雪淹没,然后在动弹不得的状况下慢慢的等候死亡一点一滴的逼近。

任凭心中浮现的绝望感慢慢的吞噬自己,听着自己的心跳声逐渐的缓慢,血液慢慢的变冷,然后在雪中窒息而死。死于雪崩之中是每个挑战世界颠峰的登山家最不想要遭遇到又挥之不去的恶梦。会一路如影随形的挑逗着登山家的心里,准备在他们精神崩溃的那煞那嘲笑着他们的渺小。

我们四个人在原先是C2营地的范围四处搜寻,希望能找到点原本属于大帐的物品,但是一方面又祈祷着,不要拉到死人的衣角,深怕没有办法承受到那种被惊吓的打击。四人处于这种紧绷的气氛之下,谁也不发一语的寻找着可疑的痕迹,就在这时王义举起了手表示他找到了某些东西。

其余三人靠近一看雪中埋着蓝色防水布料的一角,马上令人联想到登山御寒羽衣。

“C2应该没有人对吧……..”

我用近乎是自言自语的声音说道,其余三人也不置可否。即便在简报的时候判定失踪的17人都在C3过夜,但是这座山上的怪事太多了就算我们四人不只一次参加过山难救援,也曾经有过背着罹难者大体下山的经验,在发生了这么多不寻常的事件之后,此时突然都变得异常的胆小。

四个人你看我 我看你最后一起把视线看向陈明,谁叫他是领队。陈明也只得倒吸一口气,顶着他发麻的头皮,拉着蓝色布料的一角用力一扯。结果发现是虚惊一场,原来是支离破碎的大帐的一部分,四个人当场都松了一口大气。

后来在相同的位置又挖出了一些杯碗瓢盆,比较有价值的东西,大概就是一台不知道是属于谁的照相机,可惜里面没有放置底片。(说真的就算有,我也不敢洗,深怕会洗出什么东西来,我们就是这么样的害怕这座山。)

另外就是找到了属名为佐藤的笔记本,上面记载了直到出事前几天为止的日记,为了厘清登顶队最后的行踪,陈明催促我快点把日记的内容翻成英文跟他解释。日记内容大致如下:

11月中旬

我们抵达山下补给的村庄,当地村民鲜少与外地人接触,对我们的到来热烈欢迎。年轻人对于日本这个国家表示陌生,似乎对于我身上的随身听感到非常的稀奇。

11月下旬

村里长老对于我们的登山计划感到震惊,表示万万不可,M山脉是他们的众神之山,尤其是当中的K峰更是众神之王,当地民族之所以得以生存都是仰赖山的雪水跟恩赐,绝对不可以让我们这些外人践踏。

12月上旬

即使村人的极力反对,我们有中国国务院官方的许可,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集体躺在车道上,阻碍我们车队的通行,但是很快就被随行的武警人员架开了。于是他们转往当地的寺庙,诅咒我们登山不平安,队伍还没出发就先蒙上了一层阴影。中国方的领队宋军告诉我们,这里都是一些还没开化的民族,中国已经脱离封建迷信的思想走入了新的现代化秩序,这一趟登山正好可以证明这点。

12月上旬

尽管宋军宣扬着他的唯物论,但是我们还是依照传统,设了祭坛祈求平安,作法跟我们在尼泊尔的时候一样,用石头搭起祭坛并奉上酥酒祈愿,出发的前一晚,很多人都梦到了苍狼与白鹿,队伍里的张建说这是吉祥的征兆。

12月中旬

我们在3500米的高度上建立了大本营,其中三面被雪山环绕,一面则是浓密的森林,不过在准备期间周围不断的发生雪崩,感觉这座山的雪状况很不安定,目前为止一切都十分的顺利。

12月中旬

有藏民血统的中方队员马川英发现我方队员北井清子以山田猛的男性假身分上山提出抗议,马表示K峰山神的妻子是个善妒的女神,此山自古以来严禁女性进入周遭范围内,然而马遭到宋军以破除迷信及不要辜负党的摘培为主题进行训斥,遭训斥后的马已自行下山离队。

12月中旬

一号及二号营地的建设工作都已经顺利完成,然而中日双方队员发生了一些口角,日方指责中方队员在熄灯号之后,依旧三五成群在营区外走来走去,中方矢口否认的同时指责日方在夜间休息时间,无视宵禁依旧聊天十分恼人,双方的领队协议后各自回去约束队员,但我方没有人承认自己在半夜还在跟同伴聊天。然而协议过后夜间依旧可以看到中方营区附近有人影在活动,我方也只好当作视而不见。

12月下旬

我方在建立三号营地的选址上出现了一些分歧,中方表示为了避开可能发生的雪崩,建议把营址设置在远离山脊的位置,但是另一方面我方认为这样距离C2的位置太近,设置C3就一点意义都没有,建议把C3的位置往上提升到C2与C4预定地的中间靠近山脊的部分。北井教授派遣我方队员米田上前看查作最终裁判,然而米田上山之后便起了漫天的大雾,回营之后表示无法作出判断,于是北井教授折中采以双方提议的位置中间作为C3设址基地,事后米田向我私下表示不满,认为中方不信任我方,硬是派了人沿途尾随他,只是在大雾中跟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光靠人影没办法判断是谁。

12月下旬

昨日在三号营区的上方发生了一次中型雪崩,积雪大约停止在我们上方1000米处,中方再次表达C3设址的疑虑,然而北井教授表示历经雪崩却无事,正好可以证明这个设点是相当安全的位置。接下来是连日的好天气,攻顶队员明天就要移动到C4营地准备突击,北井教授并不想在这时候节外生枝去移动C3的位置。

12月下旬

作为突击队的一员我跟着上到了5900米的高度,我们背对着一面大冰壁建立了C4的营地,并且沿途勘查了到6200米左右的高度,发现沿途没有任何无法穿越的地形。在下午跟C3报告明日准备攻顶后,C3的队友敲击锅盆表示欣喜,并且预祝我们明日顺利攻顶成功。

12月下旬

由宋军领衔的我们一路抵达约6400米的高度,只见峰顶就在眼前,突然天候开始转坏,虽然不甘但是宋军表示先回C3,之后多著是机会再攻,然而下午吹起了大风雪,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我们完全迷路了,即使急着想要下撤,可是却一再的返回到相同的地点。

迫于无奈我们五人只好被困在C4的营地里,极度的寒冷让队员们都出现了幻觉,我看到帐篷外人影重重,又听到了很多幻听,大本营为保持我等清醒不断派人轮流与我们聊天,无线电收讯不但恶劣,中间还偶尔传来女人的笑声及婴儿的哭声等不明杂讯,就在此时我第一次有着自己会死在这里的念头。然而约过10点左右,突然风雪停止,月亮照在雪地上面露出惨白的光芒,我等几乎是连滚带爬冲回到C3营地,每个人都历经了几次小型滑坠,身上都是擦伤,想必样子一定很狼狈,然而我第一次如此的感谢神,能够活着下山实在是太好了。

1月上旬

我等在C3营地举办了小型的新春庆祝会,然而包括北井清子在内的多位队员出现了高山现象,包括了轻微发烧及精神状态低落等症状,原本预计重新攻顶的计画也因连日的风雪不得不继续延后。大本营传来不太好的消息,据称大量村民聚集在寺庙里,向山神抱怨,如果我等攻顶成功,子孙将放弃对山神的信仰,更有人咒诅我们无法活着下山,大新年听到这种新闻真是令人不太愉快。

1月上旬

雪不断的在累积,清都清不完,已经有部分队员私下表示希望早点下山。北井清子陷入高烧之中,一直念着他们就要来了,要来了,趁还有时间,让我回家,等意味不明的梦话,北井教授已在考虑等天气放晴后让部分人员回到大本营。晚间约10点过后,通讯仪器出现干扰状况,外面异常的宁静,营区起了大雾,今晚看不到月色。

日记写到这里就结束了

然而最后几页留下了很潦草的字迹,写着“我错了!我们错了!来不及下山了。他们来了,救救我!黑暗拢罩,无法逃出

救救我!我不想死,救…..

然后就没了…….这本应该在C3营区的日记,为什么会出现在C2的帐篷里。另外佐藤的日记里,最后几页写了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留言,仿佛像是在极度恐惧之中写下,字体扭曲难以辨识,有部分内容无法判读,还有其他几页像是被撕掉了。

三田默默的把日记本放入背包内,谁也没有针对内容表示什么意见,在这个高度的氧气十分稀薄,就算是有经验的老山友发起了失心疯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如果一路上没有遇到这么多无法解释的怪事,我想我们都可以用很科学理性的方式去解释攻顶队是如何遇难的,但是现在我们四个人已经不想再去探讨相关的问题,一心只想赶快离开这座山上。

不眠山 (五)

中午的午餐谁也没有办法下咽,虽然说在这个高度本来人就很难以有胃口,然而在这个C2的遗址上,更是让人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于是我们又沿着沿路上山时留下的足迹开始往回走。

走到一半陈明突然脸色很难看的停了下来,说真的我也很害怕,害怕得不敢回头,深怕我们四人的队伍,最后面多出了不应存在的第五人。好在后面什么也没有……

陈明指着我们上山的足迹叫我看,原本我们上山的足迹,在某个地方突然出现了分岔。这意味着有人随着我们的路线上了山,然后在这里岔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虽然我们都急着想下山,但是也觉得有义务跟其他的救难队伍一起会合。不但一方面该警告他们有状况,另一方面人多也比较有安全保障。

不过足迹走着走着,走到了一处断崖边就断了……我们全都吓了一跳,如果整队掉下去,那还得了。然而断崖下面什么也没有、没有尸体、没有遗物、也没有坠落的痕迹、雪依旧是白皙厚实。

一阵寒意窜上我的脑门,总不可能这足迹的主人又倒着踩着足迹一路倒走回去了吧!还是说这个断崖才是足迹的开始之处,这根本是在开玩笑吧!这时候三田发出了撕心的哭声。因为在距离断崖不远的雪坡上,有个小小的岩台,岩台上可以看到一团黑色的东西在飘动着。那是女人的长发……遇难队伍里面唯一的女性只有北井清子一人,在那个小岩台上的无疑是清子的头…….

虽然说登山时遇到雪崩或是滑坠山谷,往往找到遇难者时肢体都呈现支离破碎的状况,特别是人的颈部很脆弱,所以身首异处的情形并不稀奇。只是就这样,孤伶伶的掉在雪坡的岩台上,实在也太令人不忍。

”我要带她回去,就算只有头,我也要把她带回到日本。“

三田一边说一边解开自己的安全绳,往那个不安全的陡峭雪坡走去。然而陈明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把他摔倒在雪地上。

”我们一起去!“

陈明把三田的安全绳扣好,四人一起走到雪坡边,把两把冰杖深深的打入雪中作好安全措施之后,缓缓的从侧面横向移过雪坡。

”清子,我们回家了,我们一起回日本去吧!“

三田用癫抖的手,从后面慢慢的抱住清子的头,缓缓的往上一提。然而…

”啊啊啊啊!!!“

三田当场惨叫了出来,因为那个跟本就不是头,而是一整片完整的头皮连着头发被扯下来,挂在岩台一块突起的部位上面。我跟陈明也当场呆住了,这样子的死法实在是太残忍了,就算是死于非命,这也太诡异了!太不自然,太不应该是一个人应该有的死法,毫无一点尊严可言。

”不!不!不该是这样子的。“

我一面自言自语,一面往后退,突然间脚边被什么东西绊倒了,重重的坐摔在地上。我皱着眉头,看看是什么东西绊了我

发现是一件天蓝色的雪衣,被薄薄的雪掩盖住。这时一阵强风吹来刮走表层的雪,我嘴巴张得极大。

原来王义早已气绝多时的躺在这里,一双眼睛死不瞑目的瞪的极大,尸体已经冻僵成冰柱,少说也死了超过三个小时以上。我发现,陈明跟三田也一脸茫然的看着我这边。

这时才发现身后原本一起行动的那个王义不见了。但是我很确定,从上山以来我们一直都是四个人一起行动,总不可能三个人一起出现集体幻觉看到了不存在的第四人。

那如果死在这里是真正的王义,从足迹分歧点一路尾随我们上山直到这个雪坡为止的那个王义,又是谁?看到一名同伴死于非命,另一名又死得支离破碎,仿佛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完全击溃我们三人仅存的理智。三个大男人在雪坡上跪下啜泣,发出像小狗一样的咽呜声,不知过了多久,才像是送葬的队伍一般以哀戚的神情低头继续下山。

清子的头皮跟王义的尸体我们都留在那个雪坡上了,简易装备在沿途上都陆陆续续的丢掉了,我们三人都已经丧失了求生的意志,只想减轻身上的负担,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仿佛看穿了我们的心思,下午的山上再次起了浓厚的大雾,根本没有办法辨识前方的道路。受到天候的影响我们错过了C2的扎营位置,一路上都是没有见过的景色,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眼见天色慢慢的变暗,风雪越来越大,我们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黑暗拢罩着我们。

耳边传来一阵一阵的刺耳风声,夹杂着各式各样已不属于这世间上该有的声音,就算想要当作充耳不闻,那些笑声、哭声 哀号声、叹息声、一阵一阵的钻进脑门里四支手脚早已从疼痛转为发麻,现在更是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我心中不断的懊悔,我们早就该在还来得及的时候就该下山了,不!我想我们根本就不应该到这里来,在这山上除了死亡之外,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最先倒下的是三田。

”她来了,我看到她了,她在等我过去。“三田跪倒在地,口中自言自语。

我呼叫陈明请求陈一起来帮忙扛起三田,但是陈明不断往后张望,一脸惊恐的无视我的要求。于是他遗弃了我们自己一个人逃走了,我抛弃了背包用已经没有知觉的右手扛起三田的左肩很艰难的缓慢向前移动。

”不要管我了,我们已经回不去了,他们都在这里她一直在看着我们。“

我咬紧着牙,不理会三田说什么,硬是把他一步一步的往前拖。我再次叫唤着陈明,希望他停下脚步来,尽领队的义务来帮忙我,但是陈明也倒下来了。

”我不行了……他们来接我了……求求你,不要让他们带走我,救救我!都是你们的错,我根本不该在这里的。救我!求你救我……“

路过陈明的时候他不断的哀求着我,但是我也已经到达了极限,视线也逐渐的模糊,肩上的三田有如百斤的铁块一样沉重,随时会换我倒下,远方传来陈明一阵阵的哭泣声,尾随着的是因恐惧而扭曲的哀号声,最后传来喉头喀喀 的响声。然后我就再也没有听到陈明的声音了。

这趟如同人间地狱的路途遥遥的没有极限,此时大地除了我沉重的喘息声还有三田的心跳声外一片死寂。我直觉在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三田跟我的体温都在不断的降低,除非能找到个避风的岩壁,不然在这一个夜晚结束之前,我跟三田都将会冻死在这里。

然而事不从人愿,我脚下绊了一下,跟三田两人都狠狠的摔了一跤,我的大灯更是不知被抛到哪里。在一片茫茫大雾之中

我这时终于理解我已经没有可能生还。三田依旧还活着,但是呼吸非常的薄弱,口中一直反复着:

”清子!对不起!对不起……..“

显然意识已经陷入混乱,但是我也看见了在大雾中无数的人影在我们身边移动,唯独清子她就在站在我们前方十米的地方,毫无血色的肌肤冻着一层薄霜两眼只剩黑色的空洞,以不属于这个世间的视线看着我们。两只手臂以极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无力的挂在她单薄的肩膀上,腰间的部位也少掉了一部分的肢体。然而她的脸上却挂着诡异的微笑,嘴角上拉到快要撑破的弧度,一动也不动的凝视着我们。我这辈子在山上看过很多幻觉,但是没有一次这么的真实也没有一次这么的骇人。我最后只记得清子以外八的方式很吃力的挪动她僵硬的关节缓缓的朝我们走来。

我怀里的三田瞪大着眼睛看着清子,喉头间吐出了长长的一口气,便一动也不动了。然后我眼前一黑剩下的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等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山下的大本营。

据说另一支上山的搜救队在M冰川的终点处发现了我,搜救队表示他们因为天候恶劣的关系所以没能上到C2位置,在C1过了几夜就只好折返,很讶异的看见我倒在这边。因为这条路线距离U冰川的路线足足有四公里之远。

我询问有没有发现三田或是陈明,对方均表示只有发现我一人,沿途没有看到其他东西。于是我在大本营休养了两个星期,无论被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闭口不谈。由于恶劣的天候大本营始终没能再派遣队伍上山,犹豫是否要放弃救援进行下撤。

连日来我在床上有着一种不祥的预感,而且每一日都感到越来越强烈,仿佛就要大祸临头受到灭顶之灾,便用尽方式哭闹祈求希望早日离开这里。于是总指挥也觉得山上状态不太对劲宣布救援行动失败全体下山。

就在我们离开的那一天,大本营附近发生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雪崩,一大片百年的杉树林在雪崩之后全数倒塌,但是那片杉树林根本就没有在雪崩的途径上……

有人说是雪崩造成的风压吹倒树林的,但是我相信这山上有着超越人类理解的力量,以及神秘的奇特现象在支配着这座山上一切活着以及不再活着的事物。因为我就曾经见过那些种种超越自然的现象…..

我回来之后留下了四支手指与三支脚趾给了这座山,作为我依旧活着的代价。而为什么山施舍我了一条命我也不知道,或许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因为山神不是我们所能理解的。

石川大叔说到这里,脱下了手套露出双手只剩下六只的手指,我跟朋友大气也不敢喘。想必两个人的脸色一定是十分惨白,至于三田后来怎么了,石川大叔想了一想回答:”我想多半是死了……“就算还活着,我想那个大概也不是三田。

最后要分手离别时,石川大叔仿佛想起了什么。

”对了!你们知道吗?当地的居民为了避讳神明,是不会直接称呼这座山的名字,他们都称这座山为不眠山。意思是上了这座山的人即使死后依旧无法获得自由,要成为这座山的仆人七年,在第八年才能真正得到安息。“

离别之后我跟朋友两人都觉得一阵恶寒,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可以把我们两人吓得半死。所以两人挑了间卡拉OK,进去唱歌壮胆到天亮一边唱一边还觉得毛毛的,直到日出后才摇摇晃晃的回住处。最后两人都有个心得,去爬那些位于六千米以上死亡地带的雪山,根本就是找死的行为打死我也别想拖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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