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这个世界本就无趣,还是我这个人枯燥乏味,愈发觉得体内的快乐基因已经被压缩榨干,逐渐转化成多愁善感分子渗入骨髓,导致我时常处于一种想要开心却无法开心,又试图开心然而最终还是开心不起来的奇怪状态中。不过我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消沉,毕竟也只有十多年前的时候,才不会有这种焦虑至死的情绪。
去年国庆节的时候做暖场活动,在营销中心门前放了俩山寨喜羊羊的淘气城堡,就是那种造型简陋,充上气就能在上面蹦蹦跳跳的玩意儿,想着靠这个家伙带动点人气。没想到效果出奇得好,周遭的小孩儿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每天准点儿来这儿打卡玩耍,一蹦一下午,连续蹦七天,天天蹦不停,越蹦越开心。看到他们闹腾的样子,我倒是有一丝心烦意乱,并不是因为他们叽叽喳喳的叫声,而是不大理解他们缘何这么开心,不就是一破淘气堡,有意思吗?
随着年岁的增长,我似乎越来越无法感知生活中的乐趣,原本觉得有意思的事情也突然变得特没劲。曾坚信有钱就能买到快乐,想玩什么、想吃什么、想去哪儿,掏出钱包翻出几张红票票往桌上狠狠一拍,就能促进体内的多巴胺急速分泌。可现实情况是,我无法像从前那样单纯的快乐着。
年少无知的岁月里,大家都不贪图什么物质,父母能给个五块钱零花钱就感觉怀揣巨款,心里特别有底气。那时候烤羊肉串三毛钱一串,土豆片五毛钱一包,软包装饮料一毛钱一袋,每天最大的期待就是放学后能来上点零食解解馋,要是那几天调皮捣蛋断了军饷,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其他小伙伴吃得满嘴流油,然后直咽口水。当时的要求其实特别低,随便吃点零食就觉得制霸美食界巅峰,哪里像现在定个外卖也得纠结半小时,还得吐槽味道一般。而且那时候没有“啃基佬”和“卖蛋佬”这两个大BOSS, 想摄入过多热量也是困难的很,也怪不得那时候体型正常,丝毫没有胖成球的迹象。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阿迪耐克,穿着邋遢也毫不讲究。如果考试成绩还凑合的话,父母会奖励我一双二十块钱的红色双星大博文,就是那种塑料胶底,穿久了会很臭的简易足球鞋。穿着新鞋出去溜一圈,小伙伴们还会冲上来一通乱踩,美其名曰“新鞋过三关”。当时,能穿着大博文球鞋踢球是件相当荣耀的事情,如果再配上一件三十块钱的盗版英格兰或者巴西队服,就已经在气势上秒杀其他小朋友。有了这么强大的精神动力,连续踢五个小时也都不觉得不累,想想现在打十分钟篮球就喘如狗……
三四年级的时候,正值水浒卡风靡中小学。集卡这种新鲜玩意让所有的小朋友都着了魔,我们把水浒读成水许,把小浣熊读成小完熊,什么“神行太保”、“拼命三郎”、“浪里白条”、“催命判官”成了口头禅,谁能集齐108将谁就是众孩羡慕的对象。后来,三国卡也顺势而出,更是让我们疯狂地痴迷于此,为了那一张张的小卡片,只好每天把干脆面当饭吃。在那个时候,我们就已经懂得了物物交换的市场规律,稀有卡片就囤积居奇坐地起价,争取一张卡能换来四五十张其他卡片。而剩下的普通卡片没有收藏价值,就拿来消遣,玩一种叫“炸板”的游戏。
所谓“炸板”,就是每人拿出等量的卡片放在桌面,轮流用手掌直接拍打放置在桌面的卡片,谁最后让两张卡片各翻转两次,就能赢走所有卡片。不同的卡片,也有不同的战斗技巧,比如中间有折痕的旧卡,就要五指并拢,手掌心留有空隙向下大力击打,也就是大力出奇迹,将卡片震起来。如果是全新的卡片,那就五指张开保持水平,快速击打桌面以求用空气快速排走的吸力将卡片吸起来。所以,一下课就听能见教室里传来“啪啪啪”的声音,我们就痴迷于“啪啪啪”这件事情上无可自拔,从字面上来看倒是和现在的生活略有相似。
现在,当年辛苦收集的卡片早已散落不见,听说一套正版的水浒卡已经涨到了几千块钱。可就算花钱买回来儿时记忆中的卡片,那也追不回那样的时光,更别说无忧无虑地进行“炸板”游戏了。
在懵懵懂懂的青春启蒙期,也曾偷偷干过令人不齿的事情。六年级的时候,我们一群小伙伴经常会聚在二蛋家里玩耍,某次在他家柜子里乱翻,居然翻出了一张令人羞羞的光碟,上书《本能》两个大字。在男性本能的驱使下,我们毅然决定打开《本能》瞻仰学习,几个人想看又不好意思看,看了吧又觉得害臊,样子特别可笑。当时还对大人的世界一无所知,也对情情爱爱充满着好奇,看到喜欢的妹子会脸红心跳、会把情愫埋藏心底羞于启齿、从未有过肮脏的想法。比起现在千疮百孔,目的性强烈的感情历程,当年的我可真是个圣人。
我羡慕十多年前的自己兴趣广泛、精力充沛,不停换着乐子打发时间,不为金钱发愁,能管住嘴能迈开腿,感情生活单纯空白,每天都过得挺精彩纷呈。而现在生活逐渐变了味儿,在哪儿工作、赚钱多寡是必修话题,滴酒不沾会被视为情商低的表现,女人成了全部的追求及动力,娱乐社交活动几乎被手机替代。我现在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现在及将来可预见的支出而打拼。我不再有那么多喜好,因为在没有钱之前我的爱好只应该是赚钱,就算有时间休息,也会纠结怎么样打发无趣的时间,然后最终还是选择昏睡一整天浪费时光。
我会看到银行存款一点点往上蹦,我能听到钱币落地哗啦啦的声响,我更能感知到生活的压力催我变得庸俗,偶尔蹦出“留不住的,带不走的,都在记忆里。看不见的,听不到的,都在人心里”这话,是由于我深明自己已经脱离了低龄乐趣,成为了一个有头脑、不开心且焦虑的中年人。
而十多年之前,我真的不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