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是站在路口,此路口有很多条通向各个方向的道路,每个看不到尽头,周围也什么都没有,并非是走向那些无尽头的过程,而是此时所在的这个位置,看起来还有诸多可能,甚至每一个区别都很大,但都不如站在这儿好。” ——胡迁 《牛蛙》
胡迁死了。
他只是需要解脱。
一位天真烂漫的,从裂缝中期盼光明的勇士,死在这芸芸众生之间,毫无掩饰,毫无保留,时间精确到毫秒,死因明明白白,就像那脖颈上的勒痕,就像水泥地上擦不去的脚印,若不靠近,你不会质疑它的存在,所以你我不必惊叹,警察不必侦查,就连死,他也未给这个世界麻烦。
关注他很久,知道他写了书,知道他需要推广,但我一直没闲钱买,也未与人提及他,或许我也是推他向深渊的千千万万之一,或许他的不幸福,与我的冷漠相关。但我依然相信,他将在黑暗中重生,我们对别人总是这般乐观,我痛恨,也许他也这般忏悔过。翻翻他微博底下的评论,尽是好心规劝,可这些劝慰,真的不抵在天猫上买一本署名为胡迁的书好用。我痛恨,人人为自己贴上文艺标签的时代,真正懂得文艺的人却逐渐凋零,这世间,百无一用是书生。
双城记写过,这是最光明的时代,这是最混沌的时代,胡先生讣告公开前后,一位宠物博主丧猫,微博铺天盖地,沸沸扬扬,人们转发关注,@好友,匆忙留下证据——我是一个善良的人。仿佛我才是那异类,竟不为这可爱生灵的死悲哀,然而我正在为一个可爱的灵魂忏祷。毛姆说,卑鄙与高尚,庸俗与优雅,贪婪与慷慨,都可以在一个人的灵魂中巧妙共存。可我们总把作家想得高尚,这反倒成了胡先生天生的劣势,不能与人斗,不能汲汲于利,不能不以天下为己任,不能......这个世界给他才华,却不给天才,给他艺术家的品格,无限敏锐的感受力,却不给物质的庇荫。没有家世,没有财富,让他渴望创作,背向安稳,却无法成为一流的作者,在感官盛开的清醒中不断自问 “如果只能将一身才气献给平庸?”这是他绕不过的现实,这是他做出的抉择,一念之愚,千里之哀。
胡先生说,孤独是一个人和一头驴在沙漠中行走,你要么牵着它,要么骑着它,不然你连一头驴都没有。我们生来孤独,朋友需要不断声明所有权,才能暂时拥有,我不否认最终是孤独杀死了他,可又是什么,置他孤独?
说到底,这个世界,还是需要钱,还是需要庸俗,还是需要不要脸,目的还是为了挣钱。想起前几天,我抱着厚厚一叠稿件跑出版社找编辑,他掏出一张价目表,市级杂志二百可刊一篇,省级五百,出书两万,我没钱,所以不配写作。我放弃,所以我更钦佩,走下去的人。
很庆幸,我们都不如胡先生有才华,庸俗救了我们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