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纸荒唐言,
一把辛酸泪。
都云作者痴,
谁解其中味?”
曹雪芹先生于悼红轩中批阅十载,增删五次写完了《红楼梦》这部巨著之后,这样深深地感叹道。这部《红楼梦》是作者的泪珠儿一颗颗地滴落而成的,林黛玉为贾宝玉泪尽而亡,曹雪芹先生却为这部书的能够写出一样泪尽而逝!正是:
红楼一梦成过往,
转眼繁华已散场。
泪湿衣袖著红楼,
真假甄贾空哀伤。
要想彻底地解开《红楼梦》这部奇书的其中味,需要先从剖析它里面所隐藏着的两条线素真与假而展开。这部书的故事情节首先是从甄士隐(真士隐)与贾雨村(假玉存)这两个人的故事而开始写起的。这两个人并非《红楼梦》故事情节中的主要人物,然而却是这部书里极其重要的两个人物。
甄士隐一日闲坐书房,忽然间就睡去了。梦至太虚幻境,见一僧一道在议论着要带一蠢物下凡,随他一起要投胎者有一绛珠仙草要还欠下他当神瑛侍者时浇灌过给她的眼泪。甄士隐问这一僧一道,这宠物到底样子如何。接过看时,却是一块鲜明的美玉,上面镌刻着“通灵宝玉”四个字,正想再细细看时,那一僧一道嚷着已经到了幻境,抢过了这块美玉。这时出现一大石牌坊,上面写着四个字“太虚幻境”。两面又有一副对联,写道: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还无为。”
到底《红楼梦》是如何说“真”道“假”的呢?我们现在就一起走入红楼梦中,一起来感受与体验一下其中的真与假的滋味吧!打开《红楼梦》这部曹雪芹先生未全写完的书,它八十回以后的故事情节是如何展开的呢?主人公贾宝玉的命运到底是如何的呢?其实,在读已经写好的甄士隐的命运之时,我们已经看到了贾宝玉以后的命运会是如何。而贾府一直渴望着贾宝玉的一生是能如贾雨村那样,可以在为官作宰中,成就贾府以及贾宝玉自己一生的功名与富贵。
《红楼梦》的故事情节所描绘的贾府,先说是在金陵。贾府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说荣国府与宁国府的气派是二府相连,竟然将石头城的整条街给占了一大半。可在刘姥姥要进荣国府之前,刘姥姥向她养活不起家的女婿狗儿说道:“如今咱们虽离城住着,终是天子脚下,这长安城遍地是钱,只可惜没有人去拿而已。”书中虽然说,刘姥姥是从千里之外而来的。可是刘姥姥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带着自己五六岁的外甥板儿,并不坐车,而是步走去逛城,恰好赶在王熙凤还未吃午饭如何能从千里之外的长安就能到了在金陵的荣国府呢?
而且,在一次写到长安城的甄家,也有一个与宝玉长得一模一样,性情一模一样,年龄一模一样,一样极喜欢在女儿堆里混得也是叫宝玉的公子。那贾宝玉有一次被母亲带着去甄家玩,发现果真在甄家也有一个大观园,里面也有一个袭人、平儿等这些人,几乎一模一样。可见《红楼梦》的故事情节果真是如梦如幻,到底是在写甄家还是在写贾家,到底是在写贾宝玉还是在写甄宝玉,也无须细细探究,因为毕竟是在写如幻如梦的境界,也不必较真。
贾宝玉出生在那极其富贵荣华的荣国府,倍受祖母史老太君的宠爱,一直被带在她的身边,由她亲自照看而长大。在宝玉被父亲贾政毒打的那一次,他的母亲王夫人哭着诉说自己已经就要五十岁的人了,才有这么一个十三岁大的儿子,大儿子贾珠已经娶妻生子了,可在二十岁时,就夭亡了。贾政夫妇及近晚年才又得这么一个儿子,一定是爱如珍宝的。
可是,这个出生时,嘴里含着一块美玉的孩子,看上去很灵秀,可就是不喜欢读书,喜欢在女儿堆里混。贾政无数次地苦劝,甚至毒打,可这个孩子依然一如既往,不改其一直的性情,无意于功名富贵,无心于去参加科举考试而去好好读书。
贾政夫妇多么希望他们的这个宝贝儿子,能如贾雨村一样走仕途之路。他们觉得,儿子若能懂得好好读书了,若能在留意于功名富贵,则贾府的未来,贾府一直的能够富贵荣华自然就有了。
王夫人为儿子贾宝玉精心设计着“金玉良缘”的婚姻,她觉得不爱读书,且性情过分单纯的儿子宝玉,若能娶到如薛宝钗那样深明人情世故、极其善于周旋于各种人际关系的贤女子,一定能够在薛宝钗的调教与帮助下能够打造出荣国府的家业持续的兴旺发达来的!
可这个孩子,并不喜欢让自己按着父母亲为他设计的路去走,他偏偏要走另外的路。他的不听话与愚玩惧怕读书,让父母亲为他操碎了心。 在他的父母亲的眼中,贾宝玉是不务正业的孩子;可在贾宝玉的心目之中,如父亲贾政一般陶醉于功名利禄而混迹在官场之中,才是真正的不务正业。在他母亲王夫人的眼中,薛宝钗才是最适合他的妻子人选,她懂得如何打理出富贵荣华中的人生;可在贾宝玉的心目之中,林黛玉才是他最渴望着一生一世陪伴着走过的人,在心心相印里,彼此之间能够懂得,琴音相瑟,不离不弃。
在众人心目之中,那贾宝玉是愚顽不化,不通世故人情,是个不中用的东西;可在林黛玉的心目之中,那贾宝玉却是旷世奇才,男子之中难有的极品。
这到底是为何呢?关键在于贾宝玉与林黛玉他们所认同的真与假,是与贾政王夫人以及众人所认同的真与假是完全不同的。在贾政王夫人以及众人看来,那富贵荣华、那功名利禄、那家业的越来越兴旺发达才是人生在世最该好好打理与追求的人生境界;可是在贾宝玉与林黛玉看来,那一切都不过是身外之物,有与没有都并不是十分关键,人生在世最关键的是能超然于物外、超然于世俗的纷争之中,心能得自在安宁才是人生在世真正该去孜孜不倦去追求的最佳人生境界。
真是到底什么是假,什么是真,真真假假到底几人能够真正辨认呢?要想探讨这个问题,我们先来读一读这首红楼曲子:
“收尾 ,飞鸟各投林 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怨怨相报岂非轻,分离聚合兼前定。预知短命问前生,老来富贵也真侥幸。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一片白茫茫的大地真干净。”
这首曲子,若我们能够在反反复复地诵读之中,就能大约了悟到底什么是假,什么是真了。想这人生在世,人们普遍渴望着与追求着的无非就是功名富贵、钱财地位、妻贤子孝而已。然而,功名富贵的狠狠得来,到头来不过是“古今将相今何在,荒冢一堆草沒了”,死后不过依然还是一个土馒头,贫富并无多少差别;钱财地位的起早贪黑地打拼,到头来不过是“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死时哪能带得走一文;娇妻美妾的贪爱,日日说恩情深似海,红厢帐底卧鸳鸯,不过是君死又随人去了;儿孙难忘,一心只想为他们留下金银满厢,买下一大堆圣贤之书想要他们来读,希望他们能有所作为,可自古以来,不过是“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看不破的假,成为生生世世的迷惑颠倒,结下的恩恩怨怨,是没完没了的爱恨情仇里的纠纠缠缠。展不开的眉头是放不下的心中的种种愁苦;眼里留不完的泪水是心中永远洗刷不尽的哀痛;一声声地长吁短叹是心中藏着太多的不如意,是太多想要着的幸福想要变为现实而却难以实现。
钱财的总想越积越多,可偏偏会出现哪一天的金银散尽,而转眼沦为街头流浪的乞丐,为天下人所毁谤;权势官位的总恨不够高,可偏偏会在哪一天因获罪而下入大牢,扛上锁枷,为天下人所耻笑;纵情于美色的贪爱,痴迷于情爱的缠绵,可偏偏会在被色剑所伤中,身体变得越来越糟糕,怪病缠身,说什么粉正浓,脂正香,恩恩爱爱难以割舍,可转眼之间两鬓已成霜,一死一生恩爱永相隔;痴迷于为儿孙奔波劳累,可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必定要儿孙做牛做马呢?
看不破的假,成为身上心上永远的锁枷,锁住了心的本该自由自在;看不破的假如薛宝钗胸前所配的那把金锁,锁成了生生世世的烦恼忧愁;看不破的假,成为林黛玉眉间的深蹙,是才下眉头,却上心间永远也难以解得开的千千结!
以为得到了一切的假,就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可到底几人能真正称心如意?纵然命好福大,终生安享富贵荣华,可到头来几人又能逃脱死生轮回之苦的纠缠?为了得到身外之物的一切假,而在拼命谋划、算计、欺骗、坑害他人之中,与他人结下大怨大恨,会是生生世世的怨怨相报,没完没了!看不破的假,成为身心被五花大绑的奴隶,为一切的假而勤苦奔波,到头来不过是:
如幻似梦终散场,
繁华落尽散芬芳!
身心疲惫累无限,
难逃死生枉悲伤!
看破放下的假,方能了悟而能证那不虚的真!那不被境遇所转而能得到的心的如如不动中的清净平等觉,才是心在寂静中的归处,远离了一切的颠倒妄想,在不惊不怖中心神安宁,心得自在清凉中的解脱,那才是人来世这一遭该去苦苦向往追求而该得到的人生境界!
一部《红楼梦》,就是一部妙趣横生的佛经书,在细细品味中,我们若能看破放下了假,心就能在破除分别执著之中而得大解脱。我们就能在出离生死轮回之苦海无边之中,而到达彼岸,花开见佛时,了悟什么是苦空、无常、无我,而能得真正的大智慧、大福报、大慈悲的人,普渡所有众生,出离苦海无边!
碧荷甜田初稿于 1.20. 晨